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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伶看着电脑屏幕暗自咬牙。
原本因以为自己碰到了一个木头,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的血条一点点缩短,而耳机那头再也没有传来声音。那人仿佛胜券在握,只等着祝伶将那两个字挤出来,然后就把她扶起来。
“大哥哥!你别这样啊!快扶我!”
“扶我!大哥哥你好帅,游戏打得又好,我做你小弟都可以!”
对面完全没有动静。
祝伶无话可说。
不会真的看着不救吧?
血条一点点的缩短,祝伶一直在等待被扶起来,可那个男人一句话没说,就站在她的旁边没有行动。要不是那头仍时不时传来嘈杂的人声,祝伶会以为自己掉线了。
血条耗没了。
到死,也没把她扶起来。
这位哥可真是……
祝伶退出游戏,提出了好友申请就关掉了电脑。
祝伶没用多久,就查好了该如何到季风说的那个地方,然后看了眼钟——时间尚早。
身上还残留着些许配音室里面弥漫的烟味,气味黏在身上总还是有一点不舒服,祝伶决定还是先洗个澡。
位于城市中心地带,这一块儿是年轻人夜晚集会的旺地。有KTV,酒吧,各种各样的主题餐厅以及网红店,充满着年青一代的气息。深处有一家网吧,招牌挂着醒目的霓虹灯,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里面什么味道都有。
“野哥这几天上网上的很勤啊,竟然能够天天见着你的面。”一个脸白白净净,穿着潮牌手上有纹身的男人坐到野哥旁边,摆弄了一下身前的鼠标,“真是出了鬼哟。”
“我今天,上机不超过半小时。”野哥抬起头来,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然后又低下来头,整个动作没有一点声音,又开始摆弄器电脑,“不算玩。”
“行行行。”
“诶。”
“咋了野哥?”
“都过来了,不给支烟?”野哥轻轻挑了下眉。
“那还是说不过去的!”那男人立刻表情丰富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两支烟,一支递给野哥,另一支叼在嘴里,双双点燃。
青灰色的烟袅袅上升。
野哥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他眯着眼,看着猩红色的烟头,目光顺势向下滑,滑到烟身上,最后滑到他干净的指尖——抽烟的一般牙齿和手指都被熏得蜡黄,而他很不一样,牙白手白。
他看烟的眼神,像在端详一幅香/艳的画。
“宋海,这烟不是你的档次啊。”
“别提了!”宋海猛地吸了一口烟,用手指敲掉烟灰,“家里有女人,胃口大得一匹,今天他/妈要这,明天他/妈要那,不然就生气,我已经半个月没体验过人间极乐了,我现在连点烟钱都省,都是为了自己的宝贝身子哟。”
“不换个?”野哥轻描淡写。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卫子野一样混蛋?”宋海提高声音,“爱情懂不!”
卫子野顿了一下,再次抬起头,他看向宋海,眼神给人一种很轻的感觉,他好看的脸凝滞了数秒,回道——
“不懂。”
“那歌是怎么写出来的?我媳妇儿上次听的都掉眼泪了!”
“写屁。”
卫子野似呢喃地回复了一句。
宋海没说话。
卫子野本来准备惬意的玩游戏,却感觉自己头顶的光线暗了下来,还闻到了一点女士香水的味道。他抬起头来——
一张圆脸,画着精致的妆,浅亚麻色的大波浪高高扎在脑后。
“写屁!你跟老子说写个屁?”女孩气势汹汹,一巴掌拍在电脑桌前,大嗓门一开就艳惊四座,收获无数目光,“卫子野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说好写歌说了多久,现在竟然在网吧被我捉到了,你的歌是送给天王老子了还是怎么样?我连一粒灰都看不见!”
“宋海,我怎么就成你话里的混蛋了?举例?”卫子野像是没听到。
“你长了张混蛋的脸行吧!我野哥,出了名的冰清玉洁。”宋海说完,感觉局势有点不对,“哎呀,沈姐野哥慢慢聊,我游戏还搁在那里呢,都快晾凉了!”然后立刻离开这剑拔弩张的局势。
“这位朋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沈鸥气冲冲。
卫子野缓缓抬头,像是看到了什么,眯着眼,将眼神在沈鸥的脸上停留了数秒。
“你这口红什么色号?”
“Nars的Dragon girl”
“嗯……名字不错。”
“卫子野你在这儿装什么啊装?”沈鸥指着卫子野的鼻子,“都过去这么久了,所有人都走出来了你却还是一副死了的样子!你也知道你是乐队的灵魂,你在这里虚度什么光阴,你当你是谁,在这里赶潮流装什么冷颓型呢!”
“颓/你/妈啊。”卫子野吐了一口烟,说话的语气甚是平淡。
沉默。
闭眼,睁眼,捻灭烟头。
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
“一个月内,歌交齐,我也回来。”
“别跟我到时候交个什么无字天书,还跟我扯什么艺术!”
“主流和个性中找平衡点,对吧。”
“是这个道理。”沈鸥点点头,长叹一口气,“信你一次。”
“谢谢漂亮的欧小妹啦。”卫子野扯了一个笑出来,还带了点少年感。
“哎呀!看着你就拿你没办法了哎。”沈鸥松了下来,“真的没办法啊!野哥你这张脸实在是无敌了,我家那位要是有你一半颜值,估计就飘到天上去了哦。”
“哦对了,等下老地方,歌可以不唱,人给我过来。”
卫子野敛了神色。
“好的。”
当祝伶出现在KTV包厢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暗自吸了一口气——校园时代的女神,如今就算去掉了“校园里”这个定语,依旧是女神级别的存在。
红色的波点复古长裙,飘逸的裙尾在白皙的小腿间摇曳,一双黑色的绑带小高跟,胸前呈V字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天鹅般线条优雅的脖颈。她比大学的时候更白了,白得像是天鹅丰盈的羽毛。
整个环境微妙了。
她低头敛眸,眼皮上是带着细闪的烟粉色,眼尾稍重,似酒红与砖红的综合一直带到下眼睑,口红的颜色仍是上午时的那只龙女色。
季风看得最久。
上学时,他曾找到一个极其适合祝伶的词语——
仙品。
“小骚!”
突然一个尖细的女生扯破了微妙的气氛,径直朝着祝伶扑了上来。
“大忙人啊!好久没见着活的你了!”说话的是祝伶大学关系最好的朋友,也是室友,彭小莫。
其他的话祝伶没听得太清楚,除了那两个字——
小骚。
好久没人这么叫她了。
气氛瞬间活跃起来,所有人都笑出了声音。
“这是什么牛/逼的名字啊,小莫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有人问。
“这就是你们不知道事情啦!当年我们寝室的小何碰到渣男了,我们小骚立刻换了个号码打了过去,你猜怎么着?小骚操着那种甜死人不偿命的声音与那个渣男聊了大半天,然后突然切换成男声,说是要去逮到了自家女人和野男人聊骚哈哈哈。那语气,立马换成了黑帮老大的感觉!”
“然后呢?”
“然后啊!那男的来了一句——我靠,你这个人是真的骚!”
小骚由此得名,所有人再次笑起来。
祝伶也跟着大家笑了笑,坐在一旁打开一罐可乐喝起来。这时,季风坐到了她的身旁,不出意料,他今天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光看着就是极为柔软的布料。
“深藏不露啊。”他轻声道。
“不是深藏不露。”祝伶神色如常,“露了,你没注意过罢了。”
彭小莫此时还没讲完,“难不成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当小骚用尖锐的男声说出渣男的住址和姓名时,那孙子在电话里道歉了十几分钟!”
“6啊!”有人感叹道。
“那么,今天祝伶既然来了,不能一首歌都不唱就走吧!”
“你们先点着,让我想一想。”祝伶道。
这时,彭小莫坐到祝伶的旁边,此时季风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彭小莫看着季风的背影,凑到祝伶耳边说道:“季风还真是坚持不懈,都毕业了还这样,我真的不是蛮喜欢他。”
“我跟他明显不是一路人。”祝伶放低声音无奈地耸耸肩,“我已经把态度放得很明确了。”
“是啊!上学那阵子你都说的要多明白有多明白了,他竟然还穷追不舍。”彭小莫道,“那么多学妹喜欢他,我就真的摸不着头脑,他的那种温润绅士,都……”
“刻意。”
“对!不舒服。”
“但总有人会喜欢这类,没办法。”祝伶喝了一口可乐。
“但我知道,小骚你不喜欢。”
“知道就对了。”
祝伶转头看向门外,季风刚刚打开了门,却忘记关上了,里面的人也没在意。门开着,能看见他靠在墙上,烟飘在黑暗里。
祝伶知道他大一就开始染上香烟,却多次矢口否认。他常常洗手,喷男士淡香水,说是有洁癖,实则想要掩盖这件事情。
直到毕业走上工作,他顺风顺水,在几次共同参与的社交饭局上,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将抽烟当做社交技能,也光明正大起来。
为什么不喜欢他?
可能也是接触多了的原因吧。
“温润公子也抽烟了,工作压力果然比在学校大多了啊!”彭小莫小声感叹。
祝伶笑而不语。
此时一首歌完,大家又开始起哄让祝伶上来唱,祝伶站起来接过话筒:“我唱歌是真的要命,希望大家听完后身体健康。”
“得得得,听完咱们努力长寿!”一个嘴贫的说道。
全场笑,祝伶也跟着笑。
“王菲的《水调歌头》吧。”
悠扬的前调。
祝伶开嗓。
她的声音被雕饰得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白玉。
但,她的确没怎么在调上。
因为她声音足够好听,大家都没有笑起来。
可是祝伶自己能发现,她已经开始与曲调背道而驰了……
悠扬的伴奏依旧。
她轻咳一声。
季风一根烟未抽完,偏过头,看向祝伶,却没注意到背后另外一个抽烟的男人,眼神也向着这边飘过来。
卫子野一根烟刚点燃,就听到了隔壁的包厢开始放王菲歌曲的前奏,他留神去听,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天便利店里的女人。他转过头去看。
透过门上玻璃的折射,他眯着眼,便可清晰的看清那个女人。
红裙长发,双手拿着话筒。
当她开嗓时,他却忍不住轻笑一声——第一个字就不着调。
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咳。
声音突变。
她不再继续唱,而是随着音乐,开始读起苏轼的《水调歌头》。
一开嗓,只剩下惊艳二字。
她那嗓音发挥到极致,像是散着冷气的玉石,受冷冽的泉水千般冲刷打磨,浑圆无暇。她的咬字清晰却又轻盈,似月光下拨弦。
像是女人,湿润的唇,吻在脸颊上。
冰冷的牙,轻咬着脖子。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她的声音,似月下清影,哪像人间。
卫子野低头,燃着火的烟头掉在地上成为不起眼的灰烬。
心里。
怎么突然轻了起来。
他低着头,听着她念完。
最后一个字余韵未散,远处传来掌声。
他看向窗外的黑夜,也有月亮。
卫子野可能不知道,烟雾缭绕间的他,嘴角扬起了笑。
不知不觉。
那个包厢,一个女人的声音尤其明显——“小骚的声音是真的绝了!”
卫子野正在吐烟圈玩,闻言,一个烟圈吐得不成形。
小骚……
还是......龙女?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