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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的是,当她回去时,李淮还完好的坐在那里。
她赶紧将那枚观音带回去他身上,外面不断传来侍卫的声音,闻王营救了被大树压上的人,也许就会带大夫进来这里,如果他们进来发现她,或者看到被魔化的李淮,若是全死了,也无碍,但若是留有活口,李淮是魔的消息也许就会传遍京城。
她不能让李淮这个样子出现在人们面前,所以,她必须带他离开这里。
可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还在打雷,若她带李淮出去,再劈一次,这回,可是她与李淮一起死了!
不,她不相信上天如此残酷,既然给了倏世和菩提机会,就不应该中途反悔。
奚兰环顾营帐四周的物件儿,她麻利的拿起斗笠给李淮带上,再用披风将他发热的身子裹紧,然后用力将他背在身上。
从小练功,力气自然不是普通女人可比,但李淮的身材颀长高大,于她来说,还是吃力了些。
她咬紧牙冠喘着粗气,一口气跑到了帐篷外面,雨水打落在身上的声音,立刻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她找到李淮的马儿,天才晓得,她用了多大力气才将那具身体抬上马背,放稳了,她才爬上去。
“驾!”马儿有些受惊,在烂泥中惊叫。
还好周围杂乱黑暗,根本就没人发现那马儿惊叫所为何时。
终于安抚好那匹黑马,从营地出来,有一条路,还算宽敞,好在她白天已经摸清了周围的地形,她骑着马儿,仅凭感觉,带着李淮在黑暗的山林中穿梭。
雨水洗刷着她的脸颊和眼睛,好几次,都因为前路不清,差点就被旁边伸出来的枝桠给扫下马背,好在都挺过来了!
西山很大,行到后半夜,她才寻到一处可以修整的地方。
那是一处高地的山岩石,经过大自然各种打磨变迁,形成了一个山洞,洞中并非一个出口,而是两个,一个是她带李淮进去的,而另一个出口外面,却是悬崖峭壁,所以狂风吹时,山洞整个儿贯通了,可此刻她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和体力去找另外一个地方了,她找到一处挡风的角落,将李淮背过去。
再仔细瞧过他的眼睛后,发现还是血红,她心头跟着一紧。
尽管她早已累得筋疲力尽了,但她还不能休息,她见此着站起来,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镇魔的符咒和红绳儿,沿着李淮的身体周围圈起来,然后就拿着剑戴着面具盘坐在镇魔线外面守着。
好几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就模糊看到一个额头上有印记的李淮大开杀戒的模样。
她通灵,所以这种似梦非梦的幻境,便是周围不断升起的邪魔之气造成的。
十五年前的鹭西阁,也是这样一个雷雨之夜,李淮脖子上的护身符被意外拿下,造就了当时许多宫人惨死,她不知道那场杀戮是如何结束的,也许是那位高人,也许是当时还年少的李淮自己醒来。
总之,若再出现一回,奚兰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控制他。
但是她相信着,不管情况会多糟糕,总会过去的。
这一刻,她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日在鹭西阁,余贵妃对她讲:“本宫老了,不能守护淮儿一世,如今他身边有了你!”
李淮,若我此生的宿命便是守护你,为你为苍生,我愿意。
但你一定要坚持,并没魔灵噬了心,那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而那时,守护你的唯一使命,就是杀了你!
想到此,奚兰心如刀绞,这样拼死守护的人,却可能有一天,必须得她亲手诛杀,那是何等残酷?
此刻,看到李淮身子在那瑟瑟发抖,一定很难受,山间的夜太冷,可惜外面下雨,找不到干材生火。
干材……她记得方才进山洞时,似乎绊倒什么东西。
赶紧摸索过去查看,不知是谁,放了一段粗木在里面,上了年代,上面都爬满了青苔。
她没有停手,拿来宝剑削开面上的青苔,里面的木头是干燥的,她心头一喜,这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便用剑将木头削成条形。
没费多久就在镇魔线外面生起了一堆火,她将李淮身上的湿衣全部脱下来晾干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也早都被雨水打湿,便一并脱下来晾着。
李淮模糊中,似看到一女子在火堆前梳理长发,他嘴张了张,一股热气在胸口乱窜,他克制着自己内心对杀戮的渴望,用力的将眼睛紧闭。
奚兰发现他难受的样子,便壮着胆子跨过封魔线,来到李淮身边。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李淮握成拳的手背,那上面正经脉暴露,呈现出乌黑的颜色,十分诡邪。
瞧他没有攻击自己,她才敢用力去掰开那手掌,她很清楚,若李淮突然醒来,神智被魔灵掌控,也许她就会当场损命,但她强迫自己不要怕,这里不会有其他人来帮他减轻痛苦,只有她啊!
奚兰在李淮的手心里画下符画,她就坐在他身旁,轻轻祷念:“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出自道教清心咒)。
看到那手被上暴露的经脉逐渐变化,她嘴里吐出一口长气,但没有休息太久,她又继续念。
这是个漫长而劳累的过程,她心里承载了太多,都来不及顾及自己是否冷了饿了!
雨终于停了,奚兰还是迎来了天亮!
她支起全身酸痛的身子,扳开李淮的眼皮,发现依旧是红眼,她有些灰心,原本以为天亮了,他就可以好转的。
但显然没有,她在旁边坐了会儿,看到篝火快熄灭了,她就想出去加几块木头,但身体刚用力,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锦画,别走!”
她全身一僵,李淮发现是她了吗?
为了确认这一点,她去看李淮的脸,发现他埋袖子里,还在昏睡之中。
“锦画,是本王对不起你!”
又是一声,全是愧疚与无法弥补的忏悔。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在睡梦中喊自己的名字,但全部是因为歉疚。
奚兰苦笑了一下,僵坐在他旁边,望着他的侧脸,轻声说:“李淮,我不要你的爱,自然也不要你的抱歉,你只需要守住自己的心就好了,而我,会守着你……”
她话还没落完,李淮突然一把用力的将她掀开,她身体重重的趴到了旁边的岩石上。
“锦画,我不想伤害你!”
她爬起来,看向李淮。
也许他早就对自己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了吧?那时,他看到整个天字队的尸体躺在雪地中时,他绝望悲泣的,也许是对那未知的那个自己,产生的愤恨!
“嗯,我信你,你不会伤害我的。”奚兰躺下去,用手从他身后圈住他,并用手抓住他的手,轻声说。
正如她生病喊冷时,李淮抱着她那般。
尽管此刻境地艰难,但奚兰却觉得开心。
她又贪心了,他终于只属于她来了!
在山的那一头,胥王爷突然失踪了,天亮前,有人发现被击晕的朝阳郡主,才从她那里得知,有一个面具人闯进胥王爷的营帐将王爷掳走了!
天亮后,无数官兵涌上西山,接近正午,整个山头已经搜索完毕,但却连王爷的半个影子都没找到,皇帝大怒,命步兵五队的人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
同样急得焦头烂额的胥王府兵,也跟着找了大半天,一无所获,几个队长便开始合计下一步对策。
庄智谋说:“那山头上有些邪乎,昨天出现的那个神秘的面具人,将我们隐进林子里找到天黑才出来!依我看,掳走王爷的人,铁定就是昨天我们追的那个,那人如果真会什么邪术,还是请护国尊师过来吧!”
因为步兵五队的人也帮忙着搜索,那五队统领关山白是皇后的人,他们又不是不清楚,王爷要是还困在这山里,被皇后钻了空子,那可不得了,所以表面上看,他们都是在找王爷,但实质是在抢着找。
严挺考虑了庄智谋的话,点头答应道:“那事不宜迟,我这就下山去请护国尊师过来。”
不过,他并没有回到城中,下山后,在回城的大道交叉路的茶棚里,就撞见了在那喝茶的紫虚元。
“尊师,你怎么在这里?”严挺下了马,大步走过去,都没来得及坐下,就直言道:“不过正好,卑职正好有事求尊师!”
紫虚元手里端着粗碗茶,挑了半边眉毛看他道:“我说怎么早起那一卦里透着劳心费力的兆头,原来是你……不会是你家王爷在西山猎场里失踪了吧?”
胥王爷失踪这种大事,是不可能大招旗鼓的去外面宣传的,何况才过去半天,所以紫虚元肯定不是从别处听来的。
严挺立刻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尊师既然未卜先知,那卑职也就不废话了,我家王爷一向对你敬重有嘉,你就看在他份儿上,无论如何也跟卑职走一趟吧!”
紫虚元面色往下一沉,他知道,本该呆在胥王府中的奚兰人不在,什么事让她紧紧追上西山去,与李淮一并消失了?
这莫非,就是这臭丫头隐瞒他的源头吗?
到底是不是,找到人就知道了,他两口喝了碗里的茶,跟着严挺上了山。
严挺将前一天面具人的事与他细说了一遍。
“现在全山几乎都搜遍了,就是没找到人,尊师,你可有何高法,帮我们寻到王爷的出处?”
紫虚元没回答,从怀里摸出一只银簪来,嘴里默念了两句,再将那三颗白棋子抛向空中,不时,便带着众王府卫往前走。
他们发现紫虚元带他们走的,正是前一天他们追面具人的那条路,不过他们都没有说话,朝前行了半个时辰左右,最前头的紫虚元,在密林中停下来,侧转扒开茂密的草丛,便见那里面,躺着一堆白骨。
“这是皇家禁地,怎会有一堆白骨?”
众人不解,紫虚元却只在乎那地面上半张没烧完的黄色符咒。
他捡起来一看,正是龙家的超生咒,心头不禁暗骂:这臭丫头,到哪儿都能找到事干!
可若是她带走了李淮,到底又为了什么呢?
接着他带着众人在山里寻到傍晚,依然一无所获,所有人都开始怀疑,王爷是否还在这山上时,他瞅着前方的灌木丛低语:“原来是障眼术……”
“尊师,你说什么?”紧跟着他的严挺没听明白。
他摇头不再复述,只说:“你们都回去等着吧,王爷不在这山里,但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去的。”
“尊师说的当真?”众人喜出望外。
他拍着胸脯:“贫道以我的道号担保!”
就这样,大家都信了他的话,当真以为回去就可以等到自家王爷回来。
待这些人一走,紫虚元就走到前面一颗野枣树下转了两圈。
于此同时,奚兰正守在李淮旁边打瞌睡,突然被心惊而起,她迅速拾起身侧宝剑,转身欲出去看看是谁破了她的障眼法,背后却传来个声音,阻了她的步伐。
“你……要去做什么?”是李淮醒了,她背对着他,此刻,脸上并没有戴那面具,他这样问她,是否是已经看见了她的脸?
奚兰不清楚,身体僵在原地不敢动。
李淮只看得见她绾在头顶的发髻,与熟悉的背影。
“为何要背对着本王,转过来让本王看看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