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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泉被关都尉府,一夜都没放出来,沈令菡第二日一早跑去药材铺子询问情况,正碰见都尉署的府差来搜查。
铺子像是进了贼,药柜翻的乱七八糟,什么样的上官领什么样的下属,都是那等拿根鸡毛当令箭的耗子,端的是个狗仗人势。
沈令菡一看这场面就蹭蹭冒火,“都停手,停手!”
府差小头领说道:“沈娘子,咱们是奉何大人指令前来搜证,贵铺伙计私铸凶器,意图谋害琅琊王,现已收押,为防他私下里还藏了凶器,必须要搜查清理,还请见谅,您若是有甚疑问,请找何都尉。”
真是白日见了鬼,人家琅琊王都没当回事,何有志还纠察起来没完了,肯定又憋着什么坏心眼。
沈令菡不咸不淡道:“张头领,搜凶器也不是你们这个搜法吧,药材沾了一地土,你们管赔吗,回头您来抓药,里头掺合半两土您可担待。”
小头领纠结着脸,“沈小娘子,您别来为难我们啊,我们奉命办事,上头怎么吩咐怎么来,您有意见要不去都尉府说说?”
往日何东家跟沈先生在的时候,因着两人名声好,所以人人都客气着,如果不是受什么人指派,估计也不能这样。
沈令菡笑笑,“那成吧,你们就此停手,有事说事,别打扰我做生意,有什么事我担着,何都尉那里我去说。”
“这个,那好吧,兄弟们先停手。”小头领算是卖了何东家几分面子,招呼着大家停手,“沈娘子,何都尉说了,刘泉犯了事,一天半天的也不能放出来,您跟刘掌柜心里有个数,没旁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原来是为钱,沈令菡冷哼,定又是都尉夫人这根搅屎棍子背后撺掇的,扣了刘泉,借机来搅和药铺生意,想要人出来,就必须要交保释金。
他们走后,刘掌柜问她:“小令娘,刘泉到底犯了什么事,扣了一宿不说,一大早还闹成这样?”
刘掌柜的意思,如果是刘泉自己犯了事,那如何也不能连累药铺,更不好让她一个小娘子出面应对。
沈令菡道:“您别担心,刘泉什么事也没犯,琅琊王没少毛也没掉肉,就是想让咱出钱。”
刘掌柜听懂了,又是老何家不饶人,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净挑自己家人欺负,“令娘,不就是钱的事,要多少钱我给,是刘泉他自己莽撞,不然也不能让人抓着把柄,不能连累铺子。”
沈令菡心里一暖,爹娘走后,也就是刘掌柜跟刘泉真心替她着想了,但她肯定不可能掏这个冤枉钱,更不能让刘家掏,既然都尉署不讲理,她就去内史大人那里说道说道。
“刘掌柜,铺子里的事就麻烦您善后了,我去内史大人那里一趟,保证把刘泉领回来。”
“那成,可别勉强啊,不行咱就掏银子,没多大事的。”刘掌柜跟在后头直叹气,多好的孩子,怪不容易的。
沈令菡对谈家没什么好印象,但认为谈内史这个人应该是能讲道理的,不至于蝇营狗苟贪图小利,能讲道理就好办。
谈内史正与谈樾处理公事,听闻沈家小丫头来,父子俩同时一愣,皆疑惑她跑来做甚。
“让她进来。”
沈令菡进门行礼,“见过内史大人。”
谈政捋着胡子,问道:“令娘啊,你跑来署衙做甚?”
她不卑不亢,“乃是为着都尉大人私自扣人来的,想跟您讨个公道。”
父子俩一对视,不由笑了,这可奇了,外甥女倒把亲舅舅给告了。
“你且与我说说到底何事?”
沈令菡便一五一十将今日之事说了。
何都尉是块什么料,谈内史上任没几天就瞧出来了,待听她说完前因后果,不禁要骂一句不要脸,窝囊没本事就算了,还窝囊的如此不齿,实在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果真确有此事,那是要派个人去问问,真乃胡乱扣押人,某定会给你个说法,不过,”谈政打了个官腔,“若是查无此事,你可知何罪?”
沈令菡脆生生应道:“我任凭受罚便是,不过,何都尉以查案之名去我家铺子里毁坏东西的事,我得要求赔偿,相信您治下严明,不管有罪没罪,都不能眼见这样的事发生吧?”
谈内史一愣,这小娘子还敢来将他的军,胆子倒是不小。
他沉吟道:“你且回家等消息,某任琅琊内史,自不能放任欺压良民之事。”
她走后,谈政哼了一声,“这个何有志,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都尉的,正事不干一样,净会惹事。”
谈内史这两日正看他不顺眼,不为别的,何都尉为了巴结琅琊王,不知道给他耽误了多少事,这山望着那山高,这是打量着攀结上了高枝,就不把他们谈家瞧在眼里了。
因着何家人的做派,谈政连沈小娘子的事都不大上心了,往后若是与何家有了姻亲,指不定要被打多少秋风,嫌丢门面。
谈樾说道:“父亲,何家归何家,我们原就是为着沈先生的面子去的,我看沈家娘子是个脑子清楚的,小小年纪很是难得,倒是可以培养一二,不如今后就让她去家里跟二娘几个一起念书如何?”
“去家里?”谈政想了想,倒也可行,“你说的是这么个理,我看沈小娘子为人处事倒是尚可,如果读书能再进益些就更好了。”
当天下午,刘泉就被放回了家,沈令菡也接到谈二娘的帖子,说是想邀她进府一起读书。
郑氏听了老大不愿意,谈家不提亲事,只让几个小娃娃一块念书,无非就是想撮合令娘跟其他几个郎君,总之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家大朗娶令娘,这般没诚意,还读什么书。
“我们家又不是请不起先生,做甚非要去欠个人情,你还是回了二娘的好。”
沈令菡没吱声,她确然是不想去谈家,但却不能这样回绝了谈二,至于怎么处置,她还没想好,因为她不确定这是谈家谁的主意,要不要回,怎么回,都得视情况而定,她并不想平白跟谁结下梁子。
于氏又有话说了,“娘,我看也没什么,人家好心请咱令娘去,证明是看重她,多走动走动总归没有坏处,这么推了反倒伤人情。”
她难得说句人话,倒也在情在理,郑氏心里不情愿,可也知这个理,便也没再提让回绝了的事。
于氏心里有自己的算计,何有志回家后,她便把这想法跟他说了,“老太太也是个心大的,这就不搭理谈家了,旁的也就罢了,总要为你官途上的事想想,再说了,只要嫁进谈家就行,也不是非要人家大朗,咱得有自知之明。”
何有志今日吃了一鼻子灰,一听见谈家就没好气,“我看倒也罢了,便是没得罪,人家也不给好脸色,去不去念书都一样,还不如多与王府走动。”
“没出息的,刘泉那事黄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内史大人怎么就这样爱管闲事,说我私自扣人,搜证时还侵害百姓财产,扣了我半月的奉。”
“什么玩意?扣钱!”于氏一听罚奉,嗓门就吊起来,“你是不是长了个猪脑子,干这点事都干不明白,不能推给差役们吗,又不是你指示的,凭什么罚你钱,呸!肯定是药铺里的人告过去的,好歹是一家人,真不讲情面!”
何有志心里嘀咕,他就说这样不好,秀秀不在家,何苦去难为令娘,还不都是她撺掇的。
于氏摆摆手,“这事先不提,我觉得令娘将来还是嫁进谈家的好,你得先跟我站同一阵线,不能让老太太鬼迷了心窍。”
巧了,在这个问题上,何有志跟老夫人想的一样,有去谈家念书的功夫,还不如多跟琅琊王府来往。
“我觉得咱娘想的对啊,跟琅琊王府结亲不是更好吗,人家谈内史看不上咱,何苦热脸贴人冷屁股。”
“糊涂!”于氏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你也不想想,每年给你评级的人是谁,得罪了现任上官,眼巴前的就得吃亏,他要给你小鞋穿,琅琊王的手也伸不过来。再说了,你昨日不是说是琅琊王看上令娘了吗,她嫁给琅琊王当侧妃,咱们平白就矮了好几辈,不好拿捏懂不懂,等她在王府里站稳脚,你见了她都得先行礼叩头,将来要是再成妃呢,你还指望她搭理咱吗?”
何有志听的热汗直冒,自家这位贪财妇人,成天的得罪令娘,等令娘将来发达了,现世报就来了,倒是嫁给谈家的郎君比较稳妥,反正这些大家族里的公子们,十个里有九个游手好闲,成不了气候,关键时候却又能讨几分薄面来用。
“夫人说的有理,待我私下里跟令娘说说,她要是愿意去谈家念书,母亲那里就好说了。”
两口子这里艰难达成一致,却不想第二日变故就来了。
琅琊王妃居然大驾光临,亲自来都尉府上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