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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乞迈很是不安,慢慢明白了四太子的意思,这孩子留在花溶身边,他总会有借口有机会去看。可是,他是去看孩子还是看花溶?或者兼而有之?
他试着说:“四太子,她已经是岳鹏举的妻子。你去,岂不是危险?”
“危险什么?岳鹏举早已辞官了。她夫妻二人不过是平民百姓。”
“可是,四太子,像岳鹏举这种人才,真就甘于寂寞?”
金兀术呵呵大笑:“岳鹏举若是识相的,倒有几年好日子过。否则,迟早他这条命都是不长久的……”
武乞迈心里一惊,四太子这算是对花溶死心了,还是放弃了?
他一时判断不出来,只觉得自从耶律观音之后,四太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真实心意,就连他也猜不透。
金兀术看一眼众人:“你们寻的灵芝呢?”
一名侍卫上前一步:“这是小人花高价从一个山民手里买来的……四太子请过目,据他说,有七八百年了……”
金兀术拿起一看,又放在鼻端闻了闻,怒道:“是哪个说的?敢欺瞒本太子,这样的灵芝,哪有七八百年?一百年就不错了……”
这些天,武乞迈遵命放出风声,说四太子高价寻灵芝,远近的巫医和百姓闻讯纷纷送来灵芝,但上品却不多。
武乞迈见他发怒,立刻说:“谁个胆大的山民?不妨捉了,杀一儆百。”
金兀术拿着灵芝看看,一挥手:“且慢。宋人有一个故事叫做千金买马骨。一个君王重金求购千里马,人家给他送来一副千里马的骨头。国君大怒,要重重处罚这人,他的谋臣却告诉他,不妨收下。国君果然收下马骨,远近的百姓一听,国君真是爱才若渴,连千里马的尸骸都给重金,真的千里马送去,岂不是有更大的赏赐?于是,不几年,这位国君就得到了许多千里马……”
武乞迈自然不知道什么“千金买马骨”,但见四太子如此,更是不安,心里暗自责怪四太子多事,他花费这多心血,花溶就会领情,就会改嫁他?难不成四太子治好她,一心等着岳鹏举死?
他不敢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只得恭敬听四太子吩咐:“你们都听好,今后但凡有人送来灵芝就都收着,这样,才会有好的灵芝出现,我不相信,天下就那一支千年灵芝。”
武乞迈终于忍不住了:“四太子,请恕小人直言,你为花溶做这么多事,究竟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谁知道呢。
凡事都问值不值得,难道可以都拿去称量一番?
他一笑:“治好她,至少可以好好替我照顾文龙孩儿。”
武乞迈无语,不再追问。
众人领命后,这时,武乞迈才记起汇报另一件事。说这件事,就跟问小主人陆文龙是两回事了,他期期艾艾,根本开不出口。
金兀术见他支支吾吾的,怒道:“什么事?”
武乞迈硬着头皮:“耶律老爷的事情如何处置?他听说四太子出征,派他儿子求情……”
耶律观音十分精明,当日趁着四太子醉梦不醒,匆匆带着儿子逃到燕京。下人们,不得四太子吩咐,自然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她打算的是,等金兀术清醒后,过得一段时间,自己再求他总会有办法。可是,没想到狼主为替金兀术出气,将她父亲彻底革职,即将发配到荒凉地,老死不许返回。
耶律老爷无奈,只好派人来求四太子,期望能够获得最后的原谅,保全一家老小。
金兀术冷冷一挥手:“将耶律观音的兄弟全部杀掉,其他男人全部解职发配。这家男子,留着也是祸害。”
“是。”
他心里对耶律观音实在是已恨之入骨,根本不愿意再提起她一言半句,好一会儿才说:“那淫贱的女人,倒真是便宜她了。”
武乞迈急忙说:“小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们追随四太子日久,目睹耶律观音受宠的全部情形,没想到四太子换来的却是彻彻底底的羞辱和欺骗,他们早已对耶律观音居然不受到惩治而痛心疾首,现见机会来了,自然不会放过。
天薇公主归宋,成了京城第一等的大事。
得到禀报的当今官家赵德基亲自迎出来,百感交集,只叫一声:“天薇……”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天薇扑在兄长怀里,泪流满面,只知道喊:“九哥,九哥……”
因为她的母亲和他的母亲交好,从小到大,在这个“锦衣玉食的大监牢”里,在太上官家的几十名子女里,他兄妹二人关系最好。
千辛万苦,手足归来,赵德基对于自己从小亲近的妹妹自然抱着深深的爱护和怜惜之意,当场下令将她封为宋国长公主,赐专门的公主府一座,赏赐大量财物。
重新换上鲜花若锦的公主服,天薇在成群的侍女拥戴下,在巨大而精巧的青铜镜里看自己如花的容颜。
真像是一场梦啊。
镜子里的女人,已经满脸沧桑。
一名侍女提醒她:“公主,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只问:“婉婉呢?婉婉为何还不到来?”
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听最亲密姐妹婉婉郡主的下落。婉婉也随了乳娘住在京城,此时,为何不来?婉婉想必早就得到消息了啊?
“等婉婉郡主一到,奴婢一定禀报公主。”
她等不到婉婉,终究惆怅,慢慢起身,刚要出门,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比小宫女的通报声还来得快:“公主,公主……”
声音带着笑又带着哭,天薇几乎被一双突然伸出的手,搂抱得喘不过气来,只下意识地伸出手,也反手抱着那个活泼的女孩子,只喊:“婉婉,婉婉,想死我了……”
两人抱头痛哭。
婉婉的乳母李氏也在一边擦着眼泪:“公主、郡主,宴席要开始了……”
二人擦干了眼泪,这才相视一笑。天薇柔声说:“九哥今晚请我们呢。”
婉婉冷笑一声:“九哥?他忙得很。请我们的只怕是吴娘子、张娘子吧……”
天薇一愣,见堂妹脸上那样的神情,心里很是不安,慢慢地有些明白,今日的九哥,已非昔日的九哥了。
历经劫难,纵然是在宫里,她也不敢轻易再问什么,只轻轻拉住婉婉的手,捏了一下。婉婉自然也不再多说,这些宫女,都是吴娘子安排的,无一是天薇的旧人,谁又敢说什么呢。
这是一场盛大的家宴。
所谓“家宴”自然全是皇帝的宠妃,为首的潘贤妃、吴夫人、张夫人以及另外十几名受宠的嫔妃。在这些人中,天薇竟然赫然发现秦桧之妻王君华在列。
她一呆。
几曾王君华也算九哥的“家眷”了?
她尚未行礼,吴金奴和张莺莺已经先上来,十分亲热:“公主,你受苦了……”纵然是潘贤妃,也异常亲热,拉着她的手,“公主快请坐……”
天薇依旧不敢少了礼数,一一向众位娘子行礼,目光接触到王君华,她殷勤地按着臣妇的礼仪行礼:“奴王氏见过公主。”
天薇淡淡点头,这才看一眼婉婉满脸的不屑之色,方知王君华早已是这干妃嫔的座上宾了。
这个无耻的女人,将她在四太子府练就的那套讨好女真贵妇的手段,已经变本加厉地运用到了九哥的后宫。
潘贤妃笑着说:“妹妹受苦了,这是秦尚书的妻子秦夫人,他夫妻二人是牧羊的苏武,尽节而归,以前在虏人处也吃了不少苦头……你们当有共同话题,所以叫她来陪你……”
“虽同是天涯沦落人,可当初奴在冰天雪地牧马,不曾得见公主……”她抢先开口,笑着看着天薇,“公主,您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啊……”
天薇看着她眼神里只有自己才懂的那种狠毒之色,立刻明白,王君华这是在警告自己,不得将她在四太子府的底细透露,否则,她必然也要说出自己被金人蹂躏的屈辱史。
天薇暗自咬了咬牙关,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尚未开口,却听婉婉先冷冷一笑:“秦夫人真是辛苦了,就不知你和秦大王在金国时,牧的谁的马?是金人再攻打我宋国的战马么?”
王君华笑容不改,潘贤妃叱喝一声:“郡主,不得无礼。”
婉婉冷冷一笑,坐在一边。本来,因为她是硕果仅存的郡主,官家的堂妹,宴饮时,吴金奴等时常请她,一来二去,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喜这群外表客气,内心争斗厉害的女人。以前还能忍耐,自从王君华时常出现在宴会上,她见王君华那种地地道道的谄媚,甚至逐渐地,跟九哥之间的那种赤裸裸的暧昧,她就再也忍不下去,时常冷言讥讽王君华。
如此,吴金奴等固然不喜她,她也很久不去赴宴了。
由于吴金奴和张莺莺长袖善舞,气氛很快活跃起来,菜肴一道一道上来。
众人不停为天薇劝菜布菜,当一道鲟鱼端上来时,吴金奴笑着说:“这道菜可珍贵了。是外地进贡来的,总共只得三条,特意为迎接公主而准备的……”
她挑一筷给天薇,众妃嫔这才分食一点儿,果然,肉味异常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