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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病来得突然而猛烈,以王宗景身体之强健,本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当夜就发起了高烧,困于房中,翌日早上的时候,廿三院中的其他人便已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从火字房里开始不断传出模糊不清的呓语,那是王宗景在无意识中开始低声自语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
苏文清、仇雕泗和巴熊很快走了过来,只有小鼎因为今天正好是回家的日子不在院子里,所以没看见他的身影。站在火字房里,看着躺在床上、脸颊已经烧得通红、额头热度高得吓人的王宗景,三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巴熊才愕然道:“这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就突然病得这么厉害了?”
仇雕泗默不作声,只是站在一旁不时看着王宗景,三人中终究还是苏文清是个女子,心细一些,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便出去打了一盆凉水,取了条布巾蘸湿了,先是给王宗景擦了一把脸,然后再洗了一把,放在王宗景滚烫的额头上。或许是冷水的清凉带走了一些热度,王宗景在迷糊之中似乎觉得好受了些,人也安静了下来,只是面上仍有一丝无意识的痛苦之色,双眼紧闭,嘴唇不时蠕动一下,像是在低声说些什么。
苏文清替他擦脸的时候,动作轻柔,面上也有关怀之色,她自己未曾发觉,但身边的仇雕泗与巴熊都有所发觉,向她这里投来略显诧异的目光。巴熊看了一眼之后,便转过脸去,只有仇雕泗脸色默然,从旁边注视苏文清的动作良久,眼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不过他们两人没说话,却有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愕然开口打破了这里的沉默:“清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文清等三人转身看去,只见是苏文清的哥哥苏文康,不知何时来到这廿三院中,此刻想来是去水字房中没找到苏文清,正好看到火字房这里有人影,所以走了过来。
苏文清也有些惊讶,走了过去,道:“五哥,你怎么来了?”
苏文康道:“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正好家里也有个消息传来,过来跟你说说。不过你刚才那是在干吗?”他向屋内躺在松木床上的王宗景看了一眼,拉着苏文清后退了几步,走到院中柳树之下,这才低声道,“清妹,你这是怎么了,在家里的时候,你可是个千金大小姐,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你的,什么时候见你去照看别人了?”
他顿了一下,英俊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狐疑之色,盯着苏文清的脸道:“清妹,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人了吧?”
苏文清顿时脸颊飘红,啐了苏文康一口,嗔道:“五哥,你胡说些什么。那王公子是我住在此处的邻居,平日交情就不错,前些日子在河阳地宫里,人家还救过我一次。现在王公子突然病重,我略尽绵薄之力,有什么好奇怪的?”
苏文康“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看着苏文清的脸色仍是有些古怪。苏文清瞪了他一眼,不想再在这事上纠缠,便岔开了话题,道:“庐阳家里都还好吧,还有你刚才说是有什么消息要说的?”
苏文康性子向来比较直,不及这妹妹机敏聪慧心思玲珑,果然轻易就被带开了话头,面色一凝,道:“嗯,这事有些古怪,不过对我们庐阳苏家却是好事,是那南边的龙湖王家家主王瑞武,听说前不久突然暴毙了。”
“什么?”苏文清顿时一惊,刚想追问却是欲言又止,向那屋中看了一眼,然后拉着苏文康又向远处走去,一直走到自己水字房外头,确定火字房那边人听不到了,才停下脚步,然后低声向苏文康询问起来。
从火字房这里看去,仇雕泗与巴熊都只能看到那兄妹二人站在水字房门口低声交谈着,苏文清的脸上神情变幻,似有几分惊讶疑惑,随后又追问了苏文康几句,然后秀眉微皱,沉思了一会儿,便看她叮嘱了苏文康几句。苏文康看着虽然是她的兄长,但是对这妹妹却像是十分信重,听着苏文清的话语便在一旁缓缓不住点头,然后答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苏文清随后便走了回来,仇雕泗像是有些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口道:
“有什么事吗?”
苏文清眉头微挑,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温婉笑意,微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点家里琐事,我哥哥过来跟我说一下。”
仇雕泗目光一闪,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头似乎微微低垂了些,不知在想些什么。苏文清则是走到松木床边,看了看仍在发高烧的王宗景,眼中掠过一丝担忧之色,伸手将敷在他额上的布巾取下,重新用凉水洗了洗,拧干之后再细心地放到王宗景的额头上,然后凝视着他,清澈透亮的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看去若有所思的模样。
到了午后,得到消息的王细雨便一脸急切地从通天峰上赶了下来,并且出人意料地还拉来了在青云门中位高权重的长老曾书书,让青云别院门口的一众青云弟子都是吓了一跳。
倒是曾书书一脸无奈,随手打发了过来见礼的穆怀正、柳芸等人,便被心急火燎的王细雨一路拉着往乙道廿三院那边急走,同时口中道:“快点,快点,师父你走快点啊。”
曾书书翻了个白眼,道:“急什么,不就是个急病发烧吗,你弟弟我也见过,那身子比牛还壮实几分,死不了的。”
王细雨“呸”了一声,鼓起腮帮看来有几分气恼,道:“你才是牛呢,你才要死呢。”
曾书书大怒:“胡说,你竟然敢咒为师!”
王细雨对曾书书的恼火一点也没有畏惧之色,只是拉着他向廿三院快步走去,同时口中道:“师父你道行这么高,要是随便被人这么说一下就咒死了,那你还有什么用?”
曾书书滞了一下,一脸悻然道:“牙尖嘴利,牙尖嘴利……”
须臾两人到了廿三院,王细雨拉着曾书书进了火字房,一眼看到王宗景烧得满脸通红的模样,顿时眼睛就红了,跑上去仔细一看,却发现弟弟已经烧得神志有些不清醒了,这一下顿时更着急了,回头就叫曾书书:“师父,师父,你快来救他一下啊。”
屋中,仇雕泗与苏文清此刻都不在,只有巴熊还留在这里。不过当曾书书这位长老进来以后,巴熊便老老实实地退到了屋子一旁,不时用好奇而略显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位青云长老,似在仔细端详他。
走到松木床边,曾书书先是仔细端详了一下王宗景的脸色,然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得触手处传来火烫感觉,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丝不解,随后便拿起王宗景的左手搭上脉搏,双目微闭,听了一会儿,再渡了一丝灵气入他体内查看一番,片刻后“咦”了一声,似乎略感惊讶,随后缓缓站起,面有沉思之色。
王细雨在一旁看着心急,只是平日里她虽然与曾书书这个师父没大没小,这时却是不敢去打扰,好不容易看到曾书书转过身来,连忙拉住曾书书道:“师父,我弟弟怎样了?”
曾书书沉吟片刻,道:“我查看过了,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他全身气血如沸,急怒攻心,加上你说过前三年他独自一人在十万大山中挣扎求生,想是平日看着无事,但心中实则潜伏隐患,长年累月思虑紧绷,未能有片刻喘息,便如弓弦时时拉到最大,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结果今日不知何故突然就一起爆发出来,这才有此急病之状。”
王细雨听得害怕,双目含泪,一把抓住曾书书的手臂,带了几分苦音,道:
“师父,我——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了,求你一定要救他,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你的话,再也不跟你吵嘴惹事了。”
曾书书哭笑不得,伸手一拍王细雨的脑袋,笑骂道:“胡说什么,我既然来了,自然就会帮他,你不要胡思乱想。而且你弟弟这病看着厉害,但也不是什么重伤绝症,死不了的。”
王细雨怔了一下,看着曾书书面色不似说谎,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抓着曾书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