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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寒雨哗哗而落,将才化冻的地面,搅成一片泥泞。
大队大队的复辽军中军人马,正拔营而行。走在前面的,是新出炉的复辽军各路元帅的营盘。各部人马,都是老弱皆有,混杂不堪。也不成什么行列,乱纷纷的就在泥泞当中挣扎,除了自己一点可怜的家当,营盘当中什么破烂都背负在他们身上,复辽军实在是穷,什么东西都舍弃不得。队伍当中,还有极少的瘦牛拖车。人都吃不饱了,更不用说这些牲口的食料,这些瘦牛哞哞的叫着,拼力扯动着陷住的车子,车子两边全是人,在小头目的呵斥下,竭力想将车子从泥泞当中推出来。
队伍当中,哭喊抽泣之声,所在皆有。更多的人却是沉默,麻木的朝前挪动着脚步。在这些老弱的两边,是各路元帅手下能战之士夹住他们。这些人手持兵刃,或马上或步下,也谈不上什么队列,同样在泥泞当中挪动,每个人都在喃喃的骂着这老天爷。对周遭辗转于沟壑之间的老弱,这些精壮汉子都熟视无睹,没人愿意去搭一把手。反而是抓两个过来,将该自己背负的东西,加在他们肩膀上。
给这数量足有近十万的难民队伍断后的,是才集合起来的都元帅府直领的三千人马。各路元帅大体遵守了诺言,抽调来的都是精锐。看起来是比其他散乱人马略为整齐一些,不管什么披着的是什么甲胄,好歹超过了半数。耶律大石扶着病体,在这两天差不多是一一和这些士卒照过面,谈过几句话。凡是有过在大辽正规军中军伍经验的,都被提拔了出来,作为各级军将。这些军将现在就压着这断后队伍,大声呵斥着,让他们行动整齐一些。每个人开口之间,都在这寒雨中吐着长长的白气。
各级军将为束伍之本,耶律大石这样一番整顿,这三千兵马看起来就象样子得多了。
除了选军将,还要行军法。行进之间,但有乱了行列的,都被拖出来,按在泥地里面,狠揍几下军棍再放回去。军队这个玩意儿,说起来复杂很复杂,简单也很简单。在这个时代,只要能搭起层层约束的架子,再施以严整的纪律体系,就能多少成一个模样。而且这三千人,都是有过厮杀经验,乱世里头的亡命汉子,底子本来就不错。最重要的还是对他们能进行有效的指挥。
至于加以精良的装备,配备充足的辎重,再教以各种各样的战法。此时条件所限,耶律大石根本没去想这个。有这三千人为核心,席卷燕京左近,足见积攒起军资装备的家当,再在战斗中进行自然淘汰。如此乱世,不要多长时间,一支可以一战的心腹力量就出来了。
带兵之道,还要处处亲力亲为。让每个手下都能感觉到统帅的存在,体会到统帅的威严,知道统帅随时在关注着他们,指挥着他们。耶律大石就扶着伤躯,骑在马上,也没有什么遮盖,一直在选出来的亲卫护持下,队前队后的不住走动。不时纠正一些行军上的错误,对这个呵斥两句,对那个夸赞两句,总让自己出现在这支军马每个人的视线当中。大雨淋得他身上甲胄更显森寒,他骑在马背上也一直微微颤抖,但仍然腰背笔直。
行进半日下来,在他亲镇之下,这支杂凑起来的军马,越来越有点样子了。
董大郎和甄六臣就在耶律大石的亲卫队伍当中,在凑起这支军马的时候。董大郎也陪着耶律大石亲力亲为,他挑选的却是骑军。每个人他都照过面,三百骑军当中,有一半是按照他的意思挑选出来的。但和耶律大石不同的是,他挑选出的这一半骑军,却多是亡命之徒,出身如何他不管,只要杀过人见过血,不将自己这条性命当一回事,跟着起事也就图一个杀掠快活的,他都选中了。再夹杂着他还剩下来的几十骑层层约束,也算是又有一点力量了。甄六臣也辅佐他行事,不过这几日,甄六臣却是沉默到了极点,能不说话的时候,绝不开口。
两人跟在耶律大石身后,跟着大队从前到后的转了半天。互相之间都没话。耶律大石伤势未曾好就在寒雨当中督队前行,照理说他将骑军交了一半给董大郎,在常人看来董大郎已经算是他的心腹了。董大郎却半点关心的话语都没有,举止若常,只是关注着自己挑选出来的这些人马。惹得其他亲卫,都不住的向董大郎看。
最后没想到,打破沉默的却是甄六臣。
他已经看了好久大队移营的惨状了,看到无数老弱走着走着就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终于皱眉道:“世间英雄,都是无情之辈............萧言心狠,林牙也同样心狠!掀起这一场乱事,不知道要增添多少孤魂野鬼!”
耶律大石也不回头,淡淡的道:“六臣,往常你杀人少了么?萧言与某,只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罢了。欲行大事,哪里是心慈手软就做得来的?死后就算打入阿鼻,也是我等自己选的............六臣,真不知道你这郭押都管手下出名悍将的声名,到底是怎么来的!”
董大郎冷笑一声:“甄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就开始软了。俺瞧着也是好笑!”
甄六臣叹息一声,也不理董大郎,喃喃自语:“救人比杀人心安............”
董大郎又是一声冷笑:“去救你家大小姐,你就不用杀人了么?”
甄六臣缓缓转头,看着董大郎:“万一救出大小姐,俺又还活着的话。大郎,你我就分个生死。”
董大郎嘿嘿一笑,并不答话。而前面耶律大石也不管他们的恩怨,手朝南一指:“萧言这两天,也该将兵马收拢起来不少了,某如他所愿南下,他必然跟上。某会将他向南越拖越远。就给了你们袭取他檀州根本的机会。檀州得下,某就有了一条退路。檀州不下,也有可能吸引萧言分兵回援,不论如何,某也多了些逃生的机会............”
他回头看着董大郎和甄六臣:“这也是如两位心愿,不是么?我等各取所得,谁也不欠谁什么。”
董大郎和甄六臣并不说话。对于董大郎而言,他此时此刻已经有点偏执,只要能伤害到萧言的事情,他都会去做。更不用说还能从耶律大石手中分到一点实力。而甄六臣,去檀州还有将郭蓉解救出来的机会,他怎么也不可能拒绝。
对于耶律大石而言,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西军萧言两支强军在的情况下,能在燕地站住脚。他南下就是为了壮大声势,集聚实力。而他退路上面,横亘的就是萧言。檀州能不能下,他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萧言分兵就算意外之喜。到了该退走的时候,裹挟大队,说不定就能在萧言面前一冲而过,还能保全一点实力。而保全的实力越多,将来复国的本钱就更大一些!
他只是要将这场萧言卷起的燕地乱事弄得更乱一些,让变数更多。只有这样,他成功的可能性才会越大!萧言控制复辽军,就是想将一切掌控在手中。耶律大石虽然不明白萧言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处境,可最明智的方法,就是让这局势脱离他掌控的程度更大!
半晌之后,董大郎才笑笑:“大石林牙,此次一会,大家算是缘分不浅。只要能挣扎出来,说不得将来还得投奔大石林牙去,到时候但请大石林牙收纳。”
耶律大石淡淡笑道:“某看你也不见得能除掉萧言,某可是要走离燕地,以待将来的。你能丢下这里,将来不再去找萧言麻烦?大郎,虽然某也是借你这个心思才能让你冒奇险去袭取檀州,可是某还是要说,虽然某等都在拼力厮杀,手上人命不知道有多少,这都是大势如此,某对萧言没有恨意。你要放下了这一切,才有将来!”
董大郎摸着脸上狰狞伤疤,神情冷淡,他想了想:“林牙,迟了。俺与萧言,总得分一个生死出来。”
耶律大石一笑,不再劝他。甄六臣却神情茫然,不住向北而望。
萧言就在北面,说不定就在雨幕那头,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萧言哪萧言,你突然横空出世,改变了这燕地多少人的命运?你到底是为的什么,你到底又是为的什么?而你总要离开燕地,到时候整个天下,又将怎样因为你而改变?难道就不能少死一些人?难道你就不能放过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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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北面,萧言勒马而立,雨水已经将他身上斗篷淋得透湿,紧紧的贴在甲胄之上。数十貂帽都亲卫,簇拥在他身边,人马都在育种吐出长长的白气。
这两天,他一边盯着耶律大石大队,一边收拢人马。余江已经弃了复辽军右军归队,岳飞和韩世忠率领主力也差不多快到了。耶律大石趁雨拔营,他就紧紧跟上。复辽军笨重,动作缓慢。他率领大队轻骑,只能走走停停,始终和他们保持十余里的距离。
看着大敌脆弱如此,却不能挥军上前掩杀个痛快。萧言身边亲卫人人都是郁闷至极。倒是萧言还是那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仿佛所有一切,还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看着萧言在雨中已经立马良久,身边一名貂帽都亲卫忍不住趋前劝道:“宣赞,既然还要在这边等那帮乌龟慢慢走一阵,不如俺们帮宣赞支一个雨棚出来。在雨棚里面坐等,岂不是好?”
萧言摇摇头笑道:“我在棚中安坐,你们在外面被雨淋着,这是什么道理?享福我也喜欢,不过带大家一起出来卖命厮杀,命都是一般的,这个时候还分什么高下?等回了汴梁,老子造一个好大府邸,派你小子去当门子,跟老子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到时候让你想拍马屁都拍不着。”
那貂帽都亲卫憨笑一声,几人对望一眼,都从马鞍插袋里取出桐油雨布,几人互相牵扯着,遮盖在萧言头上。萧言感觉没雨水浇着了,抬头望望,又微笑道:“生受你们了。”
萧言来到这个时代,万死当中逼出了一个飞扬激烈的性子。向来行事跋扈,少有顾忌。可是对自己属下,原来那个时代带来的脾气却没变多少。小记者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和人打成一片,他和这些属下服用吃食,都是一般,行军厮杀,也没比人少半点,往往还是担负着最艰巨的一面。虽然也是满口脏话,但是请和谢谢之类的话语,对着自己属下也是经常脱口而出。
可不要小看了这种做派,在一千年前等级森严,上下有若鸿沟的时代。上位者能有这般自然举动,属下那是当真归心。胜捷军和白梃兵原来所属实力,比萧言这白手起家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为什么还大部继续在他麾下效死力,差不多就是他的私兵一流。原因是什么,还不就是萧言身上这种和这个时代上位者截然不同的魅力所在?
听到萧言一句生受你了的话语,几名貂帽都的亲卫心下都暖烘烘的。想为萧言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再做什么才好,急得一个个抓耳挠腮。最后才有一人挤出一句:“宣赞,现下就什么卖命的活计没有?交给俺们弟兄,俺们去为宣赞冲杀一遭!”
萧言看他一眼,拍拍他肩膀笑笑:“要是真想为我做什么,到最后击破这复辽军的时候,少杀些人吧,砍了耶律大石和董大郎也就够了。”
那貂帽都亲卫挠挠脑袋,不知道萧言怎么说起这一出。这位宣赞一手掀起乱事,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说实在的对于这些辽人余孽,这貂帽都亲卫也毫不在乎。不过宣赞这个时候,难道还心软了不成?
全天下的人都会心软,宣赞对敌也不会心软啊............
正说话间,背后传来马蹄践踏在泥泞上的声音。声响来得又急又快。萧言回首,就看见几名传骑奔来,转瞬就已经靠近,当先一人在马上疾呼:“宣赞,岳将军到!”
落后他半个马身的另外一名传骑也直起脖子大喊:“宣赞,韩将军也到了!”
萧言猛的策马调头,心中大定。岳飞和韩世忠都来了。自己五千精骑在手,还怕这燕地的风波怎样变化?不管是什么敌手,踩也踩平了他!实在不成,老子当马贼去,至少这貂帽都的亲卫,老子能拉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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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当中,一队队兼程赶来的神武常胜军左厢骑军纷纷下马休息。他们都是在萧言召唤之后,匆匆从两处赶来。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了,众人下马低声谈笑招呼,替战马松开肚带。下雨天气马容易长(目多)目糊,也得赶紧擦干净了。要是能扎营下来,还得赶紧将马洗刷干净,用干布擦得马身冒汗才算完。骑兵坐骑娇贵处,比人可是厉害多了。
轻骑还算好,家当大部分都带在身上。重骑的人甲马甲和一应器械,都在后面的车队上面。一个个就穿着湿透了战袄。雨布都给自己坐骑披上了。一静下来,冻得都有点发抖。招来轻骑大队好一阵嘲笑。
还有几十名骑士,在一片不积水的空地忙忙碌碌,用长矛矛杆做柱子支撑四角,用雨布做遮盖,一片片的连起来。转瞬之间搭起了一个雨棚。韩世忠和岳飞两人全身披挂,就静候在雨棚外头。两人对望,神色都难看得很。
谁能想到,宣赞亲自控制住的耶律大石,居然就能脱出生天!现在局势一下就失却了掌控,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怎么就这般不顺!
岳飞沉静一些的性子,站在那里并不说话。韩世忠在那里皱眉不知道想到什么,用胳膊拱了一下岳飞:“鹏举,仔细想想。每次宣赞行大事,总要闹出一些变故。当日说降郭药师为在大宋进身之阶,结果回头郭药师就给揍成了乌龟样。好容易成了主力去拿燕京,结果女真不好不歹的在这个时候南下。好容易收拾了女真吧,结果燕京差点先给郭药师和赵良嗣他们抢到!现在和汴梁里面那些大头巾斗,结果耶律大石还能飞了!
............我就琢磨,下次宣赞再行什么大事。前半截俺们先找什么借口躲得远远的。等宣赞倒霉过了,俺们再回来效力厮杀,你觉得如何?”
岳飞勉强开口:“良臣兄,不要说笑。”
他虽然在萧言行此事前,有所犹疑。但是萧言许诺他事成之后定然回返汴梁,不会拥兵割据燕地之后。岳飞就一心一意只是按萧言所命行事。他没有韩世忠那么宽的心,此次萧言对手不仅仅是耶律大石,最主要的还是汴梁朝廷!打仗萧言不怕什么,要是燕京城中有所变故,那么萧言一番谋划,就成泡影了。真是想想都替萧言揪心!
韩世忠犹自不肯罢休:“要是宣赞所谋不成,那眼下地位,是如何也保不住了。能不能留条活命,都不可知............宣赞不是个肯束手待毙的人,说不定就得逃............鹏举,你跟不跟着宣赞走?”
岳飞淡淡道:“不到一年前,我还是个泥腿子。再变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世忠摸着下巴:“俺可是有家有口,还有外室,丢了这个官儿,拿什么养活,这倒是让人伤脑筋的事情............”
岳飞笑笑:“我们在汤阴还有点家当,管你良臣的饭还管得起,到时候一起来就是。”
韩世忠眼睛一亮,扯着岳飞:“你不是说你是泥腿子么?怎么又有点家当了?还有一件事情,俺也想不通。能打的人俺见得多了,但鹏举你马战精熟,这些都是军中手段,不是将门世家,哪里能会这个?鹏举,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岳飞笑笑,躲开韩世忠胳膊,明显不想说这个话题了。韩世忠还想纠缠,就听见远处几十骑马蹄声响。本来散处各地休息的轻骑重骑全都起身,个个行礼,大声道:“萧宣赞!”
雨幕那头,萧言疾驰而来。在韩世忠和岳飞想来,遭逢这么大一个变故,萧言多少也有些也应该有些愁眉不展。却没想到,他疾驰而来,还是神态轻松,腰背笔直,仿佛丝毫没有为这点变故压倒!
不得不说,看到萧言这个模样,很是能让人提起气来。
岳飞和韩世忠也躬身行礼下去:“萧宣赞!”
萧言策马奔近,翻身下马,拍拍两人肩膀:“来得好快!兵马都收拢齐了么?”
岳飞躬身:“宣赞交给俺统领的神武常胜军左厢马军轻骑十一指挥三千二百余骑,已经次第收拢,此刻所到已经大半,剩余人马,卫护着一千民夫车马,最迟明天可至。军中军资器械都可称足,就是粮草最多可支五日,还请宣赞留意!”
韩世忠也大大咧咧的行礼:“俺的五指挥重骑一千二百人,能空着身子跑过来的也有绝大部分了。剩下的一样卫护着民夫车马拉在后面,俺的辎重比鹏举更累赘些,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到。到时候请鹏举派一指挥人马去接应就是............眼看宣赞这般沉得住气,俺就不该赶来这么急!还有粮草也是,俺五指挥兵,军中马匹数量就不比鹏举的十一指挥少多少了。人吃马嚼数量也大,五天粮草都没有了,宣赞得赶紧给俺补上!”
萧言点点头:“我已经向檀州派去传骑,让方参议源源接济,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檀州积储,足够我们把这一仗打完。而且我也让方参议加紧向四下坞壁再收拢一批粮草马料,以备不时之需。”
他一边说一边走进雨棚,亲卫早就在里面支起胡凳。萧言和岳飞韩世忠坐下,一时间竟然有点相对无言。这场变故突然而起,想提都不知道从哪里提起。
最后还是韩世忠开口问道:“燕京那里,派的谁去联络?”
萧言看看韩世忠,轻声道:“张显去的。”
韩世忠遗憾的拍拍大腿:“该是俺老韩去才是!不过事情紧急,必须马上让燕京知道这里变故,遣张显去也是该当。这小白脸是个伶俐人,本事也不错,多半不会误事............宣赞,现下关键就是燕京!只要燕京那里不起变故,什么鸟复辽军,就看什么时候老爷心情好,一鼓就能扫平的事情............”
对着两员心腹重将,萧言就不做什么隐瞒了。什么叫做心腹,就是能托以机密。要是什么事情都不能与心腹共之,如何让他为你效死卖力?
听到韩世忠这么说,萧言也叹息道:“良臣你所言极是,西军是老种相公坐镇。老种应该明白,至少在燕地,西军与我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会做糊涂事情的,老种比我都沉得住气............”
韩世忠哼了一声:“俺什么时候说老种相公不是了?俺担心的是老种相公下面那些西军将领!他们都是多少代将门了,富贵已足。其实经不了多少事情。俺们这边生变,他们以为事情就此糟糕,说不定就有别样心思............更不用说燕京城还有那些汴梁来的大头巾在,要是那些大头巾不太笨,就知道拉拢这些将领!西军当中这些将领都是世代将门,各有实力,老种相公能镇住靠得也只是威望,要是他们自己将兵马拉出来,老种相公还真没有太多办法!要不然当日朝廷也没有明发旨意,刘延庆怎么就能将环庆军拉出来了?直娘贼,俺却放心他们不下!”
韩世忠深知西军内情,说的自然不错。这些担忧,也说到萧言心底。要是西军不尊前约,自己出兵将乱事平定。他萧言可就当真坐蜡了。可是现在要是自己先出兵击破耶律大石他们,萧言又绝不甘心。这不等于就是将主动权交回去了么?男儿大丈夫,任别人摆弄自己命运,那是休想!
萧言深吸口气,强笑道:“管他妈的,反正张显已经遣往燕京了。要是西军不动,那是最好。等汴梁服软,给咱们一个说法。那就按计划行事。要是西军想动,张显也能将消息传出来,老子就盯在耶律大石屁股后面,又全是来去如风的骑军,就抢在前面先打垮了耶律大石!老子击败了女真,拿下了燕京,平定了燕地乱事,总不至于掉脑袋了罢?想必是回到汴梁,给一个闲官儿,天下大乱在即,熬那么几年,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
萧言说得轻松,可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真到了那一步,大家苦心集聚起来的这点实力,已经隐然有个雏形的大宋新生势力团体之一,就只有土崩瓦解的下场。萧言也许不至于死,也只能呆在汴梁任人摆弄了,岳飞这等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多半就得归田。至于韩世忠,就算能回西军,也是再无前途了。大家纵横燕地,败尽天下英雄,扶危定难,立不世功名,将命运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男儿大丈夫感受过这一切,不到万不得已,谁会甘心走这一步!
棚中三人,默然不语。听着雨水打在油布上噼噼啪啪的声音。韩世忠突然一笑,挤眉弄眼的指指岳飞:“宣赞,鹏举在汤阴还有一份家当。实在不成,俺们也不必受那鸟气。去汤阴吃鹏举的去,也是另外一番快活!”
萧言一下也八卦了起来,岳飞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泥腿子么?他要是泥腿子,他这一身本事是从哪里来的?顿时就望向了岳飞。
岳飞难得的给看了一个脸红,岔开话题:“汤兄弟如何了?”
萧言收敛心神,叹息一声:“伤得很重,不过好歹是熬过来了,现在还在随军车马里头躺着,时昏时醒,没有几个月将养不过来。方参议那边运粮的队伍过来了,就将他送到檀州去。等会儿将兵马安顿下来,你就去看看他罢............他妈的董大郎,老子非得杀了他不可!真他妈的是癞蛤蟆跳在脚背上,咬不死你也恶心死你!”
传骑联络岳飞和韩世忠的时候,已经大略告知这里变故。两人都知道这次又是董大郎坏的事情。各自都有一番感慨。这小子太顽强了!和萧言简直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岳飞点点头,又问:“军马如何布置?”
萧言对这方面的事情早就考虑成熟了,当下毫不犹豫的下令:“今日就安营扎寨,耶律大石裹挟老弱,这等天气,一天爬不出去二十里地!轻骑撒开,遮断复辽军向北退路。鹏举良臣,你们每日各领一指挥轻骑,牢牢盯住复辽军动向,随时准备接应张显那里传来的消息。我亲领大队,就跟在你们身后。什么时候动手打他妈的,都听我的号令!”
军令之下,韩世忠和岳飞都齐齐起身行礼领命。岳飞又问了一句:“檀州那里要不要增兵?方参议要调出人马向俺们转运粮草,未免有点空虚。也要防备复辽军袭俺们后路!”
萧言迟疑了一下,檀州安全,他也考虑过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必须聚集主力在手。万一燕京有变,他得抢在前面将耶律大石一举摧垮!复辽军如此笨重,要是有以一部军马向檀州方向运动,他必然能及时发现。他麾下全是骑兵,调集起来打垮这一部人马容易得很。
至于以少量不易被发现的兵马袭取檀州——檀州方腾坐镇,就算拨给他的两指挥轻骑全部出来押运粮草。方腾还有几百步军在那里,不用说还能调集左近坞壁的人马协守。虽然萧言也被董大郎寥寥十几骑人马偷袭得手,救出了耶律大石。可是军事上面考虑问题得以常理判断,而不是特例。要不然这决断就没法做了。眼下只能保持主力于复辽军的侧背!
迟疑少顷,萧言迅速决断下来:“那咱们主力就稍稍向西挪动一些,摆在复辽军侧背。靠近檀州一些............哨探向东多延伸一些就是。就这样罢,各自下去,赶紧布置。只要等来了我们想要的结果,就一举将燕云乱事底定!老子就不相信,我的运气就一直这么坏下去!老子的人品,绝无问题!”
岳飞和韩世忠大声领命,调头出了雨棚,各自调度人马去了。萧言站在雨棚当中,负手向南望去,那里就是燕京方向。
现在的关键,已经转向燕京了。那里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