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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一大早就让人去驿馆递请帖,害怕鱼恩不来,还在请帖里特意加上“有要事相商”五个字。
鱼恩当然会去,就算老太监不找他,他也得找个机会与监军好好聊聊。安然收拢凤翔军心的重任,可全在老太监身上。没有老太监配合,怎么才能做到将士们毫无怨言,仇士良无话可说?
鱼恩把时间掐的很准,入昃以后驸马爷的大驾才晃悠悠来到监军府,正是把酒言欢的好时候。
一进大堂,鱼恩就看出老太监一定有话要说。只请自己一个人,显然是要有密语的节奏。
果然不出所料,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太监率先打开话匣子。
“驸马爷初中进士,圣上便委以赈灾重任,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自大的人都喜欢别人夸奖,还喜欢自吹自擂,你要是说他有三分能耐,他能吹到三十分。狂妄自大的驸马爷,当然也得有这个优点。
一听这话,驸马爷马上有些飘飘然,在自得的笑容中,张口吹嘘:“有些事情监军可能还不知道,本宫来赈灾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重任是另一件大事。”
听他这么说,老太监先是一喜,接着眉毛一挑,做了个质疑的表情。作为老人精,他知道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什么方法对什么人最有用。
笑呵呵的说:“驸马爷怕是不胜酒力,有些喝醉了吧!”
激将法对于心思深沉的人或许没用,但是对付狂妄自大的人却百试不爽。为了打探出鱼恩的真实目的,张仲清果断选择用激将法。
果然不出他所料,闻言鱼恩气呼呼的站起来,大声辩解:“你居然以为本宫是喝醉了胡言乱语?不怕告诉你,临行前圣上特意交代,凤翔乃是关中重地,久不在皇家手里则皇家危矣。让本宫找些罪证,堂而皇之的换掉陈君奕节度使的位置。”
说完话一边气呼呼的坐下,一边偷偷观察张仲清的表情。鱼恩知道,能不能成功可全看这个老太监的反应。
可信的谎言,一般都会夹杂一些真话。真话的比例越高,谎言的可信度也就越高。有些谎言中,真话的比例可以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可以让人深信不疑。
这番话虽然没有多少真话,但是却足以让张仲清深信不疑。作为文宗时期的老臣,他清楚的记得文宗把郑注调到这里的原因。
眼看着他的脸色先是有些疑惑,紧接着带着些许兴奋,鱼恩便知道他信了,今天的事情已经成功一大半。
只要他相信,剩下的事情就好办许多,只需要稍微提一下还没有收集到有用的证据,张仲清自然就会双手奉上。
张仲清想借鱼恩的刀收拾陈君奕,鱼恩也想借张仲清的刀收拾一个人,一个就算他不认识,也必须杀的人。
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双手捧起酒樽,无比郑重的说:“本宫此来凤翔,还有一件事要办,还望张监军帮忙。”
一向以狂妄自大面目示人的驸马爷,忽然换上这么郑重的表情,让张仲清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碍于脸面,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含含糊糊的回一句尽力而为。
“凤翔是父亲授首之地,来此若不为父亲做些什么,让本宫很无颜。本宫就斗胆与监军求个人情,还请监军把李叔交给本宫处理,本宫必然感激不尽!”
说完话还躬身给张仲清行了个大礼,无异于告诉对方,我把这件事看的很重,你可别和我讨价还价。
见他这番模样,张仲清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找了个不错的借口,先糊弄过去,然后再想办法。
“驸马爷的话本是人之常情,杂家也不该拒绝。只是李叔最近不在杂家身边……”
眼看着他就要拒绝,鱼恩急忙打断他的话,抛出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条件。
“监军放心,本宫不会白拿监军的好处。只要监军能把李叔交给本宫,本宫敢保证,仇士良倒掉以后,叔父掌管左厢,右厢必是监军囊中之物。”
说完话信心满满的看着张仲清,似乎认为这个筹码够重,对方肯定会答应自己。
其实鱼恩心里明白,张仲清肯定会拒绝,因为没有人会用自己的左膀右臂,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对于张仲清来说,李叔就是那个堪比左膀右臂的人。
这番保证换成别人或许会笑他天方夜谭,但是张仲清不会,他最少会相信三分。作为宫中老人,他亲眼看过许多权势滔天的太监倒下去,如果真像鱼恩昨天说的那样,仇士良倒下只是时间问题。
可就算是这个条件,他还是不会答应鱼恩,倒不是鱼恩想的原因,是因为李叔在他心里的位置比任何人都重。
“李叔确实……”
刚想再辩解一句,忽然发现鱼恩脸色越来越差,急忙话锋一转,大声保证:“驸马爷放心,只要李叔回来,杂家必将他绑了,亲自送到驿馆,听凭驸马爷发落。”
听到他这番保证,鱼恩的脸色马上缓和过来,两人又变成把酒言欢的模样。
宴会持续到深夜,一直到驸马爷已经烂醉如泥,只能由曹灿极不情愿的背上车的时候才结束。
……
鱼恩刚走,内间就走出来一个人,干练的模样,阴沉的表情,不是李叔还能是谁?
一出来,李叔就给张仲清来了个跪地大礼,朗声说道:“求监军莫再为难,把末将送给驸马发落。”
“啪!”
本来还喜笑颜开的张仲清一看他这个样子,怒气冲冲的走过去,伸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力气大的能让声音在大堂中回荡半天。
“兔崽子你把杂家当成什么人?杂家是那种为了富贵不择手段的人?杂家是个阉人,没有后代的阉人!你知道杂家为何这么多年,还是舍不得放你走么?因为杂家离不开你,杂家把你当儿子!”
愤怒的抖音变的越来越温婉,到最后还有泪水滑落,怒骂的人居然哭了。
张仲清骂的声泪俱下,李叔也跟着留下几滴男儿泪。他说的没错,这么多年都是两人相偎相依。因为他的挽留,他确实放弃了很多爬的更高的机会,因为他也舍不得他。
轻轻把李叔拉起来,张仲清忽然寒声说道:“你放心,杂家已经算计好了,既然他想借杂家这口刀杀你,那就别怪杂家无意,借别人的刀杀他!咱们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