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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帝赐的新宅坐落于城中非常好的地段,虽并不十分奢华,但已足够阔气,公主下嫁,是不可能住在他那个寒酸的小宅子里的。
燕思空并不急着搬过去,因为那堆仆役里,定然有谢忠仁的眼线。不过,他还是带着阿力先去巡视了一番,交代管家一些事,比如他的习惯,比如要在自己的书房里做个暗室,此外,这里离沈鹤轩的家颇近,以后便不需要阿力去给沈夫人送吃穿用度,管家可以代劳。
回去的路上,燕思空笑着说:“阿力,那气派的大宅子,你喜欢吗?”
阿力摇了摇头。
“为什么?”
阿力比划道:那么多人,不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每个都是坏人。”燕思空淡道。
阿力茫然地看着他。
“这事不好一拖再拖,过年前,怎么都要搬过去了,记住,不要相信那里的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要堤防,有任何风吹草动,要立刻向我汇报。”
阿力点点头。
“我还需要你做一件事。”
阿力看着他。
“搬了新宅,那里有管家,有众多仆役,你就不会是唯一在我身边的人了,但我只相信你,所以你仍然会贴身侍奉我,我要你,开始装傻。”
阿力呆呆地看着燕思空。
“我知道你不傻,你虽然不会说话,但心里什么都明白。”燕思空拍了拍阿力的肩膀,“但你要装傻,不必太傻,只做出心智不全的样子就可以, 那帮人就会对你放松警惕,一来不会太为难你,二来,也方便我们探查情况,你可以吗?”
阿力用力点头。
燕思空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目光深邃而悠远:“我有预感,这个年不会顺顺当当地过去,我让你将金银财宝换成银票,就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你找个时间偷偷出城,把它们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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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听到消息,昭武帝已经下旨让兵部出具削减大同军备的清单,同时封剑平的考核也如期而来,这看似无关的两件事偏偏撞在一起,实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佛若前者不能让皇帝满意,后者也不会让封家满意。可削减军备意味着削减军费,削减军费意味着削减兵力,这必然触动封家的命脉,谁也无法预料,封剑平会退让几分。
燕思空始终认为封剑平不该回朝,从他踏入京师的那一刻起,便一切处于被动,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能且行且看。
在与颜子廉和封剑平商议过后,燕思空将一份中规中矩的列题交给了刘岸,但刘岸却压了下来,迟迟不交给封剑平,怕是得到了指使,要等削减军备有了端倪,再作打算。
燕思空虽是暂时完成了任务,但丝毫不敢放松,不过,现在还有人比他更焦虑,那就是代兵部尚书位的兵部右侍郎冯闯。他是毫无预兆地临时上阵,就被授命了如此腥风血雨的任务,那尚书的宝座还没热乎几天,现在已是如坐针毡。
文宥迟在京时,确实与左右侍郎讨论过大同军备问题,但还未等他做出结果,就回乡丁忧了,所以冯闯只能根据章御史的奏报和文宥迟的态度,加以揣测,得出了一个削减十万军备的大概数字,拿来与颜子廉商议。
颜子廉便第一时间与封剑平商量。
封剑平断然拒绝:“十万?削减十万军备,一年就要减少一百万两的军费,我就是画粥断齑(读机)、节衣缩食,也要裁军六七万人,这六七万人该如何安置?”
颜子廉安抚道:“将军莫急。当时大同筹军三十万,是为了抵御瓦剌,如今瓦剌大败,该是止战安民,休养生息的时候了。大同士卒们上马杀敌,下马耕梨,粮食这一块多年自产,实际是不愁吃喝的,减少十万军备,不代表就要裁军,可以削减兵甲、火器、辎重,若有朝一日大同战事再起,国库亏哪一块,都不敢亏军费啊。”
“阁老,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封剑平沉声道,“仅仅是把人喂饱了,就能为你拼命?那倒不如养三十万条狗。”
颜子廉脸色微变。
封剑平气势汹涌,坐在一旁的燕思空感到心脏都在被压迫着,不愧是大晟第一名将,光是那一点点不悦,就令人胆战心惊。
封剑平又道:“就算是狗,也要有奖有罚,人能比狗好打发吗?俸禄呢?奖赏呢?天热要降暑驱蚊,天冷要烧炭添衣,病了要医,死了要抚,哪样不要银子?若要削减十万军备,便只有裁军一途,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日边关再起战事,士卒们能召之即来吗?”
“将军。”颜子廉低声道,“你莫急啊,又不是当真要削减这么多,冯侍郎就是要我与你商议啊,他估摸着这将这个报上去,能令陛下满意,尤其是谢忠仁,大约也挑不出刺了,但他也知道你必定不能答应,所以不若各退一步……”
“阁老。”封剑平眯起眼睛,“倘若真的削减了军备,岂不是让阉党称心如意?你又要我对抗阉党、扶立太子,又要我裁军已充国库,究竟是何用意?”
说到最后,封剑平的口吻已显凌厉,燕思空和封野在一旁,一声都未吭,燕思空甚至没有去看封野,他知道封家父子已对颜子廉不满,所以只能回避那灼热的目光。
颜子廉正色道:“将军何出此言?削减军备一事,是陛下的决意,我等只能尽量斡旋,老夫现在与将军捆成一线,岂有不为你、为封家考虑的道理?若没有你,太子的储君之位如何坐得稳?只是若不痛不痒的削减少许,谢忠仁定会咬死不放,陛下那关恐怕也难过,我这样劝你,也是为了你好呀。”
封剑平面无表情道:“那阁老以为,此事该如何?”
“各退一步。”颜子廉低声道,“但我劝将军心里要有底,你既选择回朝,便不可能全身而退,切不要做梗在陛下心口的那根刺啊。”
燕思空周身一冷,背上仿佛有无形之物在攀爬,令他一阵心慌。
封剑平沉吟片刻,看了封野一眼,封野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好半晌,封剑平才道:“五万。若削减五万军备,便可以不裁军。”
颜子廉摇了摇头:“将军,老夫不想与你讨价还价,但我肯定地告诉你,这定会招致陛下的不满。”
封剑平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将军近三十年未回京,整日与刀剑为伍,自认为在天下最凶残、险要之地亦能保全,却忘了庙堂之上,刀剑无影,防不胜防,一样致命。”颜子廉重重叹了一声,“老夫今日之言,实在是句句肺腑,将军不了解陛下,也不了解阉党,但我了解,往将军三思。”
封剑平长吁一口气,充满了沧桑:“阁老,那些将士大多背井离乡,随我在关外餐风沙饮暴雪,有些数年不得归家,有些一身残病,有些战死异乡,尸骨难觅,他们为国尽忠,肝脑涂地,我们岂能卸磨杀驴?”
“将军言之有理,但此事已没有回旋之余地。”颜子廉劝道,“将军还需为自己、为世子打算,早做定夺。”
封剑平疲倦地扶住了额,哑声道:“八万。”
颜子廉点点头:“将军肯做此牺牲,老夫欣慰,老夫自会去规劝陛下。”
“削减了军备,则我必定势薄,阁老就不担心阉党趁机发难吗?”
“我时时都在担心,但是,若将军也出事,我们便更没有希望了,太子也会岌岌可危,为今之计,是先助将军度过此劫。”
封剑平摆了摆手:“罢了,一切就看阁老了。”他轻声说,“我为陛下驻守大同三十余载,做梦也盼着能痛击瓦剌,肃清边关,如今就要有机会实现了,却……”
颜子廉也重重叹了一声:“将军,老夫为官四十余载,从小小翰林到登阁拜相,也曾想做一番永载史册的大事业,如今风烛残年,才明白,人力不可胜天,我使劲浑身解数,也难抵洪流滚滚,你我皆是沧海一粟,尽力而已。”
封剑平苦笑道:“尽力而已。”
颜子廉站起身:“老夫先行一步了。”
“我送送老师。”燕思空跟着站了起来,他匆匆看了封野一眼,示意封野来找他,但目光为多做停留。
将颜子廉送至院中,燕思空压低声音道:“老师,削减军备一事,当真如此严峻?”
“这是冯侍郎估摸出来的,实际与陛下和谢忠仁心中之预期差距多少,谁也难说,陛下从前做事不至如此咄咄逼人,该说他对大多事都不太上心,但唯独大同军备一事,他非常坚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燕思空点点头:“陛下感觉到了威胁。”
“是啊,能令陛下感觉到威胁,你该知外人是如何看待封家的吧,老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保全封家,非常之时,断手断脚亦是不得已之策,倘若封家倒了,我们早晚会被阉党吞没的。”
“学生明白。”燕思空一时难以判断,事态是否真如颜子廉所说的那么严重,毕竟昭武帝对封剑平还赞赏、关爱有加,至少表面上难见猜忌之色,但他也时时提醒自己,揣测一个人的用意,不可看他如何说,要看他如何做,就军备和考核二事,也许颜子廉并非过滤,而是四十余年宦海浮沉,让他格外敏锐。
若真是如此,封家的处境……
燕思空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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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拖了这么多天,每天在电脑前抓心挠肺但是写不出来的感觉太难受了,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写了十多本书,每本书都要经历好几次,只是这次的情节更复杂,所以只能停下来好好思考,我其实很喜欢自己这种努力想要把一本书写好的状态,但也希望能少卡文,卡文太痛苦了呜呜
总之,谢谢大家的等待,我滚回来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