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好大一出戏

飨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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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世侨皱着眉看他。“你来做什么?”

    这庄志平只单单看他那外表,是无论如何不会叫人心生厌恶的。他身着体面的镶边长褂,头上戴着黑色的大沿礼帽,配上一条白色的围巾,看起来便似那典型的文人。

    “大哥,我说这都中秋了,上门来拜访拜访您,这不是应该的嘛。喏,我还给您带了月饼。”庄志平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将自己手上那一油纸袋包着的月饼提起来晃了晃。

    永宁就没有拒客的道理。哪怕庄世侨最想做的,就是把他这庶弟轰出自己的视线去,但此刻他是做不了的。庄世侨左右为难,片刻才从嘴里挤出一句来。

    “何必这么客气。你带回家去给亚楠她们吧。”

    “不,不,小孩子吃什么月饼,惯得他。大哥,实不相瞒,我也就买得起这么点东西来看大哥了。还望大哥不要嫌弃。大哥,你不会怪我吧。我也知道我自己不好,没办法给大哥当助力。可是大哥啊,我是一心一意向着你的啊。”

    这一番换成任何一个人来说,庄世侨大概都会觉得喝了一两温好的酒,熨帖极了。但是这话要是由这庄志平来说,他只觉着自个吞了七八只苍蝇,恶心到了极致。

    “大哥,都怪小弟没用,至今没能谋得一官半职。若是当年大清没亡,我还能去考举人,如今这秀才那是半个大洋也不值了。啊呀,都是小弟的错,耽误了大哥进门。这门外的风可不好受,大哥还是快些进去吧。”

    话说得既得体,又体贴。可是偏偏说话的人心存歹意,而且听的人心知肚明,那再好的话也难以入耳。对于庄世侨来说,这声音大抵要比指甲划过玻璃更难受。

    庄世侨忍住腹中的恶心,这才将嘴里的话挤了出来。“你也进来吧。”

    然后他便推说有事,将那庄志平晾在外院的东厢房里,独自穿过两道门进里头来了。这么个恶心事可不得叫他眉宇紧锁,面色不虞嘛。

    幸好,有庄叔颐做了这个开心果,否则今天晚上那是无论如何安生不了的。

    只是那庄志平是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的。他原就是打算缠住大哥,好说歹说也要拿个一官半职的回家,方好交差。至于那九十九块大洋的赌债,若是他上了特区的府衙,那黄大牙哪还敢要啊。

    如今竟一着不慎叫网子里的大鱼溜了出去,庄志平实在是苦恼。他本想要跟进去,无奈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护院牢牢地把着门,怎么也不肯叫他靠近内院一步。

    就在这时,杨波和柏宇从里头走了出来,可不得被这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泼皮给缠上嘛。

    “小哥,小哥,给。拿着,可能和我说说大哥几时回来啊?”庄志平捏着一枚被捏得油光锃亮的银元,堵在去路上,笑咪咪地问。

    杨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开。”

    “不,不,小哥,你拿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庄志平硬要将那银元塞到杨波的手里。这一角钱他也是咬了牙才拿出来的。

    杨波默默地退了一步,紧皱着眉头,厌恶地说。“让开。”

    柏宇站得后那么半步,只躲在后面看好戏,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这人真是不长眼睛,挑哪个不好,偏要挑这个硬柿子,不把他硌掉牙才怪。

    三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杨波和那庄志平都不耐烦了。一个仍然是面无表情,像是看地上一片垃圾一般看对方;一个就是再没脸没皮,也受不住被这油盐不进的下人轻蔑的目光,恼怒起来。

    但是无论怎么样,庄志平的目的也不是这俩不起眼的小厮,而是里面能带他升官发财的大哥。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用手指将那银元擦了擦,又郑重地放回口袋里去了。“这年头真是国之不国啊。连你们也看不起我。”

    “是啊。”杨波竟真的回答出来了。叫众人被唬了好一跳,扬波也是真敢说。护院虽瞧不上这庶老爷,但也碍于对方的姓氏不敢给对方脸子看。

    庄志平差点就被这个字激起来了,但是还好他念着自己的目的,咬牙忍了下来。“罢了,罢了。不管怎么样,我也姓庄。”

    这是摆弄他的身份呢。他是主子的姓,他们不过是个奴才。

    “这有什么的?赖皮巷子东头卖狗皮膏药的,也姓庄。”庄叔颐久等杨波不来,不顾庄世侨的阻拦一定要出来寻他,这不刚好听见了最后一句。

    “哟,这不是三姑娘吗?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叔父,还是要说你两句的。他卖膏药的姓,和我们的能一样吗?我们庄府乃是官宦世家,代代都是大官,他一个卖狗皮膏药的祖上三代都不知道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庄叔颐听了只想狠狠地啐上一口。呸。谁和他这样的泼皮无赖是一家的,那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别把我算里头。祖训有言:‘读书明理志,修身泛爱众。’他便是卖狗皮膏药的,姓庄便是姓庄。这《百家姓》里若没有两个‘庄’字,那此庄便是彼庄,哪有高低贵贱可言。”

    他倒是以自己的姓氏为荣,可惜姓氏却以他为耻。

    连祖训都被搬出来了,庄志平再想和她理论,那也要掂量掂量。他又忍了下来,腆着脸笑道。“五姑娘教训的是。不知道大哥,就是你父亲何时能出来啊?”

    庄叔颐真的佩服他这脸皮,剥下来拿去做盾牌挡子弹也是绰绰有余,厚极了。她向来是被家里娇惯大的,想要月亮绝不会有人拿星星来敷衍她。她几乎是立刻说。

    “别。你家五姑娘在家里,我家总共也就四个姐妹,哪来什么五姑娘。”庄叔颐毫不犹豫地将他从自己家里剔除了。

    庄叔颐自家有一个大姐,二叔家一个兰姐姐,三叔家一个婷婷妹妹,加上她自己也不过四个姑娘。

    五姑娘这个说法,自然是庄志平把他生的六个姑娘也算里头了。

    庄叔颐可不想和他算作一家子。况且既然已经分家了,这说法也不算错,只是有些不近人情罢了。

    “你怎好这么说?就不怕老祖宗从地底下出来。”庄志平的死穴被庄叔颐给戳中了,便是天塌下来,他的脸色恐也不会这么难看。

    “我是你父亲的弟弟,是你的叔父,自然要好好说说你。你这小姑娘心思怎这般歹毒。我家招娣、亚楠何曾得罪过你,你竟要将她们排除在外。”

    他明知道庄叔颐针对的不过是他,不是那些无辜的女孩。但是他就是要这么说,否则如何显得她庄叔颐冷酷又无理取闹呢。

    庄叔颐听了,只觉得有一股气闷在胸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涨得面皮通红。真是要气死她了。都说她伶牙利嘴,得理不饶人,可是若和这无赖比起来,还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