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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尧站在窗口,目瞪口呆的看着外面,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我一惊,走到他身边,顺着窗口往外一看,也愣了,缓了缓才道:“是蜈蚣。”
李尧深深吸了口气,额头青筋暴跳,吼道:“我他妈知道是蜈蚣!问题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蜈蚣!”
此刻,站在窗边望去,只见工棚外面,几乎都被蜈蚣爬满了。
灯光能照到的地方,全是密密麻麻,身体黢黑的红头蜈蚣,有大有小,正到处乱窜,让人一看之下,就头皮发麻。
它们仿佛是受到什么吸引一般,全部朝着工棚聚拢过来,更远处,还有更多的蜈蚣在往这边爬。
我往窗户下一看,发现一部分蜈蚣,已经开始顺着木墙往窗沿上爬。
李尧被惊呆了,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我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将窗户一关,连忙道:“快、关门、关窗。”说话间,立刻去关我这屋的大门。
我俩反应的太慢,已经有十来条蜈蚣爬进了屋里。门一关,我也顾不得其它,一脚一只,踩蟑螂一样,将爬进来的蜈蚣给踩爆了。
李尧立刻掉头去关他那边的窗户,由于是一敞排的工棚,因此大门只有两扇,分别在工棚前后的尽头处。
我们两人住的屋子是工棚左边的尽头,往右的房间因为没有使用,全都关严实了,唯有李尧的窗户口没关。
他反应过来去关时,已经有大片密密麻麻的红头蜈蚣从窗口爬进来。李尧前脚关窗,后脚就是好几条蜈蚣,扭弹簧似的跳到他身上。
夏天穿的本来就少,我这人还算讲究,睡觉时规规矩矩穿了套睡衣,李尧干脆连背心都没穿,黑瘦的上半身光着,就穿了条大裤衩。
其中一蜈蚣刚好跳到他胸口,咬着不可描述的地方,晃晃荡荡的。
“嗷!”他怪叫一声,原地跳脚。
我认得这种蜈蚣,知道是没毒的,倒也不是太担心,立刻抄起墙边的铲子,冲到他屋拍地上的蜈蚣。
按理说挺危机一事儿,但看着他胸口晃荡着的蜈蚣,我还是觉得有些想笑,忍不住道:“人家妇女同胞是奶孩子,为人类繁衍,伟大奉献,你怎么奶起蜈蚣了。”
李尧一把扯掉胸口的蜈蚣,疼的龇牙咧嘴,大喊:“你丫儿禽兽不禽兽啊!”
我一边拍蜈蚣,一边道:“别管我禽兽不禽兽了,赶紧穿衣服去吧。”
李尧骂骂咧咧的跳上床头找衣服,迅速穿上长衣长裤,我拍完蜈蚣,也赶紧换了身严实的行头。
此时,关闭的纱窗,已经被蜈蚣给爬满了,视线被挡了个一干二净。
我问李尧:“这地方怎么这么多蜈蚣?以前有过吗?”
李尧脑门上出了层薄汗:“这个季节,正是蛇虫鼠蚁活动的时候,有蜈蚣不奇怪,但我闹不明白,它们怎么全想往咱们屋里钻?以前也没出过这事儿啊!怎么你一来,这工棚里就尽出些怪事?”
我一愣,心里有些打鼓:难道那古怪的笑声和眼下这些蜈蚣,真的和我有关?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呀?
思索间,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木墙的细缝里,居然开始有蜈蚣冒出来!
这一排的工棚,都是木质的,搭建的比较简易,木料之间,有些地方难免不严实,有些细缝,小一些的蜈蚣,就这么顺着周围的缝隙钻了进来。
“我去,你们怎么不知道用铁皮!”
李尧一见着情况也懵了,道:“铁皮不通风,聚热,这地方又没空调,夏天住铁皮房,还不得把工人给热死了?”说话间,我俩赶紧去收拾这些从缝隙里钻出来的小蜈蚣。
然而,这工棚里的缝隙太多,我俩灭了东边,西边又冒出来了。
一阵手忙脚乱之际,屋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小蜈蚣,它们密密麻麻的在地上、床上、桌子上到处爬,数量越来越多,我俩根本应接不暇。
有不少还开始往我们身上爬,要不是刚才提前穿了长衣长裤,把防备做了一下,恐怕这身皮肉就真得遭罪了。
“不行。”李尧脸上全是汗,说道:“这些蜈蚣,这么想进屋,肯定是屋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
我首先想到的是食物,于是道:“蜈蚣喜欢吃什么?”
李尧思索着说:“蜈蚣好像吃的挺杂的,什么都吃……蟋蟀、白蚁、蜻蜓、蜘蛛、苍蝇、蠕虫、蚯蚓、蜗牛?咱这屋里苍蝇是有……但也不多啊,怎么会引来这么多蜈蚣,肯定不是吃的原因。”
说话间,我目光看向窗口,顿时一惊。
这地方条件简陋,为了通风,窗口弄的都是纱窗,而且是那种便宜的老式纱窗。
此刻,密密麻麻的蜈蚣腹足和口器在上面抓爬撕咬,俨然已经有要被划破的趋势。
现在进屋的,都还是些小蜈蚣,要是外面的大蜈蚣进来,一拥而上,我俩岂不是得……
我脑海里顿时冒出了‘虿盆’二字,整个人不由得一哆嗦,忙道:“不行不行,管它什么原因,这地儿今晚是不能待了,我们赶紧撤,先冲出去再说。”
李尧也明白事到如今,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点头,回屋迅速收拾行李。
我本想将带着的衣服往包里塞,但一见床边的衣服上,已经有小蜈蚣在里面爬进爬出,也就不打算要了,只收拾了端瓶木匣和白日里试烧出来的一块泥料,便背上了包。
李尧那边情况也一样,没收拾衣服,捡了重要的带了。
我俩打开手电筒,站在门边,数了个一二三,便猛地打开门,一前一后,快步冲了出去。
门面上和门前的地上全是蜈蚣,我俩猛冲出去,也不知踩死了多少条,只觉得单薄的长裤,根本抵不住大蜈蚣的撕咬,两只脚的脚腕处细细密密的刺痛着。
冲出门,我俩根本不敢停,也顾不得脚下的刺痛,撒开脚丫子就跑,越往外跑,蜈蚣越稀少,直跑到一个看不见蜈蚣的高地儿,才停下脚步,清理那些挂在身上,阴魂不散的长虫。
李尧狠狠的踩爆收拾下来的蜈蚣,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望向我们来时的方向。
由于之前开了总闸,因此工棚的挂灯全开,在黑暗的山坳间,工棚所在的位置,就如同一颗大型的聚光灯。
隔着一阵距离,我们也看不见那边的具体情形了,只觉得灯光越来越暗,也不知是不是蜈蚣太多,遮蔽了灯泡的光,还是线路出了问题。
我坐在地上,挽起裤脚,脚腕一圈是细细密密的红点,有点疼,但没什么大碍。
缓了片刻气,我道:“先回你家吧。”
从这儿出山到李尧家,正常是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不过现在天黑,又是山路,估计得三四个小时才能到。
到地儿也是天明了。
出来时只带了要紧的东西,食物方便面一类的都没带,现在走出去,好歹能洗个澡、吃个饭,再补一觉。
李尧却犯了犟劲儿,说:“不行,发电机什么的都还在运作,全是木头,这些蜈蚣到处乱咬,要是把线路要坏了,出了火灾怎么办?会起山火的。”
我道:“咱们守在这儿,真起了山火,就凭我们两个,还能救火不成?”
李尧不答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道:“那边泉沟里有我们接的压水管,救火没问题……嗯,怎么这么臭?”他突然转移话题,捂着鼻子。
我将手电筒往后一打,指了指高地下方,道:“因为我们跑厕所来了。”
李尧瞟眼一看,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你白天来这儿拉稀了!”
我道:“就拉了三次。”
李尧一脸绝望,道:“卫无馋,你是我的克星。”
我道:“你不久前还叫我卫哥。”
“…………”
一阵沉默后,我也觉得带着李尧搁这儿闻自己白天的排泄物挺尴尬的,便道:“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咱们换个地方吧,就去泉沟边上。正好出了一身臭汗,洗洗也好,没准儿明天早上,那些蜈蚣就走了。”
李尧道:“要是没走呢?”
我道:“蜈蚣是一种药材,它们要死赖着不走,咱们就联系蜈蚣养殖厂,便宜倒卖给他们,还能赚一笔。”
李尧眼中一亮,冲我竖起大拇指:“诶,卫哥,人才呀!这招都能被你想出来。”
我谦虚的摆手:“生活所迫,都是锻炼出来的。”
一翻扯淡下来,我两放松了许多,便打着手电筒,往泉沟边走。
一边走李尧一边跟我说,因为山里要烧窑,最怕的就是引发山火,因此以往正经开工时,会在木屋和土窑周围,清理出防火带。
这次由于就我们两人,他也没想到这一出,好在安装的水管都还在,一来方便工人用水,二来也是防火用的。
我们俩到了泉沟边,就着月色,只见泉水清澈,泛着银色的波光,我捧水洗了把脸,凉爽无比,让人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李尧找了片稍微干燥的地儿,垫吧了些枯叶,便道:“离天亮还有五个多钟头,咱们俩轮流睡,留一个人守夜。你先守,我累了,我先睡。”说完,便倒在枯叶上呼呼大睡,我到真有些佩服他这随遇而安的本领。
守夜间,我坐在篝火边无事可做,便拿出那件端瓶和泥料,在脑子里勾画着修复程序。
坐在篝火边有些热,我坐了片刻,正打算离远一些时,蓦的吹来一股卷地风,带着一股凉意,一热一冷间,反倒让我打了个哆嗦,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卷地风,将地面的枯叶卷起,打着旋儿,我没由来的想起了民间鬼打璇儿的说法。
说风分为很多种,其中,这种璇儿风,就是鬼风。
起璇儿风,说明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
我打小被爷爷带大,老一辈的人迷信,他给我灌输了满脑子的民间故事,其中又以山精鬼怪的故事居多。在这样的家庭熏陶下,我还能坚定地走唯物主义道路,真得多亏了九年义务教育。
璇儿风刮起的尘土有些迷人眼,我眯着眼,脑子里正瞎想呢,忽然间,便听黑暗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像是一男一女在压着嗓子说话,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那声音……就跟喉咙漏风似的。
我顿时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