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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把铁锅交给李德裕,李玉就一直在等待着皇上表彰他的圣旨。只可以他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一等就是半个月,也不见圣旨到。
今天和王城喝酒,听王城抱怨,那天在白居易家他老师刘禹锡偏袒鱼恩,把那些认为铁锅是他发明的人全体罚了一遍,李玉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等到晚上华灯初上,李玉终于鼓起勇气踏进叔叔的书房,当面问铁锅的事情。
李家很有钱,作为诗书门第象征的书房也很大,里面的藏书也很丰富。只是空有这座宝山,李玉却很少踏足,只有李德裕闲来无事看看前朝旧史,翻翻诗经论语,百家经典。
随手拿起一本书,李玉却全然没有翻开看看的打算,眼睛始终在看着书房里间的小门。那扇门后便是李德裕的私人空间,大唐诸多政务,无数行文都出自这扇不起眼的门后。
装模作样好久,直到他快坚持不住困意的时候,房门才被打开,李德裕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他背后。
看着侄儿刻苦读书的模样,李德裕甚是欣慰,咳嗽一声提醒李玉注意自己的存在。
其实根本不用他提醒,李玉的心思本来就放在他身上,只是听见房门响动的时候才转生装作刻苦读书的样子。
起身行礼,嘴里道声:“叔父。“
欣慰的点头问:“慎之怎么还不睡?是在准备恩科么?”
恩科的日子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中秋过后便是恩科第二试。像李玉,鱼恩这种勋爵子弟,头一试可以不参加,第二试却必须参加。因为是恩科,举人们参加完第二试,上榜的人还有之后的殿试,由皇帝钦点状元,榜眼,探花,进士。
李玉当然不是在准备恩科,对于进士他早已是胸有成足。叔叔是当朝宰相会让他落选么?
“科举之事慎之早已胸有成足,来这里只是为了等叔叔。”
李德裕显然没想到他是在等自己,皱眉问:“所谓何事?”
李玉熟知李德裕的脾气,知道有些时候拐弯抹角反而会让叔叔不喜,索性干脆直来直去,张口便问:“半月前侄儿已经交给叔叔一口铁锅,不知叔叔可否交到陛下手里?”
李德裕当然能听出话外之音,不然他也得不到武宗的赏识,成为中书令。
那口铁锅他交了么?没有。
为何没有?因为李德裕那那口铁锅与仇士良的铁锅反复对比,最终的结论是,仇士良那口铁锅无论是在做工上还是分量上都要优于李玉那口。
可别小看那一点分量,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可没有那么多铁用来挥霍,没一点铁都是好东西。分量轻,价格自然就低,百姓也就越喜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推举铁锅的是他,说铁锅是鱼恩所铸的也是他,如今贸然推翻,皇上会怎么想他?就算真是李玉所铸,以后君臣之间也必然会产生间隙,再不能像现在这般坦荡。当然了,他也不会高尚到因为这个就打压家族子嗣。
如果没有李玉这档子事儿,他早就去问鱼恩铁锅是怎么造成那样的。因为李玉声称自己锻造的铁锅,他在去问鱼恩,无异于承认鱼恩锻造铁锅的事实。
本着该是谁就是谁的原则,李德裕眉毛一挑,沉声问:“慎之,叔父最后问你一遍,若你还坚持铁锅是你锻造,叔父马上就上达天听。”
眼看着目的就要达到,李玉反而有些心虚。叔叔那双眼睛永远那么有神,仿佛能洞穿一切一般。可是事情已经到这里,退去岂不是让人耻笑?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叔父请问。”
“你给的那口铁锅与驸马用的铁锅虽然很像,但做工相差太多,重量也差太多,还有制作方法看似简单,实际上繁琐之至。因为高温模具极易损,每一次铸造都要做一套模具,这只是小问题,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就算匠人们用三合土制成模具,因为高温三合土会融化到铁锅上,这般锻造出来的铁锅根本不能使用。至于其它模具,到现在还未发现能抗住铁水高温之物。这也是为何老夫始终没有上达天听的原因。”
李德裕只说了一小部分,这些天他们什么东西都试过,甚至连石头都试过,可惜全失败了。怎么也找不到用来压合锅里的东西,这才使他怀疑侄儿的话,迟迟没有上报。
这次李玉是测底慌了,他本以为制作铁锅只是因为翻砂倒模巧妙,得到这个方法这贪天之功便是自己的,没想到磨具上还有这么多说道。
说道这里李德裕特意停顿一下,见李玉目光闪躲,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家的娃娃什么秉性作为他还是有所了解,心中失望之余,不免有些愤怒。只是愤怒归愤怒,二哥过继来当宝贝的儿子,他也不好把话挑明,不然以后还怎么想见?
宰相毕竟是在想,只是略一思量,心中便有了计较。
沉声说道:“叔父不是不给你往上交,可是这铁锅交上去,叔父便有罪。说小一点,是辨事不明,说大了就是欺君之罪。若真是你所铸还好,凭此大功一件可保叔父无恙。若不是你所铸,别说叔父一人,咱们李家都要名誉扫地,甚至被陛下降罪。”
李玉本以为李德裕就是和皇上说一句:“皇上,不好意思,昨天做锅的人弄错了,不是驸马做的,是俺家侄儿做的。”好事就会落到他头上,哪会想到还有这般风险?
李家是他引以为豪的骄傲,李德裕是他受人敬仰的资本,他哪敢用这两样来赌?李德裕正是知道侄儿有些胆怯,这才出言恫吓,希望他能知难而退,既保全了两人的面子,又保全李家的名声。
“全凭叔父做主。”
一句话证明他怂了,他确实不敢拿李家的名声,李德裕宰相的位置去赌。
听见这句话,李德裕欣慰的点点头,这个侄儿虽然有些好大喜功,但能知难而退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
李玉这边胆怯,有人却迎难而上,直达天听,差点把李玉坑死。这人是谁?正是李玉的小情人义昌公主。
话说义昌公主在家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李玉的好消息,更没等到陛下降罪的圣旨。眼看着半个月过去,她却还在禁足之中,听不到外面任何消息,怎能不着急?
略一思量她决定直接去见唐武宗请求解除禁足,顺道把小情郎的大事办了。
若是寻常公主想在禁足中上达天听或许困难,但是义昌公主不同。身为是穆宗女儿,武宗妹妹,为保全鱼恩不惜下嫁,成全皇家声誉却牺牲了自己,有些事情自然会优待一些,不然以后还有哪个公主会甘愿为皇家牺牲?
一番刁蛮硬闯,还真让她闯到唐武宗面前。一见面就是梨花带雨,长跪不起,不停诉苦:“皇兄,这才半个月义昌都快闷死了,还有两个半月让义昌怎么活!”
女人的三件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只对老公有效,对父亲,对哥哥一样有效。
一见妹妹这般冒死来哭诉,唐武宗瞬间就心软了,心道这些年也苦了她,略微惩戒一下让,她迷途知返就好。
当即把妹妹搀扶起来,安慰道:“义昌,希望你能体谅朕的苦楚,朕也是为了皇家的脸面。”
义昌公主有着不输鱼恩的演技,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水龙头,该哭的时候毫不客气。
只见她一边哭一边抱怨:“义昌也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什么人,总有人乱嚼舌根子。刚跟皇兄说完义昌的坏话,又说铁锅非驸马所铸,乃是宰相侄儿李玉所铸。只是去年过寿的时候,李玉给义昌送了些礼,装礼物的东西和铁锅有些像,就被人这么嚼舌头,真是屈死义昌了!驸马本就不受人待见,好不容易做件长脸的事情,怎么就被人这般诋毁?也不知义昌到底得罪什么人了,让驸马跟着遭罪。”
义昌公主很聪明,知道有些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但又不得不说,该怎么办呢?索性把话反着说,只要提一下,事情牵扯到李德裕的侄子,唐武宗肯定重视。
果不其然,武宗马上问:“确有此事?”
“呜呜……”
被他这一问,义昌公主的哭声更大了,仿佛真受到天大的委屈,泣声连连。
在武宗百般安慰后,才颤抖着开口:“义昌被皇兄禁足都能听到传言,皇兄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么?如今长安城已经传遍大街小巷,都说是驸马盗用……驸马盗用……”
看着泣不成声的义昌公主,武宗当即下令:“王公长,去相府请宰相进宫议事!”
吩咐完,轻声安慰义昌公主:“义昌放心,朕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闻听此言,义昌公主心里那个美,皇上虽然说的义正言辞,但是他只找了李德裕。作为李玉的叔叔,李德裕会帮着谁说话?只要李德裕和皇上一对质,铸造铁锅的功劳就是自己小情郎的,谁也别想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