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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拉斯准备的早餐很简单, 不是粥粥有地域歧视,但单说饮食——或者仅限于早餐这种东西,能像我大天.朝一样,区区早餐就玩出百般花样的国家可真的不多。
吐司煎蛋配烤肠,尼克拉斯还特别贴心的为苏舟满上了一大杯的全脂牛奶。
并且特别嘱咐道:“昨晚是我忘记了, 如果你对牛奶并没有特别的厌恶,以后在每天睡觉前, 我也都会记得会为你准备一杯。”
唇边糊了一圈奶白色的粥粥眨眨眼:“…?”他的身高貌似不矮哦…?
然而尼克哥哥似乎是把他对尤利安的爱护,暂且转移到了苏舟的身上。
正因为尤利安多年来几乎没有一个能真正说得上话的朋友, 就连他的队友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合拍——先除去那些极少数含有嫉妒心理的——正如苏舟所说, 尤利安的队友们经常给尼克拉斯一种“他们都在很热情的一头热,无奈我家弟弟一脸冷”的错觉。
因此,当尼克拉斯第一次知道出了苏舟这么一个人物时, 为弟弟的人际交友愁的明明不是英国人,却也有了青年掉发倾向的尼克拉斯,真的就差没有在门口跪着感谢上帝了。
尼克拉斯认真思考良久, 能让自家弟弟不秀冷脸, 这其中应该有着“苏舟在乒乓球这一领域真正打败了尤利安”这一要素的影响。
虽然因为自家弟弟输球而免不了的感到有些不愉,但看到自家弟弟真正交了一个朋友,作为哥哥还是在心中大喜。
回归现实, 看着苏舟很痛快的将一杯牛奶一饮而尽, 尼克拉斯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后在这个挺拔英俊看似寡言少语的德国男人, 将餐盘都放进洗碗机后——
就和苏舟吐起了疑似苦水的东西。
这是在尼克拉斯开车载送苏舟前往慕尼黑训练基地时, 发生的简短的对话。
“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我都会负责接送你——当然,我还是个学生,也不可能全程配合你的时间,如果你不介意有时候早一点出门,同样在训练结束后也在训练基地等我的话。”
“如果你不愿意,鉴于你是16岁而不是6岁。”尼克拉斯在经过某几个站点时,稍稍放慢了车速,“这是离我们家最近的公交站,走路大约20分钟,坐蓝线可以直达慕尼黑训练基地的附近,那里的公交点比较近,下车后大约步行10分钟就能看到训练基地。”
说着,尼克拉斯就掏出一叠纸张扔到了苏舟的手里:“这是蓝线的班次时间和地图,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坐地铁,路线改天我再带你看,稍微有些不同。”
纸张的缝隙间掉出了两张卡,卡的背面和正面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几串德语文字无异于天书文字,苏舟拿起卡,冲着尼克拉斯晃了晃。
尼克拉斯的余光扫过,明晰答道:“那是我的公交卡和地铁卡,虽然在我成年后基本就不怎么用了,但还没有过期,里面剩下的钱你先用着,用光了之后你再自己充。”毕竟,他只是苏舟的监护人,并不是说苏舟在欧洲的全部花销,都要搭在他的身上。
路过红灯,尼克拉斯缓缓的踩下刹车,话题又不禁回到了自家弟弟的身上。
尼克拉斯的心情明显很好:“尤瑞他大约还要过一周才回来。”
苏舟张张嘴,压住了自己下意识去提醒的冲动,毕竟,这已经是自苏舟遇见他以来,尼克拉斯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尼克拉斯的好心情仍在继续:“苏舟,你知道吗,你手中的这两张卡,尤利安曾经也用过。”
“……看出来了。”苏舟把两张卡在手中摆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夹住公交卡,他的目光看到了卡的左下角褪了色的小贴纸,不禁流露出几分笑意。
那是一个小小的乒乓球。
嗯,充满童趣的小可爱的贴纸鉴证√。
绿灯亮起,尼克拉斯再次踩下油门:“我现在对你说的这些话,我几年前对尤瑞也都说过。”
“几年前?”苏舟对这个时间发出疑问,如果没记错,尤利安只比他大了几个月…?
虽然从外表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小上1、2岁。
“嗯……两年前吧。”尼克拉斯稍稍回忆了一下,“尤瑞练乒乓球的时间稍稍晚了一点,8岁的那年才开始的………但是他的进步惊人。”尼克拉斯的口吻中是毫不掩饰的自豪,深褐色的眼底满是骄傲,“仅仅过去了四年,他就进入了慕尼黑训练基地,然后……大约是在他14岁的时候,他开始拒绝我的接送,非要自己搭乘公交车或者地铁去训练基地。”
尼克拉斯轻哼了一声:“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每天花费时间接送他,但你简直不能想象,当我一大早起来就找不到他的人影,后来发现是他偷拿了我的公交卡,自己出门的时候,我有多么的震惊和恼怒………老天,他才14岁好吗?——OK我知道,14岁也不算小了,但是他看起来的确很小,而且……”
尼克拉斯轻声嘀咕了一句,这句嘀咕用的是德语,苏舟听的不太清楚,然而如果他听得懂——
【…尤瑞那么可爱,仅仅14岁,只有14岁,怎么能放心让他一个人上街啊→_→】
毫无疑问的,尼克拉斯是个深度弟控,在接下来的数十分钟里,苏舟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当然,嗯,咳,能听一些小可爱小时候的丑事,别看他表面一脸正经,内心其实也早都偷着乐了哦…?
哥哥熟知弟弟的一切丑事:)
“尤瑞他讨厌喝牛奶,上帝,作为亚洲人的你看起来都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抱歉,我没有歧视亚洲人的意思,这只是人种血统造成的体格差距——我只是想说,他现在都16岁了,每天晚上的牛奶还要我逼着他喝,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长高了吗?”
“尤瑞他的时间观念很强,强到我都有些受不了,苏舟,尤瑞回来后你们可以每天一起搭伙去训练基地,但上帝保佑你,最好不要跟今天一样叫不醒。”尼克拉斯冲着苏舟挤挤眼,“别看尤瑞的身板貌似小巧,但他发起火来也是很恐怖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苏舟,你不会想试试的,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先是火山爆发,然后就是冰河时期。”
“如果有时候尤瑞不理你了,你千万——好吧,尽量别较真,你要是同样也不理他了才是真的要遭,这时候卖好的说两句话就万事大吉,几句话就足够了,毕竟,我已经看出来了,苏舟你是一个心胸宽大的好孩子。”
为了不让尤利安时不时爆发的臭脾气,再逼走一个好不容易交上的友人,尼克拉斯也是先为苏舟戴上了一顶高帽子。
苏舟怎么会较真呢?
粥粥正托着腮听的津津有味呀XD
一路上,苏舟被一句一句的尤瑞洗了脑。
虽然当车子开到慕尼黑训练基地的时候,他感觉尼克拉斯似乎还说的意犹未尽。
苏舟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如果今晚他和尤利安发几通Messenger,把这些话都告诉尤利安…?
……嘶!
粥粥抖了抖,把衣服裹的紧了些,人作死,就会死,他明显不会去主动作死。
临下车前。
“手机带了吧?”
苏舟点头。
“你训练完了给我电话………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先下课来接你,今天是第一天,就不要试着自己坐公交或地铁回家了,改天我陪着你把这些交通工具都试一遍。”
苏舟继续点头。
感觉好像没什么需要再额外嘱咐的了……“别太紧张。”尼克拉斯关心道,“再见。”
车尾带出的硝烟,在短短的几秒后,被冬日的冷风吹散于无。
苏舟裹了裹棕黑色的围巾,不自觉的想起了远在大陆另一端的贺铮。
或者说,尼克拉斯这种叮嘱操心的口吻,无法不让他想起铮哥。
“呼……”苏舟摸摸鼻尖,呼出一口热气,难道说有个弟弟的男人,性格都会有些奇妙的相似点吗?
嗯,虽然铮哥不是他亲哥就是了。
和昨晚的程序不同,这里也不是直接和停车场相连的后门,苏舟走到正门的门卫室,拿出慕尼黑训练基地这边早都给他发到邮箱的文件打印件,这是确认他的身份的证明。
两名门卫明显早都被告知了这件事情,德国人在这种方面并不会太过马虎,不会出现什么认为苏舟是伪造文件的狂热粉丝的大乌龙。
他们其中的一个按通了电话,另一个则是让苏舟稍等。
而如果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来自中国学习的乒乓球交流生,对于这种人,慕尼黑训练基地的态度应该是有礼而单调的。
暂且将这名交流生编入成为青少年队的一员,与青少年队接受一样的训练,这就是全部了。
按照常理——甚至常识,应该就是这样。
但实际上——
早在苏舟的欧洲之行彻底定下来,而有关于监护人的这件事还没有一锤定音的时候,一段存在于德国队队长与德国队教练间的秘密谈话就诞生了。
那是在二月初的时候。
与17章的后半段如出一辙的场景,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淋浴穿戴完毕后,奥古斯特走出了休息室,他路过了乒乓球室,发现室内的灯还亮着,里面只有着一个人。
那是他们的教练。
奥古斯特的脚步顿住,他本来就有着找教练谈一谈的意思,而现在也正是个不错的时机。
“教练。”奥古斯特走入训练室内,“现在有时间吗?”
“哟,队长。”与其说像是自制冷静的德国人,性格更偏向热情洋溢的西班牙人的教练露出笑容,打趣道,“真不愧是队长,每天都是最后一个才走,难道你就没有哪一天,需要跟美丽的女孩来个晚间的甜蜜约会?”
奥古斯特的面色不改,直接忽视了他们不着调的教练的不着调的话:“教练,有一件事想跟你谈一下。”
德国队教练——他名叫贝克尔·沃尔夫冈——将手边的笔电推到一旁,这是他的坏毛病,不喜欢在自己的办公室研究东西,他总是喜欢抱着笔电跑来乒乓球室,按照他的说法,只有乒乓球不断敲击在球桌上的声音,才能激发他的热情。
他对着自家队长做出了“请”的手势,只要不是在正式比赛的场合,他并不是那种很有威严的教练,比起时刻板着脸训斥一堆可怜的小鸡仔,他更喜欢和他的队员们嬉笑着开黄段子。
虽然,咳,很少有人附和他就是了,真是一群不懂风情的小伙子。
“教练。”奥古斯特开门见山,“关于在二月底来到我们基地观摩参观的那个孩子……”
“哦,我知道他。”德国队教练很快的就把人对上了号,“爆冲弧圈球的小子,赢了安德烈的那个。”当初还是他把那段比赛录像放给奥古斯特看的,教练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又笑道,“再加一句,同样赢了尤利安的中国男孩,而且如果我没记错,你对他的评价也很高。”
奥古斯特点头,缓缓开口,这不仅仅是为了他的私欲,从大局上来讲,这也是为了他们的球队。
无论是那群青少年队的小伙子们,还是和他一样同处在国家队的队友们,是时候刺激一下他们,增强一些忧患意识了。
毕竟……苏舟的确是能确实“造成忧患”这种等级的人物,如果他认认真真的要在乒乓球的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的话。
每一个时代的每一个领域中都不乏天才,他们的天赋是上帝给予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奥古斯特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而苏舟的表现则让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能给人带来惊喜的那个自己。
“教练,按照正常的交流观摩的程序,他应该只是按照实力水平的划分,被编入青少年队的一队、二队、或者三队,一视同仁的进行训练吧。”
德国队教练挑起了半边眉毛。
奥古斯特眼底漾开冰蓝的波纹,在嘴角扯出一抹极浅的微笑:“教练,我觉得……”
这段短暂的对话只持续了大约15分钟后。
教练摸着下巴的胡渣表示:队长你别急,你得让我好好想想是吧!
一周之后,当身在中国的苏舟,得到了他的考试成绩全部顺利过关的那一天,身在欧洲的德国队的队长,同样也得到了让他满意的答复。
将时间线推至现在。
两位门卫并没有和苏舟搭话的意思,虽然他们自己正在说的热火朝天,但无奈粥粥听不懂德语,只能无聊的自恋一下,他们是不是在讨论自己。
然后随手给铮哥发了条意义不明的微信。
【第一天的慕尼黑训练生涯正式开始……】
铮哥没有及时回,毕竟两方的时差不统一。
苏舟没有等待的太久,大约20分钟后,门卫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好在来的这个人开口就是英语,苏舟总算摆脱了语言盲人的被隔离感,想要简单学习德语的心思也更浓了一些。
“苏舟?”来人一身的西装革履,棕黑色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明显是基地内的文职人员。
苏舟点头,迅速起身走到对方面前,友好的倾身问好。
确认了一下眼前的少年的样貌,和手中文件上的照片一样,眼镜男直接了当的给了苏舟一张磁片卡,苏舟接过,正反面都看了一下,和昨天晚上奥古斯特给他看的那张卡形式一样,只不过奥古斯特的卡是黑色,而他的卡是红色,还有就是正面的照片不一样了。
德国的国旗是由整齐划成长方形的三色组成,从上到下,分别是黑、红、黄三色,奥古斯特昨天有说到这一点,基地中的三种卡色就是德国国旗的三种颜色。
黑色是成年队的磁卡用色,红色是青少年队的磁卡用色,而黄色则是其他的所有人员——例如警卫、营养师、医务师、数据分析师等的磁卡用色。
男人带领着苏舟将慕尼黑训练基地参观了一遍。
奥古斯特没有主动将他们有私交的事情告诉别人,例如眼前的眼镜男,苏舟自然也不想借着奥古斯特的名气“狐假虎威”,说什么“奥古斯特昨晚就领着我参观过了不劳您费心了”。
苏舟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的跟在眼镜男的后头,但鉴于慕尼黑训练基地的占地面积实在不小,而且他昨天已经参观了一遍,更重要的是——
粥粥手痒想打球啊。
可是不想牵扯出奥古斯特大大啊。
更不能给人一种自大狂妄的态度伤了我国形象啊。
毕竟他对德国队的印象还不错,不像许久没有露面的安德烈,一上来就拉足了仇恨值。
所以咱们说点好话,目的是直奔主题,快速打球。
于是苏舟一脸热情洋溢的开了口:“先生。”
眼镜男回过头。
不知什么时候,苏舟从他的背包中掏出了乒乓球拍,他将拍子牢牢的握在手里,对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成年男人真挚说道:“先生,基地就在这里,什么时候都不会跑,但请你理解我期盼这一天已久的心情……我不是指的观摩基地本身,而是亲身参与到和我同龄的德国队少年的训练里………先生,我稍后会看着地图熟悉基地的,但现在能否允许我……”
粥粥举起球拍,仰着头,装嫩。
文职男推了推眼镜,他并没有怀疑苏舟这一刻的说辞,这是一个好运的男孩,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来慕尼黑训练基地接受训练,但是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梦想成真。
毕竟,他所在的这个训练基地,他所在的这个国家,垄断乒坛长达二十余年。
没有人不喜欢听到别人说好话,冷静自制的眼镜男也不例外。
他看着苏舟的眼神和蔼了一些,答应了苏舟的要求,领着这个中国男孩直接去了乒乓球训练室。
这不是昨晚奥古斯特带着苏舟去的那个,那个是专供成年组训练的训练室,而他们现在要去的是青少年队。
由于青少年队一队的半数成员,都被其教练带领着去亚洲各国参加巡回友谊赛,在一队不在的这段时间,青少年队的教练组们对剩下的球员们进行了新的分配。
将二队的半数成员和一队的半数成员混在一起进行训练比赛,而二队的另一半球员,则是和三队的球员们一同进行比赛训练。
青少年人正是最最不服输的时候,正好以此激起他们心中的竞争心。
在这期间,简称两队为A队和B队。
“你想先去哪一边?”不待苏舟回答,眼镜男自己做出了判决,“你毕竟是赢过阿茨特的选手……直接去A队怎么样?”
这正是苏舟想说的。
观察着他们走过的路线……和昨晚奥古斯特领着他走的明显不是同一条路,青少年队和成年队的训练室貌似隔的有点远:“A队和B队是在同一间训练室训练吗?成年队呢?”苏舟问。
“青少年队的训练室隔的都不算远,二队和三队是隔壁,也就是现在A队和B队的所用训练室,而一队是在那个走廊的尽头,你等会就看到了。成年组则比较远,在建筑的另一端……………我们快到了,能听到跑步的声音吗?”
由于乒乓球室的面积很大,训练前的热身跑步,一般是直接在乒乓球室内绕场进行的。
眼镜男看了看腕表,时针还差一点指向九:“你的运气不错,现在正好是热身快要结束、训练开始之前的时候,你要在这里呆的时间不是很短…”至少不是只有六、七天的时间,“趁着这个间隙,正好和大家认识一下也好。”
苏舟能听见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也看到了斜前方的那一扇门。
眼镜男领着苏舟走进了这扇门,非常凑巧的,跑步声几乎是在前一刻恰好停止。
两人走进室内的时候,身穿各色球衣的少年人们整齐的站成了三排,立在右侧的过道处。
苏舟的球鞋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而在室内恰好寂静的这一刻,眼镜男的皮鞋发出的摩擦声就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
三名成年的德国男人,三排额角流汗的德国Boy们。
苏舟的视线与他们所有人齐齐对上。
同一时刻,攥住背包肩带的指尖一紧,苏舟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听不懂德语,但是听得懂“尤利安”或者是“阿茨特”的发音。
对于这个基地来说,自己似乎并不是一个全然的陌生人,甚至可以说…………好像是一个名人。
这些目光中有着了然、有着好奇、有着打量、也有着少许的茫然陌生的、而且……
察觉到有几道目光格外火辣,苏舟抬起眸,试图找出那几道视线的来源。
然后,他和一个红发少年的目光对上。
双目相接。
那其中是毫不掩饰的挑衅以及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