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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沈令菡被一阵不知道是什么声音给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分不清那是梦里的还是现实的,定了定神,才隐约听见院子里有轻微的响动。
想起谈小让,她不放心的起来去看,一开房门,就瞧见谈让蹲坐在地上捂着脑袋,面前散了一地的柴火。
刚才的动静,就是他被柴火绊倒嗑在灶台上发出来的,那柴火是她昨晚上拿过来,预备他早上用的,可是忘记提醒他,他不知道那里有东西,才会绊了。
“阿让!你没事吧?”她快跑过去扶他,发现他额头在渗血,“呀,都撞破了,怪我怪我,下次我移动了什么一定告诉你。”
“不打紧,撞习惯了。”谈让反过来安慰她,“从小到大,不知道撞了多少回,一个人跟两个人的时候难免不一样,我会慢慢适应的,能帮我拿块手巾来吗?”
“哦哦,我去拿。”
沈令菡手忙脚乱的回房间找手巾,记得自己小箱子里还有一些药膏子,分不清是干嘛的,一股脑翻了出来。
可能要适应的不是阿让,应该是她,毕竟她没有照顾人的经验,虽然谈小让看起来跟个正常人没两样,但他的生活中当是充满不便的,都怪她忽略了。
之前还总怀疑他是装瞎,想想真可恶。
她胡乱抱了一堆急救东西跑出去,先把手巾摁在他脑袋上,“你等着啊,我给你找药包扎,要是血止不住,咱就去找郎中。”
“没那么严重,小口子而已。”
“伤在脸上还是仔细点好,那么好看的脸,破相了可咋整。”她终于找到一瓶熟悉的,之前她摔破腿的时候,沈先生给她用过,“唔,找到了,忍一忍啊可能会疼。”
谈让笑,“你是不是把我当三岁娃娃了,破不破相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没事的。”
他自己大概没见过自己长什么样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脸,实在可惜。
给他上药的时候才发现,额角处有一道疤痕,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样子,可能是小时候磕伤的,“你不能这么想啊,你得想想人生一张好看的脸是很有用的,比如要挨揍的时候,别人可能会手下留情。”
这个理由他竟然无言以对。
“小麻雀,你挨过揍吗?”
“我啊,谁敢,除了何东家没人敢打我,还有泉哥辟邪呢,所以以后跟我混,保你不吃亏。”
谈让拱手,“失敬失敬。”
“好啦!”她笑嘻嘻看着自己的杰作,“还不错,没影响美观。”
他看不见,她说好看就好看了吧。
当然如果他有机会往镜子里看一眼,大概就不会信她了。
“小麻雀,今日要烦你帮个忙。”
“好啊。”
答应的真痛快,也不怕把她卖了。
谈让今日要审问几个侍女随从,具是成亲那日负责在这边走动的,需要她在旁帮忙观察。
说是审问,其实就是问几句话,而且,他没指望能审出什么来。
当日总负责是个年纪稍长的侍女,是谈樾叫管家特意指派的,看起来办事很稳妥,详细的给他俩说明了那日的调度情况。
“院子跟房间都是提前三日收拾布置的,当日只往里添一些吃食茶水之类,所以不需要太多人忙,一早扫洒庭院的时候走廊各处都好好的,这边忙完了,我们大部分都去前院帮忙其它的,只在吉时前半个时辰我亲自来查验过。”
沈令菡注意观察这十几个人,看模样皆不像恶人,在她看来也并无什么异常,好似都没有问题。
当然干坏事的不一定在他们之中,如果那日不是时时有人盯着,钻空子的机会那就太多了,再者若当真是四夫人,她有的是法子把人掉开。
谈让琢磨了一下,问道:“之前这里的花园子可有专人负责?”
“有的,府上每一处花园子都有专人负责。”
“那这里平掉之后,之前在此劳作的人都分去哪里了?”
那侍女想了想,回说:“据我所知,除了总管事分派到了大花园处,其余的好似都离府了。”
花园子里除了扫洒管事,还要请一些专门的花匠,尤其要请一些当地的,相对了解本地气候以及花性,故而算不得府上长工,如果家里没有那么多花木养护的时候,通常会辞掉一些。
照谈二所言,走廊上的那些花枝子都是以前院子里种的,也就说明早在砍掉的时候,这些花枝就被人有意保存了起来,或者是丢弃后无人问津,再被谁捡了去,存心留在成亲的时候使绊子。
而不论是花匠还是府上家下人,对谈让的恨意皆不会到这种地步,所以这个背后主使就是四夫人无疑,但给她当帮手的那人却不大好找。
四夫人之所以有恃无恐,大概是断定了找不出那人,只要找不出来,便没有证据指明是她所为,或者就算找出来,那人也不会咬她。
只能证明一点,帮手肯定是她心腹。
这可就不好办了啊,沈令菡摸着下巴思度,阿让这么问,肯定是疑心之前在花园子里做事的,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依据,但如果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几位小姐姐小兄弟,你们以前都分别在哪做事的?”
站成两排的人一一回道:“我是府上干杂物的。”“我原来在采买处。”“我原来是负责库房的。”
除了这位年纪稍长的侍女以前在主院里做过事,其余的皆没有在哪个院子伺候的经历,照理说跟几个主子不会太熟。
“那家里看护平均多长时间巡查一次?”
“白日大约两三刻钟就会巡查一次,夜里半个时辰左右。”
要半个时辰啊,“那如果有人从后院翻墙进来,岂非很容易?”
这问题一出口,众人皆疑惑的看她,仿佛这是个天方夜谭一样的问题。
谈让动了动眉头,心说小麻雀倒是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大家族的院墙都很高,很少有人会想是不是哪个小贼会翻墙进来,反正不知道是他们格外心怀善念,还是当真没有过,谁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固然看护的职责就是防止贼人从哪里偷溜进来,但因为很少发生,所以他们更多要防的是自家手脚不干净的下人。
三少夫人问这种话,很能说明她是个有经验的。
“凡事都没有绝对啊。”她强行对自己的疑问进行辩解,“我们小地方不比洛阳城,街上的武侯有时候很水的(这是拜何都尉所赐),小贼人也多,我倒是觉得不像家里人做的,万一就是府外人干的呢?”
听她说完,谈让不自觉流露笑意。
沈令菡这叫故意使诈,这样说无疑会放松坏人警惕心,如果是在场的某一位,说不定立刻就能露出端倪。
但这一句却引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那便是家里人的恐慌。
洛阳城里一片太平,大家顺畅日子过久了,不太能适应小地方的破烂民风,听闻寻街小吏不负责,贼人还多,顿觉置身土匪窝,日子都过不安生了。
且恐慌被无理由放大,传到夸张处,那些小贼摇身变成了土匪,然后夜夜翻墙抢劫杀人。
小四郎都被吓哭了好几回,他抱着谈政的大腿,两股战战,“父亲我们离开这里吧,呜呜,夜里要是有人吃我咋办,三郎媳妇说这里贼人多,还会翻高墙,太吓人了,我院子里的侍女都给吓哭了!”
谈政的胡子立刻就翘起来,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把家里弄的人心惶惶的,她是何居心!
杨氏心疼的看着四郎:“可怜见的,好歹没吓掉魂,也不知道三郎媳妇是要做甚,昨日为着那事审讯了好些个下人,说真的,咱们家里的人个个都心存善念,平日里相处的也融洽,从来没有生过这样的事,可叫人怎么说呢?”
这状可谓告到了谈政的痛脚,家里一片和乐,从来不曾有龌龊,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和睦生活,多少年来都维持的很好,可老三媳妇才进来没两天,家里就成了这模样,怎能不让他上火。
更有那日他二人独自开火一事,两厢一发作,他当即怒火朝天的把那俩混账叫到了主院。
沈令菡拉着谈让过来的时候,谈家人照例齐聚一堂,这仿佛是家训似的,干什么都得一家人齐上阵。
“父亲,母亲,几位夫人好。”
沈令菡代表两人一道问好,谈小让这家伙,自从成亲那日开口叫了声父亲母亲,往后再也没叫过。
因着谈老爷的火气,谈夫人没像往常一样客气的接两句,其他人都不言语,只在旁看着听着。
谈政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转而看着谈让,“那事你查的如何了,可有结果了?”
“不曾。”
“无能!”谈政拍桌子,“都像你这样查事情,府衙里得堆积多少案子!”
沈令菡道:“父亲您先别动怒嘛,听我给您慢慢说……”
“你不用替他,让他自己说!”
谈政一声呵斥把沈令菡堵了回去,没好气的盯着谈让,等他开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