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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凝神看着纸上,这才微微一笑,用力吹干纸上的墨迹,细细的折叠起来,喊道:“小安子。”
夜晚大声的嘶喊,让他们逃命,可是他们根本就听不到,看不到,鲜血染红了战袍,无数生命在硝烟中陨落。夜晚只觉得奋不顾身的朝着他们跑过去,是她,是她,若不是她给慕元澈献计,司徒静不会被逼的出使西齐,如果不是担心司徒静的安全,他的哥哥也不会踏上出使的征途。
夜晚这一刻真是恨不能吃了自己的心都有,可是眼看着自己最亲的人就在前方倒下,她却没有办法相救,只能扯着嗓子不停地大喊。喉咙已经嘶哑,夜晚无力的看着在乱军中伏倒在地的哥哥跟司徒镜,她甚至与还能看到司徒镜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仿佛往昔一样。
“哥,都怪我,都怪我,你别离开我……”
“阿晚,你醒醒,你醒醒……”
夜晚从无边的梦境中听到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地唤着自己,就像以前一样,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会说,雪娃娃,站在我身后有我保护你!
夜晚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因为梦中的不停嘶喊,嗓子有些发干似要冒火一般。一抬头便对上了那一双黝黑黝黑总是探不到底的眸子,夜晚从梦靥中还未清醒过来,下意识的一把扯住他的衣衫,脱口就说道:“阿澈,阿澈,救救我哥哥,救救我哥哥,我不要让他死,我不要让他死……”
泪珠一颗颗的滚落而下,滴在慕元澈的手背上一阵阵的灼热,似乎透过肌肤钻进血液里,在体内四处乱窜。夜晚的情绪实在是很糟糕,眼睛肿如核桃一般,发髻散乱随意地披在身后,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惧之色
从没有见过夜晚这样的模样,慕元澈几乎是立刻就将她拥进怀中,柔声说道:“莫怕莫怕,我在呢,你哥哥会没事的,我已经让岐州守将前钱桐、延州守将冯巳昭火速驰援,一定会将他们平安救出,你只管安心便是。”
夜晚的脑袋里一团浆糊,一时间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郦香雪而是夜晚。听到慕元澈的话竟是脱口说道:“钱桐稳重有余但是机警不足,冯巳昭急功近利且又爱占小便宜,这令人驰援只怕面和心不合,反而坏了大事。”
慕元澈面带惊疑的看着夜晚,想起夜晚给自己的那封信,面色微沉问道:“若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夜晚救人心切,梦中的情景时时让她难安,此时听到慕元澈的话下意识的就要脱口而出心里的部署,然则仅剩的一丝理智拉回了她的急躁,眨眨眼,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身处何方。
骤然便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夜晚心口跳动的厉害,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脑子急速的转动着,口中却说道:“嫔妾一介女子哪里知道这些军国大事,这不过是哥哥那日来看我时忧心之语,夜晚便记住了。没想到今儿个你还真说起这两个人,一时情急便脱口而出,若是我能通天地,晓乾坤,便不会没用的在梦中哭泣了。”
慕元澈却是不信这番说辞的,低头看着夜晚缓缓说道:“难道连你也要蒙蔽我吗?阿晚,我知道你心里是有的,只是你不相信我,不肯告诉我,你在防备着我是不是?”
夜晚摇摇头,哽咽两声,面带戚色,伏在慕元澈的怀里低泣不已,心里却是暗暗想道:若是我真的将自己的所有底细说出来,慕元澈那边是咱们死生不相见的决绝之时,我怎能还跟前世一样那般信任于你?
慕元澈心中惊疑不定,垂眸只见夜晚的孱弱的身姿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一是忍不下心来逼迫于她,只得说道:“等你愿意与我说的时候,再说吧。”
夜晚摇摇头,声音里还夹着惊恐过后的余悸,声音带着初睡醒后的甜软呢喃的蒙蒙之音,“非是我要瞒着你什么,从你我初见,君所见具是夜晚真实之态,何曾对你有丝毫隐瞒,只是我毕竟是女子,军国之事哪敢妄言,若你定要知道,也并无不可告人之处,不过是我们兄妹的无奈凄凉之举而已。”
“怎么说着还自伤身世了?”慕元澈轻轻拍着夜晚的脊背,瘦弱的都能摸到突出的脊骨,心中那刚浮起的坚硬顿时消散而去,“你若不愿说就算了,我不强逼于你。”
“若以前定不会说。”夜晚坚声说道,“只是如今我既已心仪于你,盼与你会共白头,还有什么不能对君言?”
慕元澈心有触动微叹一声,面上的神色又缓和了几分,拍拍夜晚,道:“再睡会吧,现在才三更天,早着呢。”
慕元澈没有追问,因为他没有办法在面对夜晚这般浓情的时候,还要怀疑她,他会觉得自己是个很卑鄙的人。
百里晟玄是必死无疑的,他们两人迟早都会有一场大战,若不是他,他怎么会跟雪娃娃起争执,又怎么会失去她?他恨透了他,有生之年,若不能踏平西齐誓不为人!
夜晚哪里就能真的睡去,皇帝都有疑心,即使现在相信与你,那么将来也会继续怀疑你,所以夜晚是不会在这个时机下不把事情‘交代’清楚的,是的,以他的方式交代清楚。
“君不疑我,妾心甚安,只是妾无不可对君言。”夜晚紧紧的环抱着慕元澈的腰不肯撒手,仰头凝视着他,眼中满是信任依赖之色。
慕元澈低头看着她,四目相对,原本空寂的眸子渐渐的蒙上一层温柔。
“我年少时是跟着姨娘陪着父亲在边关度过的,那时父亲可不像现在,他骑着高头大马很是威风,姨娘常常抱着我在城墙头上看着父亲练兵,所以我的性子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很野的。”
慕元澈索性脱了鞋上了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环着夜晚听她讲故事。柔柔的灯光下,两人彼此相拥,晕黄的灯光在床上投下两人相拥的影子,远远一看,像是交颈的鸳鸯,唯美温馨。
“你的性子着实有些野,我在你手里可是真真实实的吃过几次亏的。”慕元澈轻笑,笑声中夹着几丝无奈,又搀杂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夜晚低声轻笑,只是先前哭喊的厉害,这会儿嗓音便有些低沉。
“是啊 ,妾小的时候就常想着为什么我不是男儿,那样就能象哥哥一样习武,骑马,在练兵场上赫赫威风。小的时候爹爹对我还是有几分喜欢的,高兴的时候也会亲自带着我去骑马,不过大多的时候都是哥哥牵着一匹小马,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坐在上面。后来,爹爹被调回京都,姨娘就带着我跟哥哥一起回来了。
进了夜府的高墙大院,我才知道这个我要许很多的规矩,每日被关在小院子里,为此我还生了一场病。我不过是一个庶女,整个夜府的人都会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跟姨娘。很多夜里我都能看到姨娘偷偷的流泪。后来没过两年姨娘便病逝了,这诺大的夜府里,只有我跟哥哥两个。
可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哥哥竟被大夫人教养的有些轻浮起来,姨娘临死前曾经说过让我时时帮扶着哥哥。可是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办法让哥哥清醒过来,让他好好的读书,好好的习武。哥哥在外院,我在内院,隔着一道院墙,却好像是天涯海角。
后来,我便开始读男子的书,幸而姨娘从边关回来的时候为我跟哥哥买了不少的书籍,大夫人也并未将这些书收回去,于是我白天蒙混大夫人的眼线绣花扑蝶像个不懂世事的小庶女,晚上却要掌着帐前一盏小灯努力背书。
我每日苦读,然后与哥哥相见的时候,我便故意为难他,他被我激将之下,也才开始专注书本,后来在我的细细劝说下,才知道中了大夫人的捧杀之计。不过那几年,我也的确因此看了不少的书籍,为了难倒哥哥,的确费了心思,不敢说这世上的书籍我能便阅,但是十中有五还是敢应下的。”
“……”慕元澈听着真是匪夷所思,此时细细想着,很难想像一个小小的女娃能有这样的慧眼跟胆魄,“那时你有多大?”
“七八岁。”夜晚轻声说道,听着慕元澈的口气似是应该相信了,夜晚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当年为了瞒过夜宁她费尽了心思,如今终于借着当年的部署瞒过慕元澈,一番心机总算没有白费。
“一直知道你们兄妹生活不易,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曲折。”慕元澈的声音又带了几分怜惜,“所以之前你让小安子送去的那封信,并不是你哥哥未雨绸缪,根本就是你的计策?”
夜晚这个时候可不敢自大,忙摇摇头,道:“妾可没那般厉害,决胜于千里之外,却是哥哥临走之前说过的。我家是武将世家,自幼我哥哥便极喜欢研究兵法战略,更是对三国交界的地图多有涉猎,与妾无关。”
慕元澈能容下郦香雪智谋百出未必能容的下一个夜晚,她自是要小心为上。
当年在边疆,地处蛮荒一带,两人也曾策马狂奔,朝看日出,夕看落日,也曾相拥相偎有着最美好的时光,那时真是好,只有他们两个,虽然生活清苦,却是真的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