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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醒来的时候却是第二日黄昏,她心里的那口恶气实在无处发泄,只是身边的人来回报说流言四起,她本想着算挣了这条命也要捂住流言,谁知道她身子不中用,还未等到她想办法的时候那流言已如火如荼了,幸好老太太要脸,才震住了流言,将流言封锁在侯府高墙内,若传了出来,沈秋彤也活不成了。
杜氏生恨沈秋彤的无知和愚蠢,一时恨不得弄死了她才好,可沈秋彤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又怎能舍得,想着那晚,她便每夜不能安睡,自此真够得了大病,卧床不起。
沈秋凉身为沈秋彤亲姐为着流言早已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她一直守在杜氏的床边,只至杜氏醒来,她方明白一切,恨得连牙都咬碎了,要怪就怪沈秋彤是个没脑子还偏偏喜欢作死的人,像那样的妹妹不如早点死了才好,留在世上也只是个耻辱的污点。
老太太想着流言的源头起于沈秋彤,为着脸面,她有了治死沈秋彤的打算,何况沈秋彤这样的人也不配再活在世上了,但若想治死沈秋彤还需找个合理的借口和合适的时机,再加上那杜氏虽然重病,但派了人对沈秋彤严密看守,她一时没有机会,所以耐着性子又等了几日,谁知没把借口和时机等来,倒等来了皇上赐婚的圣旨。
本来赐婚圣旨是老太太意料中的事,偏偏在宣读圣旨的那一刻老太太彻底懵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兹闻宁远候府之女沈秋彤娴熟端庄,温良敦厚,品貌出从,朕闻之甚悦,今平南王戴综军功赫赫……”
后面的话老太太再听不见,只觉得脑袋里轰轰的,接圣旨的时候震得全身冷汗涔涔,跪在地上差点连恩都忘记谢了,一颗饱经风霜的心如同压了千斤重的巨石磨盘,那磨盘尤还在沉重的碾压着她的心口,她的心口好似那一颗颗早已被泡的发胀的黄豆儿,被碾碎了碾烂了,本以为还能碾成冒着白气的豆汁儿,结果碾出的却是发了臭发了馊的腐败了的黑汁儿。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板上钉钉的事怎好好的就变了,明明嫁入平南王府是沈如意,怎会变成了沈秋彤,那个不知廉耻,又蠢又笨的沈秋彤,这天上地下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仿佛整个人从高楼上重重坠落下来,她人已老,这一坠落差点不曾将她的身子骨都摔得散架儿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下定决心连夜治死沈秋彤,这会子她也顾不得什么时机了,若让沈秋彤嫁入王府让平南王发现她的事,日后华儿还如何在平南王府立足,而平南王权势滔天,若为此着了恼极有可能毁了宁远候府,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沈秋彤必须在嫁入王府前就死。
可现在沈秋彤已非单纯的沈府女儿,还是平南王的侧妃,因皇上为着沈致远治灾有功,而平南王又是当朝重臣,所以格外开恩,下了赐婚圣旨。
虽然沈秋彤年岁不大,但早在唐玄宗开元令有男女配婚年龄:男十五,女十三,何况本朝民风开化,男女婚配年龄也并无特殊规定,再过一月沈秋彤年满十三,到时即可嫁入平南王妃为侧妃。
老太太机关算尽却落得一场空,晚间沈秋彤去了杜氏那儿服侍,即使回到佳彤苑也是诸多媳妇丫鬟跟着,连夜间她房门口都是府里的侍卫守夜,她也寻不着下手的机会,后来杜氏又拖着病体为着女儿的将来打算早借着赐婚圣旨的由头,请求宁贵嫔派了宫中教引嬷嬷教导沈秋彤,那宫中教引嬷嬷是人精中的人精,何况身后还有宁贵嫔仗腰子,老太太再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容香苑外暮色掩映,天气越来越湿热,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扑着翅膀飞远,又飞来几只乌鸦“咶咶”乱叫,昭琴忙命小丫头拿着长扫把将乌鸦赶走,乌鸦扑愣愣惊飞,天色暗了,屋内黑的像是墨汁浓染了一般,小丫头点了灯笼,也不敢出大气儿,只死寂一片。
一声声啜泣隐隐传来,哽咽间更显悲哀:“娘,我不要嫁给平南王,他的年纪比父亲还大?都可以当我爷爷了。”
杜氏双眸布满血丝,原先半白的头发已完全白了,看上去似乎比老太太还要苍老了,整个人已瘦成了干,放在被外的手干枯如骷髅,半依在金丝蟒暗丝绒靠枕上,只阴冷冷的盯着沈秋彤,只是她哪里能坐得住,下身只觉得硌的疼,狠命的撑着,心里憋着一股怒火:“我到底是造了什么样的孽,生下你这一个孽障,糊涂油蒙了心的蠢货,如今像这你样的身子有人能娶你就要烧高香了。”
“娘,你说什么?”沈秋彤双眸浮肿,脸上也多日未擦胭脂儿,只黄黄肿肿的,她刚想争辨两句,却又不敢再要强,像她这样的不洁之人走到哪儿怕是都是造人耻笑的,娘没打死了她,她自己也想寻死,可是她害怕,害怕死亡,每每想到那沉塘的恐怖感觉,她便再生不出自杀的勇气。
她恍恍然改口道,“娘教训的是,都是女儿的错,娘千万不要生气,要好好保养身体,只是娘能不能求求宁贵嫔娘娘,让她跟皇上求求情不要让女儿嫁给平南王,女儿愿削了发做姑子去,一辈子不嫁人就是了,若娘不嫌弃,女儿也愿意一辈子守着娘服侍娘。”
杜氏无限凄惘,一双昏黄的眼珠子阴郁不定的看着沈秋彤道:“君无戏言,除非你死了,否则你不嫁给平南王就犯了欺君惘上的大罪,难道你连累的娘和你姐姐还不够,还要让皇上来斩了我们全家人的脑袋不成?”说完,闭着眼,那干涸的眼里再流不出一滴泪,又抬手捶着胸口喘了一会儿,又道,“都到这地步,你还不知死。冤孽啊!冤孽!”
“那女儿宁愿死。”沈秋彤一想到自己要服侍一个年近半百的人那打心眼就不愿意,何况她与三叔做过那事,虽过了这些日子,这下身还时时作痛,每每想到她觉得男人恐怖万分,更不敢再服侍男人。
杜氏的脸更加阴暗下去,只咬牙缓缓道:“那你就去死!”
“娘……”沈秋彤见杜氏竟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那眼泪似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也不拭泪,只哭道,“你当真厌女儿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