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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抱歉,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不承认?难道在我面前,有什么苦衷是不能说的么?”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追寻了这么久,太累了,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一个结果。哪怕这个结果是鲜血淋漓的,自己也要得到,决不放弃。
“鹏举,你为什么要这样?都到了今天了,大局已定,难道,你真的就这么不想跟我相认?就算你有了西域妻子,就算你还要再娶妾室,我也不会干涉你,更不会妨碍你,就只要你承认真相,难道就这么困难?你就一点也不惦记小虎头?就算我不好,可是,你的儿子呢?你连儿子也毫不顾念了?”
他开始不耐烦起来:“秦夫人,我到底还要说多少次?我的儿子在西域。你的那个什么小虎头,跟我毫不相干,我为何要惦念他?”
“不,我不相信,绝不相信……”她呜呜咽咽地,哭声在嗓子里回旋,却不落下去,只是哽咽着。“不,鹏举,求你了,求求你别这样……”
“我想,秦大王肯定已经告诉你了。我要再娶一房妻室。也就是这些日子的事情了。到时,如果秦夫人愿意,可以来喝一杯喜酒。”
她猛烈地摇头:“不,我不管你娶谁不娶谁,但是,请你告诉我,鹏举,请你告诉我……”她再一次地冲上去,一把拉住他,狠命地就拉扯他的衣服,“让我看你身上的伤痕,你的脸骗得了人,可是,那些痕迹骗不了人……鹏举,你骗不了我,无论你说什么都休想欺骗我……”
她疯狂地拉扯,仿佛一个女土匪捉住了一个男人,立即就狂乱地替他“宽衣解带”。如果她的力气足够大,只怕飞将军马上就会衣不蔽体了。
飞将军有一瞬间竟然惊得手足无措。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外衣几乎都已经被拉得七零八落了。
“秦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花溶被他捉住手臂,再也动弹不得,手还抓着他的外袍,重重地喘着粗气,像一头尚未被制服的野兽,还要挣扎,还要反抗,还要跳起来咬人。
他的好脾气和耐心,已经彻底用光了,“秦夫人,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你想干什么?你想强暴一个男人?可惜,我对你这样的女人没有兴趣,对太主动的女人,我向来没有兴趣,对太老的女人,我更是没有兴趣。可惜秦夫人,你又老又主动,二者兼备,我就更没兴趣了,我喜欢的是羞涩的小姑娘……”
她口干舌燥,不可置信,忽然没了词语。
飞将军拖了她的手臂就往门口走。
她呆呆地,被他推着,一只脚已经到了门口,活生生的,毫不留情地,如在驱赶一头贸然闯进去的野猪。
“秦夫人,请你替秦大王留几分颜面。若是外人知道你半夜三更这副摸样,屡次到我房中骚扰,成何体统?请你出去,今后,我这里再也不欢迎你来了!”
花溶呆呆地看着他,眼泪也没有了,眼里露出一丝绝望的死灰。喃喃自语:“不,你不是鹏举,不是,真的不是……你不是鹏举……不是……”
“我本来就不是!”
门,砰地一声关上。
重重的。
一声声,反复地,敲打在心口。
花溶光着脚站在原地,浑身彻底冰凉。
她转身就跑,大步地飞奔,在黑夜里,在这片陌生的军营里,茫无边际地跑。自己也不知道要跑去哪里。
迷迷糊糊地,仿佛撞倒在一棵大树上。头那么疼,一摸,额头上老大的一块包。却如寻到了最大的依靠,抱着大树,瘫软在下面,整个人几乎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有雨,一点一滴地落在身上。无边丝雨细如愁,不是因为那番羞辱,而是因为那么绝望——燃烧了那么久的希望,那么久的等待,可是,他不是,他竟然真的不是。
世上再无岳鹏举。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瘫倒在大树下,任雨点一点一滴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头发上,一身都是泥土的滋味,泥土的那股雨洗后的腥辣的味道。
……………………………………
一个人奔过来,紧紧地抱住她,低声地喊:“妈妈,妈妈……”
是陆文龙。
她紧紧地依靠着他,还是孩子,这个世界上,只有孩子才是可靠的,其他,还有什么人能更可靠呢?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是可靠的。
陆文龙虽然稚气不脱,可是,他力气很大,十几岁的少年,个子已经老高了,在军营里,很少有人能胜过他,他抱起自己的母亲,并不吃力。
花溶倒在他怀里,几乎晕过去。
“妈妈,妈妈……”
一件衣服递过来,对面的人,声音平淡:“文龙,你马上带你妈妈回去,她淋湿了,小心着凉……”
陆文龙没有伸手,衣服掉在地上。隐藏的少年,在暗处,亲眼看到自己的妈妈如何被人狠狠地推出来。
如推一个破抹布。
他本是不安的,自从秦大王出现后,他就非常非常不安,经常密切关注着父母的动静,小小的心里非常害怕——自己才刚拥有的新家,这两三年,是一个完整的家,父亲的骄纵,母亲的温和。他和小虎头一样,强烈地热爱着这个家,生怕它解体。
早在母亲开始追逐鲁提辖,早在小虎头被抓的时候,他就开始不安了。加上母亲在军营这么长的时间,许多日子和飞将军的相处。他其实是明白的,母亲和其他男人绝不会这样,就算是昔日在金军的度假营帐,和四太子都绝不会这样。除了极少数的时刻,母亲对四太子从来没有过什么好脸色。两个人如隔着一座山一般。
可是,母亲对飞将军。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言说这样的感觉——母亲对飞将军的那种态度,那是非常温柔的,体贴的,甚至……他都觉得是对秦大王,对自己的阿爹不公平的。
他早已视秦大王为父亲,那是真正的父亲一般的感情,越是孩子,越是知道谁对自己好,谁不好。
也越是孩子,就越是喜欢维护自己的亲人,不管对错。
他早就隐隐地愤怒了——可是,却一直隐忍,不敢说。就算飞将军再是大英雄,他也愤怒——愤怒他会破坏自己的家庭,会破坏到自己的阿爹。
所以,他对飞将军,一直是尊敬有余,但从不觉得亲切。
无论飞将军怎么对他,他都觉得有着很陌生的距离——更何况,飞将军本来就是一个淡漠的人。他和秦大王不一样,从不和孩子们亲近,尽管大公无私,但是,陆文龙却觉得他高不可攀。
孩子们喜欢的是秦大王这种,无限的宠爱,无限的放纵,又能一起玩笑,一起玩耍,毫无架子,却又英雄的父亲。
这样的父亲,他甚至觉得比四太子还好。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
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维护自己的阿爹。
但是,这个夜晚,却不是他自己来的,是有人要自己来的。
可是,一来就看到这样的情景——飞将军,他竟然将自己的妈妈赶出来——半夜三更的,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赶出来,赶在雨夜里。
一个孩子目睹这样的情况,真是情何以堪?
一个半大的孩子,看到自己的母亲受到其他男人的“凌辱”——因为,他现在的年龄,根本无法理解事情的真相,只觉得愤怒,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自己敬重的,亲爱的妈妈,竟然被人“凌辱”!
自己的妈妈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仿佛自己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紧紧地捏着拳头,恨不得一拳挥过去,狠狠地揍飞将军一顿。
花溶身子一踉跄,脚无意识地践踏在刚刚坠地的衣服上面,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二人在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文龙,你妈妈……”
“你不要说了……”陆文龙狠狠地盯着他,一脸的愤怒,又失望,仿佛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素日所尊敬的飞将军。
“文龙,带你妈妈回去……”
“你凭什么这样待我妈妈?我妈妈哪一点不好?”
“文龙,马上带她回去!”
“飞将军,这也是你的命令?”少年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在黑夜里,低声怒吼,“你知道我妈妈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她从临安跑到金国,为了给你报仇,杀王君华,杀秦桧,杀赵德基……九死一生,她只是为了找你!她只是想找到你。她这样做,有什么错?”
飞将军往后一退,没有做声。
“她是找你……她以为你是岳阿爹……所以她才待你好,可是,你凭什么打她?”
“我没有打她!我怎么可能打她???”
“我看到的,我亲眼看到你推她出来……她本来身子就不好,你说你不是岳阿爹就算了,跟她说清楚了不就好了?你那么凶狠干什么?你推她干什么?”
飞将军但觉口干舌燥,一生,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面对一个孩子,更加说不清楚。
跟她没法解释,跟一个孩子,更加无法争辩。
“她只是认错了人,她以为你是她要找的人……就算她认错了,你告诉她一声不就行了?她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一直拖着不告诉她?那么多人,她不找,为什么非要找你不可?我就不相信,你说清楚了,我妈妈还缠着你,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有些时候,孩子比大人更加明白。
“我知道,你利用她!你利用我妈妈帮你出主意……那个时候,她帮你出谋划策,帮你打了胜仗,所以,你对她客客气气,还故意送些好吃的好穿的笼络她。现在,你不需要她了,你就翻脸了……如果不是这样,有那么多时间,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给她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