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一决雌雄

月斜影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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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溶的声音在空气里飘过,穿透层层叠叠的雪花,映入众人的耳鼓:“文龙,你是跟着四太子,还是跟着我?”

    她既非称“阿爹”,也非“妈妈”,那是两个国度,两个世界的选择,交给了一个孩子。何其残忍。她却盯着儿子,强行镇定自己紊乱的心绪,即便是孩子,也不得不承担战争,承担国破家亡带来的代价!

    陆文龙拉着她的手,茫然地回头看一眼父亲,看到父亲满眼的绝望。

    “文龙,你是跟着四太子,还是跟着我?”

    孩子嗫嚅着:“我想跟着爹爹……我也要跟着妈妈……”他鼓足勇气,“不能都跟着么?”

    花溶果决地摇摇头:“不能!”

    “妈妈……”

    “文龙,如果你跟着四太子,我们就此了断母子情分,这一生我就再也不会来看你一眼。如果你要跟着我,就马上跟我走!”

    陆文龙眼里有了恐惧,惊慌失措,语带哭声:“妈妈,为什么……”

    金兀术冲上来,嘶声道:“花溶,你为什么要这样逼孩子?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

    花溶根本不理睬他的咆哮,还是看着孩子,语气温和又镇定:“文龙,在我和四太子之间,你必须选一。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

    “妈妈,妈妈……”陆文龙泪流满面,不知所措,目光在阿爹和妈妈身上来回转动,雪花模糊了双眼也不知道。

    金兀术心如刀割,紧紧搂住儿子:“花溶,你太过分了……”

    花溶充耳不闻,依旧语声清晰:“文龙,我和四太子绝无可能和平共处,所以,你只能有一个选择。你要妈妈还是阿爹?”

    陆文龙埋在父亲怀里,失声痛哭,语无伦次:“妈妈,阿爹……我该怎么办……”

    “儿子,你不要怕,阿爹在,有阿爹呢!”

    在场诸人,无不心酸,就连扎合也上前一步,本想劝劝花溶,可是,他深知其间的恩怨,胡汉恩仇,四太子和岳鹏举的恩仇,多说无益,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默默退到了一边。

    陆文龙只是伏在父亲怀里痛哭,半晌无语。花溶静静地坐在马上,良久,眼里几乎要涌出泪水来。孩子和金兀术感情深,就算是愧对陆登夫妻,她也不愿再强行逼迫了。她轻叹一声:“儿子,你保重。以后好好听你阿爹的话。”

    她一夹马肚,黑月光嘶鸣一声,撒开蹄子飞奔起来。扎合看一眼陆文龙,上了一匹马,一挥手,跟着一众野人就追了上去。

    武乞迈低声提醒:“四太子,他们跑了……”

    陆文龙忽然从父亲怀里抬起头,看着母亲远去的方向。小小孩子,已经彻底明白,这一次,便是跟母亲永别了。这些日子的关心怜惜,慈母温情,早已融入骨髓。他挣脱父亲的手,连枣红马也忘了,只徒步就往母亲的方向追赶,边跑边哭:“妈妈,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金兀术生平第一次泪流满面,跑上去追儿子:“文龙,文龙……儿子,儿子……”

    陆文龙却不管不顾,发疯似的往前追赶,边跑边喊:“妈妈,你等等我,我要你,我要跟着你,妈妈……”

    哭喊顺着凛冽的北风一阵一阵地吹入耳膜。花溶举着马缰的手慢慢垂下来,黑月光的速度也慢下来。

    “妈妈,你等等我……”

    她终于勒马,心碎欲裂。

    身后,陆文龙踩在雪地上,高一脚浅一脚地追来,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滑倒在地。金兀术追在他身边,也没有骑马,只一个劲地喊:“儿子,儿子……”

    花溶一咬牙,狠狠心,正要打马离去,听得陆文龙撕心裂肺的声音:“妈妈,你等等我,我跟你,我要跟你走……”

    她心里一松,那么喜悦,却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她翻身下马,就朝儿子奔过去,远远地,母子俩几乎是同时张开手,紧紧拥抱在一起。自己赢了这场赌博,却是以这样可怕的方式。

    她紧紧搂着儿子,滚烫的泪水掉在他的脸上,顷刻间便融化了他眼睛眉毛甚至睫毛上的雪花。

    “妈妈,我要跟着你,我跟你走……”

    花溶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

    金兀术怔怔地站在原地,再也无法上前一步,眼眶生涩,别开脸,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

    良久,花溶才抬起头,擦擦儿子脸上的泪水,看着金兀术:“四太子,这是孩子的选择。”

    金兀术后退一步。

    枣红马已经被扎合牵来,花溶扶起儿子,翻身上马。陆文龙却扭头一直看着父亲。

    “阿爹……”

    武乞迈等侍从怒不可遏,大喝道:“小王子,四太子如此爱你,你为什么要走?”

    “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你跟着那个女人干什么?”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金兀术一挥手,严厉地喝退了众人。

    花溶也上马,抱拳一揖:“四太子,多谢成全。”

    金兀术紧紧盯着她:“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你要带儿子去哪里?”

    花溶沉默一下,摇摇头,淡淡道:“相见不如不见,四太子,就此别过。”

    她一狠心,一鞭子就抽在枣红马的身上,枣红马吃疼,驮着陆文龙就跑。寒风里,只听得陆文龙的声声呐喊:“阿爹,阿爹……”

    黑月光的鬃毛如一团发亮的黑球,逐渐地,也在风雪里变成最后一抹亮点。

    金兀术站在原地,任风雪弥漫了双眼,几乎站成了一个雪人。

    武乞迈走上来,他还是愤愤不平:“四太子,为什么要放她们走?为什么您对她那么好,她还是要走?不仅自己走,还要抢走小王子,她凭什么?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金兀术充耳不闻。

    “四太子,还继续前进攻打大蛇部落么?”

    “回去。”

    “四太子,大蛇部落是我们剿灭耶律大用的关键。花溶一回去,岂不是养虎为患?”

    “花溶绝不会投靠耶律大用。她要杀的是秦桧和赵德基,而不是来攻打大金。她和耶律大用目标都不一样。”

    “您别忘了,秦大王在那里。”

    “她也不会再去投靠秦大王了。因为秦大王已经娶妻生子了。”

    武乞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直谏”:“四太子,属下觉得您近日有些心灰意冷,不似往日的雄心壮志……”

    金兀术意兴阑珊,长叹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何有了越来越明显的厌战情绪。半生征战,死伤无数,虽然战功赫赫,可是,到头来,自己身边的人,全是敌人。就连儿子都保不住——那是敌国将领的血脉。

    “武乞迈,你记住,以后只要是花溶独自活动,就无须跟她为敌。”

    武乞迈只能听命。

    大蛇部落。

    大蛇等一见花溶等人归来,急忙迎上去,他们担心众人出了意外,现在见到大家平安归来,方放心下来。

    一路上,花溶早已稳住了情绪,她细细观察儿子,但见他还垂着头显然在伤心离别父亲,她拉了儿子下马,柔声说:“儿子,除夕来了,我们要过一个节日。”她当即下令,部落全体迎新年。

    陆文龙终究是孩子,虽然伤心一阵,但见妈妈安排了盛大的节日,孩子多,嬉戏一番,很快又笑逐颜开了。花溶见孩子们就在前面跑来跑去,自然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小虎头在哪里?这个除夕,他又跟谁过?

    野人们玩得不亦乐乎,扎合却忧心忡忡。他趁了空隙走到花溶身边,花溶微笑着问他:“扎合,你怎么不去跳舞?”

    扎合摇摇头,低声说:“小哥儿,四太子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耶律大用也对我们志在必得,我们必定要选择一方加以投靠,否则,如果遭致两面夹击,岂不是会全军覆没?”

    花溶何尝不曾思虑这个问题?她问:“你觉得投靠哪方好?”

    扎合不假思索:“投靠秦大王!”

    “你说跟着耶律大用?”

    “不!只跟秦大王。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真正保障我们的利益。”

    “你就这么相信他?”

    扎合呵呵笑一声:“他是个可靠之人。小哥儿,我们只有投靠他,其他两方都不保险。”

    花溶摇摇头,半晌才说:“也许,我们只能走第三条路。”

    扎合十分惊讶,难道她不愿意投靠秦大王?

    “小哥儿,第三条路是什么?”

    投靠耶律大用,无疑是与虎谋皮,投靠秦大王,既给了金兀术剿灭自己的借口,而且两人还会再次陷入尴尬的境地之中,有害无益。她细细思虑丈夫以前作战的种种方案,要是鹏举在,他会怎么做?

    腊月三十,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呼啸的北风席卷着漫天的风雪。

    广场中央的避风处生起一堆大火,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果酒、烤肉等,野人们载歌载舞,喝得醉醺醺的。耶律大用麾下几乎所有重要的将领都出席了,耶律隆续、刘武等人都在。

    在野人的临时“王宫”里,秦大王的腿上绑着厚厚的一层膏药,他坐起来,伸展一下,发现已经能够伸缩自如了。

    “耶律老鬼这药还真有效,哈哈,老子很快就要好起来了。”

    安志刚也不胜欢喜:“等大王好了,我们再和四太子一决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