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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近来惶惶不太平。
先是京城五公子中的徐钰被残忍杀害,随即凶手被指认为是大胤最受欢迎的安王殿下。
安王殿下锒铛入狱,这一桩血案尚且没有最后的定论,另外一边,肃王言恒竟是传出了重病在身的消息,宫里的太医来了又走,竟是没有一个人能治好的。
乌云沉沉笼罩,就连向来歌舞升平,饮酒游逛的润王言毓,也时刻沉闷的不肯再与京城里的姑娘公子们有所亲近。
住在城里的百姓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进出来往都是静悄悄的不敢有太大的声音,生怕哪里出了问题,便被无辜牵连在内。
只有等在盛将军府里的盛夏和苏清让,在听到言恒重病的消息之后,心里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消息这下算是能传到太后那里去了。
“黄璟那边今天应该就能回来消息了。”看着几日便瘦了一大圈的盛夏,苏清让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叹息。
“苏大人那边也在从兵部想办法了,我们现在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
容色间疲倦之意甚重,盛夏最恨这样的无所事事,哪怕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哪怕要她穿血雨过腥风,只要有事可做,只要有事能做,便好过这充满无力感的等待千倍万倍。
晌午时分,连着消失了几日的太阳终于重新出现在天空,延绵不绝的阴雨也停了下来,盛夏走出屋外透气,身边却冷不丁地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盛姑娘,黄大人那边的消息到了。”见了盛夏立刻行礼,眼前这黑衣人正是安王府的影卫。
当初言涵出了事,她便拿着那令牌去了安王府,紧接着,这个一身黑衣紧绷着脸庞的影卫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似乎,一早就在等着她的到来。
“黄大人说,这里是大理寺现在掌握的全部资料和卷宗,至于您想见主子一面的事情,他还需要再周旋,请您和苏大人多见谅。”
双手递上一份尚且带着体温的书信,那影卫眼里是冷冰冰的倔强,一直在强行压着内心的真实冲动。
“别太着急了,这样的事本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抬头看了那影卫片刻,盛夏终究还是忍不住地开了口,“还有,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冷冰冰的眸子瞬间瓦解,那影卫愣愣地看着盛夏,垂在身子两侧的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他就是那天本该贴身保护着言涵的影卫。
然而他却终究没有敌过那些忽然涌出来的强大对手,浑身是血的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被抓,身为一个影卫,这些时日若不是有要救出主子请他当面责罚的信念支撑着,怕是他早已撑不住了。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瓶药对外伤很有好处,是北疆军营里将士们常用的疗伤药,你拿去认真涂,过些日子你的伤就能好利索。”
再度抬手,盛夏递给那影卫一个青色的小瓷瓶。
身为影卫,哪有会不豁出性命保护主子的?他虽没有以身殉职,然而当初为了护着言涵,也是受了很重的伤吧?
可现在又一刻不肯停歇的去为言涵东奔西跑,哪里又顾得上好好养伤?
“属下……多谢盛姑娘。”
迟疑片刻终是接过小瓷瓶,那影卫道谢之后便转身消失在了云销初霁之中。
手里拿着所谓的“案件资料”,盛夏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掉在徐钰身体旁边的玉佩,确然是言涵常常挂在腰间的那一枚,“卷宗上”玉佩的图样描绘得细致万分,甚至连边边角角的纹路都一模一样,似是生怕旁人瞧不出来一般,自然,也是只要有人曾见过言涵身上的玉佩,便能一定认得出来。
“他们找到言涵的时候,他腰间并没有戴着玉佩。”垂眸一同看着那资料,苏清让的眉头也皱得很紧。
“他解释说,腰间的玉佩在早先赶往京城的时候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但这个解释根本就没什么效力。莫说是有意陷害,就是平日里审问凶犯,这个解释也太过牵强。
看来,他们这次真的是准备得很充分。”
“这里才是最关键的,”抬手指着“卷宗”上的某处,盛夏对着苏清让出声说道。
“屋子里有大量翻动过的痕迹,而且不止徐钰身死的那间屋子,院子里的其他屋子也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言涵有没有真的再找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理寺的人在徐钰的家里发现了他调查言涵的一些记录。
然后便一口咬定,是徐钰发现了言涵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用来威胁言涵,反而在争执之下被言涵杀死。”
说话的语气顿了顿,盛夏看着苏清让又道:“所以,言涵的杀人动机非常充分。”
“栽赃陷害,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低头细细看了那“卷宗”一眼,向来温和的苏清让终于也是忍不住地斥责出声。
盛夏却是陷入了沉默,这样环环相扣的证据确凿,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简单的证明言涵的无辜,除非,能将每一条落在他身上的罪证全都推翻。
更令她感到可怕的是,从徐钰家中翻出来的这些对言涵的调查记录,真的就是言逍这一套栽赃陷害所准备的吗?
可为什么偏偏,要将对象选成是徐钰?
心里疑惑担忧重重,盛夏低头继续翻看着手里的纸页。黄璟办事向来妥帖,这从大理寺各处搜集来的“卷宗”里,连带着徐钰的验尸报告都有一份详细的附注。
而盛夏恰恰是在这份验尸报告中,看到了一件很不起眼、却很不同寻常的事情。
验尸报告上写着,徐钰的额前与胸口,都有紫红色的瘢痕,而他的后背和臀部却只有挣扎打斗时留下的擦伤。
“这就奇怪了。”迎着苏清让看过来的奇怪目光,盛夏将验尸报告拿到了他的面前。
“先不说徐钰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并没有死了多久,根本不到能够形成尸斑的时候,就单说这紫红色的瘢痕形成的地方也很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苏清让于验尸一途并不了解。
“不管是前几天咱们在街上听到那些散布谣言的人说的话,还是今天这卷宗记录上,徐钰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是仰面朝天躺在血泊之中的。
而尸斑的形成,是因为人死了之后,心脏停止跳动,所以血液不能再在身体的各个部分流通,而只会集中到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堆积聚集起来,透过皮肤看上去就是形成了紫红色的瘢痕。
所以,如果徐钰死的时候真是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话,那他身上的尸斑,就应该是集中在后背和臀部的,怎么会出现在胸口和额头?”
黛眉紧蹙,盛夏在心里渐渐形成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推测。
“你怀疑,徐钰的尸体被人挪动过?”苏清让多少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
“不光是徐钰的尸体被人挪动过,很有可能他早就已经死了。
尸斑的形成一般需要两到三个时辰,就算言涵杀了徐钰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他的尸体才被下人们发现,大理寺赶去验尸的仵作又耽误了一些时间,也决计不会有两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差,根本就不可能形成尸斑,就更不用说连尸斑的位置都不对了。”
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盛夏继续说道:
“现在最有可能的,就是徐钰早在言涵回城之前,就已经被人杀死了。而凶手在隐藏尸体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尸斑形成的问题,很可能只是随手将他的尸体丢在地上,恰好是俯卧的状态。
后来为了给旁人直观的他被一剑刺死的感受,在布置凶杀现场的时候,就将他仰面倒地的放在血泊里,但却忽视了尸斑出现的位置问题。
当然,这一点也从侧面证明了,大理寺并不曾全然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否则这样的问题,即便凶手不留心,仵作验尸的时候也不会发现不了的。”
顿了顿嗓音,一陷入到对案件的思考探索之中,盛夏又恢复了先前那副镇定且睿智的模样。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一颗最为平常的心,将手里这案子当做一起普通的案子来客观调查,冷静的分析,仔细地发现其中的问题。
破案,最忌讳感情用事。
“那现在最好还是能让你去大理寺看一看徐钰的尸体,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沉默片刻,苏清让出声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就看太后和黄璟那里会怎样运作了,无论是徐钰的尸体,还是言涵,我都必须亲自见到才行。
他们有备而来,我们一点儿都马虎不得,必须每个环节都调查的清清楚楚才行。”
点点头,盛夏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沉稳。
“还有徐钰,在被杀之前去过哪里,最后一个看见他的人又是谁,这些事儿都交给我去查吧。”
沉吟着出声,苏清让抬眸看着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