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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老师正带着孩子们排队,看样子是准备做游戏。程彻和吴宁一进来,在一群还啃着手的小孩子当中显得很是突兀。尤其是程彻那一身不同于平常的正式打扮,更惹得孩子们好奇地盯着打量。
“你们找谁?”其中一名老师也注意到两人,看了过来,但目光扫过程彻的脸,又见到帅气地站在一旁的吴宁,却显然戒备有所放松,转而露出和善的笑脸,“两位是……”
程彻出示了警员证,并露出自认为最职业的笑脸,虽然在周围人看来他还只是个大男孩,“你好,我想问一下,小班在哪里?我们来找一个孩子。”
“这就是小班。”另一个老师也走了过来,还不时转头关注着孩子们的情况,“警官要找哪个孩子?”
“于航,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班里?”
“这确实是我们班的孩子,等一下,我把他带来。”
那名老师说着,走向孩子中间去找于航,而另一位老师此时也收起了笑脸,重新审视着程彻,“于航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他的母亲就职的酒店发生了案子,我们做些相关调查,不用担心。”程彻学着董鹏一向的口气,将案情一语带过。关于详细案情,不方便透露太多,不然回去被董鹏知道,少不了又挨一顿训。
老师闻言,露出微微放心的表情,“那就好,这孩子家里情况比较特殊,本来就只有一个妈妈,如果再出了事,就真太可怜了。”
一旁的吴宁顺势问道:“关于于航的父亲,老师你听他母亲提过吗?”
老师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孩子的父亲去世了,至于其他,从没听说过。”
不难看出,她确实一无所知。程彻已经表明了身份,在老师看来,和他一起到来的吴宁,自然也是警方的人,这一点,吴宁故意没有去解释,所以除非故意为之,否则老师有所隐瞒的可能性很小。面对警方能够面不改色地说谎,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做到,除非心思缜密、筹划周详的凶手,不然之前的李龙、申灵等人,也不会被看出线索,查清他们隐藏在背后的秘密。
这时,走开的那名老师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回来。于航长得很可爱,一张圆圆的脸庞,一双扑闪的大眼睛,看起来和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并没有太大区别。
程彻弯下身子,和善地和于航打着招呼,“你好。”
于航眨了眨眼,却并没回应,显得有些茫然。吴宁的视线忽然定在于航的耳朵上,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她扯了扯程彻的袖子,示意他看过去。在于航的耳郭上,赫然带着半圆形的黑色助听器,在他小小的耳朵上看起来很是不协调。
程彻诧异地站起身,“这孩子……”
“好像是先天性耳聋。”带于航来的老师说明道,“即使戴着助听器,在和他说话时,也需要张大嘴,让他看清口型,而且说得慢一些,他才能理解大部分意思。”
“不是有专门给这样的孩子接受教育的地方吗?”
“可于航的母亲对他寄予了很大寄托,似乎是不希望孩子有所不同,坚持让他到普通幼儿园来,而且于航的听力损失在中度耳聋范围内,按照规定,可以进入正常班级。”
看程彻挠头,吴宁好心出言告知,“据我所知,世界卫生组织80年代公布的听力规定中,听力损失在26到40的为轻度耳聋,41到55为中度,71到90为重度。”
“没想到你还了解这些?”程彻看她。
“当初爸爸写小说,各方面的资料都查过很多,我也看了一些。”吴宁说得淡然,但程彻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些转变,至少,吴宁不再抗拒提及吴萧,看来申灵一家的事情对她确实有所触动。想到这里,程彻不禁一笑。
“傻笑什么?”吴宁眼风扫来。
“没有,随便想想。”程彻可不想在这时惹恼了她。他又转过头去,向着老师道:“还是让于航回到孩子中去玩吧。”
“警官你找他来,不再问些什么?”
“我们就是想见一见这孩子,现在也看到了,没关系。”
其实,董鹏的本意也只是让程彻来看一眼于芳的孩子的情况。毕竟就算于航是个正常的孩子,要从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也是基本不可能的,更何况,于航还有先天的听力缺陷。
程彻的话中流露出的些许沉重,让每个人似乎都不难明白其中意味。于芳作为单身母亲,独自抚养这孩子就已经不容易,更何况于航还是个特殊的孩子,难怪刚才老师听到警察来找于航时会显得那样担心。就算是在吴宁的心里,也不愿意于芳就是凶手,不然真如那老师所说,孩子就太可怜了。
程彻话才说完,却觉得有人扯着他的风衣,转头一看,小班的几名小朋友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其中一个还怯怯地咬着手指,一只小手拉住他风衣一角,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程彻一愣,错愕地对上吴宁强忍的笑脸,瞬间转为不甘心。他露出自认最为亲切和蔼的笑容,转身面向小朋友,“你们好。”
“大哥哥,一起来玩。”童稚的声音带着期待。
“可是大哥哥要做事……”
“来嘛……”小男孩眼眶泛红,已经有了要哭的样子,“就一会儿。”
“是啊。”其他几个孩子也哀求。
“没想到你还挺有孩子缘。”吴宁忍住笑,“不过,应付不来的话我可以日行一善帮你。”
程彻挺了挺胸膛,一副壮士神情,“谁,谁说我不行?玩就玩,有什么大不了?”
“哦!大哥哥答应了!”
一群小不点儿欢呼着,围着程彻又蹦又跳,更是把一双双玩过泥巴的小手,抹在程彻特意穿上扮成熟的风衣上。看着程彻困在当中被缠得一脸无奈和窘迫,吴宁终于忍不住爆出愉悦的大笑,果然这故作成熟的打扮并不适合程彻,那个看起来总是幼稚到不行的大男孩,才总能令人开怀。
秋日的阳光映着程彻柔软的头发,那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脸,好像触动了吴宁心底一隅轻松的角落。
在吴宁的连哄带骗下,程彻才得以从一群小朋友手中“得救”,两人走出幼儿园时,已经时近中午。
“没想到你对女人有恐惧症,对小女孩儿倒是没有关系。”吴宁似笑非笑地瞄着程彻,看似心情不错。
“你还真有办法对付那些小魔头们。”程彻也不在意,抚了抚自己皱巴巴的风衣,很是感慨。
吴宁潇洒地耸了耸肩,“小时候爸爸忙着工作,笑笑都是我在带,所以和小鬼打交道,并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那时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哄着年幼的弟弟,还要承担起家里的事情,吴宁一开始提起吴萧时怀有的那种强烈怨气,程彻觉得似乎也能够理解。并非每个父母都能做到像于芳一样,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对孩子的爱表现出来,倾尽所有,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们不爱孩子,他相信假以时日,吴宁也会想明白这一点。
这些日子的接触,颠覆了程彻对吴宁的初始印象,她并非一个毫无理由就态度强硬的女人,反而更明白事理,只是也许和她的经历有关,她比常人更多了几分理智淡定。
就在程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走在一旁的吴宁忽然停住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示意他看过去。身着一件宽大朴素灰色外套的于芳,正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了过来。看到程彻和吴宁,于芳先是一愣,脚步一顿,随即神色转为愤然,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
“警官,你来这里干什么?”于芳说着,视线扫向了不远处的幼儿园。那姿态,就像是母鸡在展开翅膀,极力保护羽翼下的小鸡一样。
吴宁毫不怀疑,如果程彻在此时说出他们去找过于航,于芳一定会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可她也不认为,一向看人脸色迟钝的程彻能明白这一点。于是,吴宁抢在程彻前面开口回答:“我们经过这里,真巧,怎么,你也来附近办事?”
于芳又看着程彻,目光中有丝不相信,程彻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吴宁的意思,但她充满威慑的眼神告诉他,眼下不宜开口乱说话,就也顺着她的话道:“我们除了之前的命案以外,每天也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做。”
于芳不作声,警戒的神情隐约有丝毫松动,点了点头才要走,吴宁语带疑惑地抬腕看了看表,“咦?记得上次程警官说,于女士你每天中午都要接孩子,刚才不远处好像经过了一个幼儿园,难道就在那里?”
于芳似乎并不愿意回答,但见程彻不开口,而吴宁则看着她等待下文,没有作罢的打算,也只得硬着头皮,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孩子多大了?”吴宁聊天般随口问道。
“快三岁了。”
吴宁笑了笑,“那一定很可爱。”
于芳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不难看出,于航的特殊情况,令作为母亲的于芳很是痛苦。但这种苦恼,她却显然不想说给外人知道。于芳眼神闪烁,头一低道:“抱歉,我还要去接孩子,不能迟到。”
这一句话,预示着话题结束。吴宁也不勉强,和于芳道别之后,拉着程彻离开了。
“不管于芳是不是凶手,那孩子都真是可怜。”吴宁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略显感慨。等了片刻,没听到程彻的反应,抬头望去,才发现他出神地看着前方,也不知神游到了哪里。吴宁用胳膊肘顶了顶他,“走路不看路,也不怕撞坏了脑袋?想什么这样投入?”
程彻摸摸鼻子,“刚才你叫我程警官?这称呼我是第一次听到呢。”
“这是情势所逼,我总不能当着嫌疑人的面,叫你小彻彻?那以后你恐怕就不用再去查案了。”
“嗯,谢谢。”程彻不好意思地道谢。
“谢就免了,要是真有诚意,就请我吃午饭好了。”吴宁洒脱地挥挥手。
“没问题……”程彻话音还没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手机应了几声,从他恭敬小心的语气,吴宁猜测,这通电话是董鹏打来的。果然,程彻挂断电话,看向吴宁,尴尬地笑着小心道:“看来饭是吃不成了,组长让我回去讨论案情。”
“算了,先记在账上,下次连本带利一起算。”
已经习惯了吴宁这种说话方式,也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程彻柔和地笑笑,水汪汪的黑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恳求,“那我晚饭能不能……”
“晚上只准备煮牛肉面,你要是饥不择食就来吧,尚大哥说得对,不过就是添一双筷子的问题。”
“又是尚法医,他每次说话都比我有效。”
程彻喃喃自语,但那声音还是传到了吴宁耳中,她一扬眉,“尚大哥从小就很照顾我和笑笑,你有意见?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来我家。”
“别,我什么都没说。”程彻立即换上一脸诚恳,讨好地问道,“你去哪里?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骑脚踏车来,直接去片场。”
目送程彻开车远去,吴宁又望了望第一幼儿园的方向。正赶上中午时间,虽然大部分孩子都在幼儿园吃饭,可还是有一些零星的家长陆陆续续将领着孩子向外走。那些相牵的手,传递着何等亲密的情感。于芳让她明白,不管是怎样的孩子,都会有父母的关爱,那么自己那去世多年的父亲呢?在他沉浸在创作中时,是否也会有停歇下来的一刻,想到了他们姐弟两人?
申灵母女两人抱在一起相拥而泣的画面,再次在吴宁眼前浮现。也许真的每个灵魂都会得到救赎,需要的,仅是时间和机会。
吴宁摇了摇头,晃去胡思乱想,骑上脚踏车,沿着铺满落叶的道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