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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大惊失色,几乎就从座椅上直直跌倒下来。她条件反射般,迅速将腰间的七彩璎珞一把拽了下来,恐惧的扔到青石地板上。
“你说……你说,奴婢的熏香中……竟然有麝香?”水晶好看的大眼睛登时蒙上了一层泪雾,她抽泣着:“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会的。一定是弄错了……不会有麝香……这种东西。”
晶嫔的两个宫女,眼见大事不妙,赶忙扑身跪倒。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哀求道:“启禀娘娘,和各位大人。晶嫔娘娘所有的香膏、脂粉、香囊,都是宫里的掌事嬷嬷送过来的,没有一件物件属咱们小主私有。奴婢们不敢说谎,还请娘娘与大人详查。这香珮确为旧主赏赐,今日早间小主才戴上的。”
“你的意思,若有金贵之物,想必就是玉妃赏赐了?比如这七宝璎珞香珮。”流千树手疾眼快的,将水晶扔到地上的璎珞捡起来,递给身旁两位御医官。
董怀义狐疑的接过,放在鼻息之下,仔细闻着。又将璎珞下面系着的玲珑香包解开,把里面的香料撒在桌几上,一样一样的细细盘查着。
良久之后,他低沉道:“确实有麝香成分,但并不足以闻之便令孕妇落胎。除非久而久之佩戴,才会润物细无声。”
“既然确实有麝香成分,那这物件又从何而来。你原为玉妃的大宫女,莫非是她指使你带这毒物进来,要慢慢谋害皇贵妃和龙裔吗?好大的胆子!”流千树冷笑一声,金色眼眸凛然一片,声音都是从牙缝里呲出来的。
他审视着不停颤抖中的水晶,又阴冷打量着不动声色的苗逸仙。
后者长眉一扬,不客气道:“你看我干什么?我是御医局的御医官,又不是玉甄殿的御医官。玉甄殿的事情,与我何干?你个老鼠眼,瞪什么瞪!”
“你若不做贼心虚,又何必脸红脖子粗的,忙不迭辩解?此地无银三百两。小人矫情!”流千树鄙夷道。
“你敢再说一遍,试试?本座扒了你的耗子皮……脚臭,嘴更臭!”苗逸仙紧逼几步,阴森森道。
一双鸳鸯眼,一对金色眸,几乎面面相觑。四目相对,天雷勾地火般,眼瞅着就要天崩地裂,打个昏天黑地才痛快。
“好了,两位大人就不要吵了。娘娘还在这边坐着,此间不易嘈杂。先问清楚这香囊事情,才好定论。”董怀义赶忙将二个冤家对头,远远拉开距离。
“总算有个明白人。”苗逸仙冷哼一声,退了几步。他毫不客气的坐在座椅上,冷冷盯住水晶和两个宫女。
“那劳烦晶嫔,这香囊从何而来?可是玉妃赏赐?”他不客气的咄咄逼人道。
“启禀大人,这香囊是晶嫔在碧渊殿当差时的旧主赏赐。也就是今日向娘娘来请安,我们小主才舍得取出来戴上一戴。”其中一个宫女不顾同伴的拉扯,焦急争辩道:“我们小主是个可怜人,从玉甄殿里搬出来时,只带走了一个小包袱,不过几件换洗衣衫而已,若非旧主赏了几件首饰,恐怕一无所有。玉妃的赏赐,是从殿前送进琉璃殿,又从殿后抬回了玉甄殿,不过做个样子罢了。这些事情,小主都藏在心里,隐忍了所有的委屈。娘娘和大人们若不信,可即刻去查验便是,奴婢不敢说谎。”
“原来是,碧渊殿的赏赐……”流千树深深蹙眉,他与董怀义相视,眸色阴沉。
“大事不好,苗御医,快快前往玉甄殿。玉妃娘娘……玉妃娘娘她……小产了……”一个宫女从殿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头就跌倒在众人面前。只见她一头汗水,气喘吁吁,可见是牟足了劲儿,一路狂奔而来。
“什么?小产!”苗逸仙大惊失色的从座椅上弹跳起来,他迅速躬身向夜涟漪行礼,急迫道:“娘娘,此事事关重大,在下……”
“不必赘言,苗御医速速前往玉甄殿便是。这里,本宫有董御医和千树大人照顾,不碍事。”夜涟漪坐直身体,冷静的打断苗逸仙。
后者微微一愣,但还是再次躬身行礼,转身就一阵风般跑向了玉甄殿。丢下了还跪在青石地上的小宫女,她正咳嗽着半天依旧说不出话来。
董怀义十分震惊,他转身倒了一杯温热茶水,躬身递给小宫女,淡淡道:“不用怕,娘娘赏你的。喝了水喘匀了气,再慢慢回禀。”
小宫女翻着眼睛,顾不得许多,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她又喘了好几口粗气,结结巴巴道:“启禀贵妃娘娘,玉妃娘娘用了午膳……便歇息了。不知,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就流了……很多血,腹痛不已。娘娘她,一直在床榻上……打滚,到处是血,太吓人了。”
董怀义略一思忖,温声温气问道:“方才用了午膳?那玉妃娘娘用了什么……菜肴。”
“娘娘的胃口最近不好,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所以……小厨房便做了青梅粥、酸渍小嫩瓜、菊花奶糕……对了还有美人汤……就是用别角晚水的梅花瓣做的……甜汤。”小宫女怯生生道。
“那别角晚水,玉妃娘娘不是送于皇贵妃了吗?”董怀义楞了一下,突然打断她。
“我家……我家娘娘也很喜欢那美人汤。所以……小厨房特意折断了些别角晚水的梅花枝,养在……清水中……”小宫女不好意思道。
“雁过拔毛,还真行。”流千树鄙视的撇撇嘴:“那梅花有什么稀罕,玉妃喜欢,拿回去便是……”
“等等!”董怀义突然眼眸一亮,璀璨如星:“千树大人,可否教人把那别角晚水,抬过来让在下见识一下?”
夜涟漪与流千树狐疑的相视了片刻,后者挥挥手。不多时,十数个小太监便将那旷世奇梅抬了过来。
董怀义围着那梅花树转了好几圈,他又拈起一小搓泥土放入口中,咀嚼几下吐出。又摘了几片花瓣,在鼻息之间细细嗅闻。甚至,还伸手捉了一只围绕着梅花的莹白小蝴蝶,仔细端详着。不但夜涟漪与流千树,连跪在青石地上的水晶与宫女都齐齐愣住了,不知所措。
不多时,董怀义的脸色划过一丝阴沉。他信步走到流千树面前,在其耳畔轻轻细语几句。后者脸色不吝惊白,犹豫片刻才点点头。
“启禀娘娘,微臣身为御医局统领,恐怕玉妃小产,虽然有苗御医亲自前往医治,但微臣也不得不例行公事,要前往玉甄殿查看一番。千树大人放心,请稍后伺候娘娘服药,随后卧床歇息半日,应该便无大碍了。微臣稍后再为娘娘请脉。”董怀义恭敬跪地叩礼。
“快快请起,董御医。本宫并无大碍,你速速前往玉甄殿吧。或可,祝苗御医一臂之力。”夜涟漪凝视着面前神情宁静,眼眸遂黑的年轻御医,轻轻点点头。
董怀义朝着漱蓝招招手,师徒二人疾步而去。
“好了,千树大人。为晶嫔赐座吧……本宫相信,这麝香一事,她确实不知情。”夜涟漪温和道。
“娘娘,如今还尚未水落石出,不可大意,亦然不可轻信。”流千树低低道。
夜涟漪摇摇手,她叹息一声,凝视着青石地上,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三个可怜姑娘。
“本宫相信,水晶无罪。不过……被人利用了。本宫知道这种感觉,起来吧,委屈你了。”
水晶闻言,不禁泪流满面,她膝行着,爬到夜涟漪面前。
她紧紧抱住其华丽紫裙下的双腿,泣不成声道:“娘娘圣明,知道奴婢的冤屈……奴婢……奴婢……差一点就被人……害死了。这香囊,真的不是……奴婢故意要害娘娘的。奴婢不知道,这里面有麝香。如果知道有……奴婢也是万万不敢佩戴的……这种阴损之事,奴婢宁死也不会……做下。谁……都会有孩子,为人娘亲……怎么会不给自己的孩子……积德呢……呜呜呜……奴婢真的心里苦啊……奴婢被冤枉了,可谁会在意一个小小宫嫔的生死呢……奴婢就像水中的浮萍一般……任人践踏,微不足道……就是被冤死了……也不会有半个人……在意。”
“好了,起来吧。地上凉,小心跪久了寒凉了身子,落下固疾。”夜涟漪手中微微用力,想要拉起跪在面前,情绪激动的女人。
“娘娘是这后宫之中,唯一真正心地善良之人。奴婢知道,待奴婢好的这些人里,只有您不是因为皇上宠幸了奴婢,才不得不拉拢贿赂,其中心怀鬼胎的大有人在。奴婢虽然卑贱,但这些道理都懂。只有娘娘,是真心可怜水晶无依无靠,无根无蒂。奴婢对娘娘的好,也是发自内心,感激涕零。奴婢绝不会陷害娘娘的……若有半点谎言,便叫奴婢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水晶的一双杏核眼眸,哭得红肿不堪,连声音都嘶哑了。
“好了,本宫相信你便是。”夜涟漪示意身边的宫女,将水晶拉拽起来,送入座椅。
“水晶,本宫还是当初那句话。在这后宫之中,只要你不害人,本宫就会保你、护你……明白吗……”她淡淡道。
“晶嫔娘娘,这香囊到底是碧渊殿何人相赠?”流千树脸色阴沉,继续追问道。
水晶抿紧双唇,神情之间犹豫不决,似乎有惊惧,似乎亦有困惑。良久间她无言以对。
“算了,既然晶嫔尚有难言之隐,千树大人就不要逼她了。记着不要,助纣为孽就好。送你家娘娘,回琉璃殿歇息吧。想必晚些时候,皇上还要和晶嫔共用晚膳,你们也好早些回去准备。本宫……也乏了。”夜涟漪扶住自己的额头,淡淡道。
“是。”众人应诺。水晶犹豫片刻,欲言又止,终归无法开口,不得不沮丧着哭得狼狈的脸。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坤宁殿。
夜涟漪望着面前灿烂绽放的梅花,若有所思。
“来人,将玉甄殿送过来的四个园艺太监,悄悄绑到这里来,不可惊动任何人。”流千树扭头,对黑暗之中的侍卫命令道。
“看来,真是这别角晚水?只不过,怎么玉妃与我……都中了招?千树哥哥……董御医去玉甄殿,不会有危险吧?“夜涟漪见众人都被屏退,终于松了口气。一副小女儿的娇态,也原形毕露。
“没事儿。放心吧。夜丫头……你先回去歇息,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置。好吗?”流千树凝视着那颗梅树,神色并不轻松,却故意温和道。
“好,我听你的话。”夜涟漪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甜甜一笑。
待夜涟漪离开,流千树轻轻拍手。几个黑衣侍卫便将四个太监抬进了房间。
“怎么……都死了?不是让你们抓活的吗。”流千树惊诧道。
“大人,属下与这四人交过手,他们虽为太监,却身怀武功。被生擒之后,都咬了藏在牙根中的剧毒之药。很快就断了气……是鹤顶红。”一个侍卫低低道。
“应该不是玉甄殿的人。”流千树喃喃道,他蹲下身体,细细查看这躺在地上的四具尸体。
“属下查过了,是碧渊殿。他们都是紫渊引荐给玉甄殿的园艺太监。”侍卫谨慎道。
“又是碧渊殿,又是……紫渊……莫非,他们这次本对着皇贵妃来的,却不小心误伤了柳姣姣?若此,还真是天网恢恢,自作孽不可活!”流千树冷哼一声,他站起身来。
“大人,那这几个人怎么处置?”侍卫小心翼翼道。
“等董御医回来,再商量吧。你们几人……悄悄潜入玉甄殿,保护好董怀义。他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娘娘的身体还要靠他调理。”流千树若有所思。
“是!属下遵命。”侍卫躬身行礼。犹豫片刻又道:“还有,夜王爷飞鸽传书,他们已经到了青州,一切平安。请您适时禀告娘娘,请娘娘放心。”
流千树点点头。侍卫们静悄悄的,又一次无声隐入殿外的花丛中,不见踪影了。
“明丫头,不知道你过得还好吗?”流千树微微低垂了眼眸,在心底暗暗叹息道:“这种时候,谁能比你更诡计多端,应付眼下这些事呢……哎……如果你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