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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如同在天地间罩上了一层黑纱,突地,东方象伸出了一只神奇的手,慢慢地掀开一角,天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然后,跳出几丝橙红色的霞光,不一会,霞光布满了半片天空,千呼万唤之间,一轮秋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天地间,陡地被洒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束。
云映绿缓缓抬起头,眯着眼,她有点不太适应这太明艳的晨光,她用手遮住,感到眼睛又酸又胀。她不记得有没睡着,脑子里一片空白,闪了下神,天一下就亮了。
“阿嚏!阿嚏!”鼻子一阵发痒,她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喷嚏声惊动了佛堂里的两个人。
佛堂中,烛火已经燃尽,香还在飘着。阮若南扭过头,看到堂外身着金色宫装的云映绿,俏脸一白,忙站起身忙往走来。
刘煊宸身子颤了颤,摸着蒲团,想要站起身,发觉腿脚早已麻木,罗公公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
“娘娘!怎么不进来坐坐?”阮若南神情极不自然。
云映绿淡淡一笑,“昨晚夜色很美,我一时看痴了。”
阮若南咬了咬唇,昨夜无月无星,伸手不见五指,娘娘看到了什么夜色?
“宛白!”刘煊宸终于费力地站起来,好一会,腿脚才能弹弹,他恭敬地向菩萨施了下礼,这才走出佛堂。
云映绿打量沐浴在晨光中的刘煊宸,这是那个昔日面目俊朗、风神秀雅的刘煊宸吗?两眼布满血丝,胡渣满面,神态憔悴,眼神空洞、茫然,簇新的龙袍因一直跪伏地在,已皱乱得不成形状,唯有头上方方正正的皇冠还找到一丝以前的风姿。
“皇上,我饿了,想回寝殿吃早膳,你要一起去吗?”这秋阳怎么赛火一把,她抬起衣袖遮住些许阳光。
刘煊宸走上前,拉下她的衣袖,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着,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手指微微发颤。
指下的肌肤冰凉得察觉不到一丝体温,宫装上还沾着些夜间滴落的小水珠,她到底在外面坐了有多久?
刘煊宸嘴角抽搐了几下,他狠狠地咬着唇,把她揽进怀中,也让自己贴上她的身子,“朕也饿了,我们回殿吧!”
云映绿微微一笑,颔首向阮若南道别。阮若南僵僵地挥手,脸皮抖了几下,没有瞟一眼转身而去的刘煊宸。
皇宫今天出奇的安静,找不到昨晚喧闹、惊心的一丝影子,树枝、楼阁上,披红挂彩,阳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喜气。
看着这些,云映绿才找到一点婚礼的感觉。
御厨按照婚礼的规矩,早膳做了红枣圆子汤,还有各式各样、名字起得特别吉祥的糕点。
刘煊宸吃得极少,但是每一样,他都挑了点,而且还特意给云映绿也夹了些。
云映绿很配合地把盘子里的糕点吃得精光。
早膳后,云映绿建议刘煊宸泡个热水澡,他现在的样子太有损帝王的形像了。
皇帝大婚,休朝三日。不用早散,有的是时间做一些甜蜜的小事情。
刘煊宸点点头,让侍候的太监们退到外面,扯着云映绿走向热气沸腾的木桶。解衣的时候,他抱着云映绿,哑声说道:“宛白,帮帮朕。”
云映绿怔了一下,“煊宸,我已和你成亲。我们之间不存在帮忙的说法,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她打散他的头发,替他解开衣结,从外袍到中衣、到贴身的内衫,她一件件褪下,面红耳赤,眼神却并不闪躲。
刘煊宸跨进木桶,把身子淹进热水之中,他慢慢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云映绿挽起衣衫,揉搓着他宽阔的后背,帮他清洗着长发,他把她拉到面前,两手捧起她的小脸,不在意淋湿她的衣衫,吻上了她的唇。两片唇瓣一贴近,他的舌就急促地钻进了她的口中,来不及等她适应,他搅拌着她的口津,拼命地吮吸着她的舌。那种急切,和情欲无关,而象是缠绕,象是救赎。如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的稻草,用尽了全身力气。
云映绿气都快喘不上来,她攀附着他的双肩,任由他汲取。
如果能够温暖他,她愿意倾尽全部的身心。
“宛白,让你受委屈了。”感到怀中的身子胸膛起伏个不停,他不舍地松开她的唇,爱怜地在她的脸腮上落着吻。
“还好,还好。委屈谈不上,到是有点特别。”云映绿温柔地笑笑,替他又加了点热水。
刘煊宸摇头,站起身,拿过桶沿上的布巾,拭干净身子,“朕今天陪你回府归宁。”
归宁?云映绿眨眨眼。满玉可是把成婚的一大套礼节全部说过了,其中不包含归宁这一项呀!
她知道什么叫归宁,新婚夫妇结婚第二日回新娘的娘家看望新娘的父母。那些是民间成亲的习俗,对帝王没这项要求。
魏朝皇帝要出宫,那可是一件非常烦琐而又隆重的事。
“我们象从前一般,坐小轿出宫就行。”刘煊宸看穿她的心思,说道。黑眸深沉,无波无澜。
“我其实想我们就在御花园里走走,也不错。昨天一天,那么多的仪式,累死我了。”她羞涩地笑笑。
“归宁回宫后再休息吧!”刘煊宸很坚持。
“那我们要不要先去向太后请个安?”云映绿小心翼翼地问。
刘煊宸低下细长的凤目,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现在还在宫中吗?应早早就去了虞府。”
“煊宸!”云映绿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圈住他的腰,“你别这样压抑着,好不好?这里没有别人,你把心里的痛吼出来、哭出来,我是你的妻子呀,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讲的呢?”
刘煊宸神色平静,倾下嘴角,挤出一丝不象笑意的笑,温柔地回抱着她,“宛白,朕现在好多了,真的好多了,你不要担心。你听,皇宫多安静呀,东阳城多安静呀,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一切都是原样。”
她不想掩饰了,眼眶一红,泪水涌出,狂流不止,心象被谁割了一下,很痛,很痛。
他怎么可能好呢?平静的是外表,心底中翻滚的,只怕是惊涛骇浪,但是他不会象从前一样,渴望她与他一同并肩站立了,他封闭了心门,把所有的人都隔绝在外,包括他。
这是帝王的骄傲,还是一个男人的尊严?也许两者都有。
云映绿闭了闭眼,“我找满玉帮我换下衣服。”她别过头,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没有让他看到她脸上的泪水。
刘煊宸目送着她的背影,眼神中有不舍、怜惜,还有深深的歉意。
皇宫中昨晚惊天动地的波动,云府中的人一点都不知晓。昨天大婚,忙惨了一府人。稍微打了个盹,一早又起来收拾,婚棚要拆除,各厅的家俱要归位,临时借过来的桌椅要归还,茶盏、桌巾要清洗,这一天,云府中恨不得把府里府外腾个空,整个清洗一遍。
他们都没空出府,不知道东阳城此刻,已是满城关于刘煊宸身世传闻的风风雨雨。
昨晚,出席婚宴的满朝文武,哪一个回家不向夫人绘声绘色把婚宴里的奇闻学说一遍。夫人转过身,又说给妾室们听。妾室们转述给丫环,丫环们可是四处转悠的。一传十,十传百……一夕间,东阳城个个都知道了当今天子刘煊宸是公主换贫儿进宫的假冒的主。
一府的人正忙着,门倌慌慌地跑进来禀报,娘娘回府归宁了。把个云员外和夫人差点吓软在地。
刘煊宸一身珠灰的长袍,玉树临风般牵着身着粉色罗裙的云映绿走进院中。他微笑地安慰众人,不必讶异。今儿无事,带娘娘回府坐坐。以后想出宫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他谦和的态度让满府的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还不让众人特意陪他们,继续忙好了。
众人哪敢违背君意,拘谨地立着原地。云映绿想了想,把刘煊宸领上绣楼,远离人群,这下,众人才敢放下手脚做事。
两人呆在绣楼中,刘煊宸随意翻着桌上的几本医书,话很少。云映绿静静地陪着他,问他要不要睡一会。他摆手,反手一抱,将她抱上膝头。
她轻呼一声,不安地看看外面,生怕有人撞进来。
“煊宸,这是在云府。”
“朕知道,这是你的闺房,不是皇宫,朕更想放松一下。”他悄悄伸手扯落她头上的钗环,散落一头秀发,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秀发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宛白,上天为什么会安排朕与你相遇呢?”
云映绿嫣然一笑,“我们以前不就说过,为你生儿育女呀!煊宸,你……想要孩子吗?”
“不要提孩子。”他身子突地一颤,抱得她更紧了。“朕累了,什么都不要说,朕有点累了,只想这样坐一会儿。”
“那我还是下来好了,这样抱着,你会更累。”
“不,宛白,不要动,朕喜欢这样抱着你。”
她红了脸,只好就这样僵硬地坐着。
“宛白,你对朕失望吗?”
“为什么会失望?”
“朕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一个个平凡无奇的男子。”
云映绿噘起嘴,“那天我去包子铺买包子,把店老板的眼珠差点吓掉下。他们以为我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没想到我会对着包子猛吞口水。”
刘煊宸淡淡一笑。
“宛白,你在你原来的那个地方,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但我的一个未婚夫,呵,不过,他并不爱我,他只是利用我。他外面有许多情人,他看中的是我父亲的财产还有我的医术,他说我是他实用型老婆。”
刘煊宸俊眉一竖,突地眼神又黯淡了下来,“你……爱他吗?”
“没有啦,在穿越前,我刚和他分手。呃,今天怎么问起这个?”
“朕想多了解下你,宛白,朕明天……”刘煊宸心中象被扎入了一把利剑,突地疼得弓起了腰。
“煊宸,明天什么?”云映绿大眼眨了眨,“明天我们继续微服出宫,我们去北市逛逛,那儿有许多歌馆茶楼。”
刘煊宸苦涩地笑笑,没有作答。
两人在云府用完了早膳,就回宫了。
回宫后,刘煊宸在御书房处理几封加急的奏折,一直没出来。虞右相夫人进宫请求晋见,他也回绝了。
万太后从虞相府回宫,到寝殿看了看云映绿,问皇上今日可好?
云映绿淡淡地回道,很好。
万太后欲言又止,不敢迎视云映绿谴责的目光,坐了一会便回宫了。
换作别人,在昨晚一桩桩的恶迹被曝光后,要么以自杀谢罪,要么深居简出,与世隔绝。但是曼菱尚存人世的消息,给了她无尚的勇气。她贪恋着风烛残年时这来之不易的温馨,她想活着,好好地活着,等到曼菱怀孕,等到曼菱生下孩子,等到孩子长大……
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
唯有亲情才是最真切的。
只是皇上……不,不,皇上现在有了云皇后,齐王又被钳制,他会快乐起来的。
万太后一步几回首,看着寝殿上金光闪闪的飞檐,自言自语。
刘煊宸是天近傍黑时,回到寝殿的。用过晚膳后,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因昨晚没有歇息,两人早早就上床了。
云映绿睡得很不踏实,她听着刘煊宸平稳的鼾声,极力抑制着翻身的冲动,听到四更的梆子声,她才合上了双眼。
似乎就闭了一下眼,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哭喊声。她惊愕得睁开眼,刘煊宸已起床了,枕头下压着一封信笺。
云映绿的心“咯”了一下,颤抖地拿起信笺,还没展开。
满玉满脸是泪地冲了进来,撩起帐幔,罗公公双唇哆嗦地站在外面盯着她,颤抖的双手中捧着一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