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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这样的表情?可是我送的礼物不合你心意?”慕元澈压抑了一天的心情此时稍微的纾解了些,他就觉得很奇怪,每每看到夜晚,自己有再多的烦闷似乎都能随风飘散。
夜晚猝不及防,唬了一跳,拍着胸口看着慕元澈嗔怒,“怎地也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进来了,可真是吓死人了。那起子奴才越发的不成体统,连通禀都懒得做了。”
慕元澈轻轻一笑,“怪他们做什么,是我不让他们出声的。”伸手将夜晚揽进怀中,看着那琉璃灯忽儿笑道:“当初从你手里将这灯索要回来的时候,你心里定是要将我骂死了。”
夜晚脸一红,真是被慕元澈猜中了,当然这种事情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当下昂着头说道:“我是那种小气的人么?不过就是一盏灯而已。”
“原来我送与你的东西不过就是一盏灯而已,在你心里根本就不在意。”慕元澈十分萧索的应了一句。
夜晚一听这话,细细一想便明白过来了,当下便嗔怒道:“你这个人好生的奸诈,不管我怎么回答都是你有理,如此太过可恶。”
夜晚若是肯定的回答,必然会给人小气心胸狭窄的印象。夜晚一时不曾细想只顾着自己的端庄从容大度了,却又被慕元澈定义为薄情寡义之人,可见这世上真真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回答。
本来夜晚若是再细密一些,想的周到一些,必定不会被慕元澈钻了空子。偏偏这个时候她自己心情激荡,两个自己不断地交锋,再加上慕元澈突然袭击,这才一时间有了疏漏之处。
偏这个可恶的庶子,第一时间就给抓住了错处,倒是让夜晚有些下不来台。不由的横眉冷目想要义正词严辩驳一番,却不想一下子被慕元澈拥进怀中,夜晚心中不由得惊了一下,她能感受到慕元澈此时的心情算不得好,有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当下只得乖乖地被他拥着,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慕元澈一愣,没想到夜晚这般的警觉,居然能察觉到自己心情的起伏。只是军国大事,说给她也无用,还累得她平白跟着担忧,便哄她说道:“不过是伤心,你竟然弃我如敝屣。”
夜晚推了他一下,呸了一声,道:“那个时候想必皇上也没有将嫔妾放在心中吧?我跟你本就是茫茫人海中的无意相遇,要说有什么浓情蜜意打死我也不信的,你至于假装伤心给我看吗?”
夜晚知道慕元澈没有说实话,既然他不想说,她便不能问,不然若是惹得慕元澈不悦就不好了。新得宠,总是要万般的谨慎才是正理。
故而,夜晚便说了这样的大实话。
可是这样的大实话,在后宫之中在帝王心中最是难能可贵的品质。这进宫邀宠的女子,哪一个的背后没有家庭利益的纠缠,帝王心里明白,嫔妃心里更明白。为何要斗,还不是为了更好的为家族谋取利益。
就如同慕元澈面对困境,后宫世家女不乏其人,只要他挨个的寝宫走上一圈,只怕朝堂上的局势便会逆转。世家最在乎的也不过是皇帝的维护,家族利益的保证,而他们之间的纽带,便是进入后宫的各家女子。
偏偏这个时候,慕元澈遭遇了夜晚,遭遇了这个神似于她的雪娃娃,却又比雪娃娃更脆弱的女子。他不想再品尝一次失去的痛苦,所以今晚他舍弃了甘夫人,也没有走向任何一位世家女的寝宫,依旧如约到了柔福宫。
而这个背后肩负的压力,只偶有他自己能去体会。
皇帝跟世家谁也不相信谁,只有利益才能将他们紧紧的捆在一起。
只是人的心中总还有对生活的渴望,对爱情的向往,这一刻慕元澈忽然不想像以前一样妥协了。
即便因此,也许他会更惨重的代价。
任性,是一个帝王绝对不能有的权利。
慕元澈的额头抵着夜晚的额头,轻声呢喃,“阿晚,我们就这样相互依偎走下去,不管前途多么坎坷,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彼此。”他深后悔,当初一时冲动放弃了他的雪娃娃,所以现在他不想重蹈覆辙。明知道这是一条太过于艰辛的路,可是身在帝王这个位置上多年,得到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面对着自己想要去珍惜的,他想要搏一把。
纵然最后失败了,也无怨无悔了。
夜晚这回真的是唬了一跳,慕元澈这是发什么疯了?
可是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华丽辞藻修饰,就这样一句不要放弃彼此,似乎让她心里那最深的伤痕渐渐有了平复的迹象。
情浓之下,夜晚本就情绪十分不稳,竟是脱口说了一句,“你若担心汉王之祸,我倒有一计。”
话出口,便是覆水难收。
夜晚此时倒是没有丝毫的后悔,毕竟慕元澈的位置都不稳,作为慕元澈的后妃之一,她的下场也绝对不好。只是若是平常,绝不会这般直白的说话里就是了。必定会转上几个弯,让慕元澈不至于疑心。
可是女人啊,不管什么时候,理智总是及不上情感的冲动。
如果此时,慕元澈的面上没有带着惊讶,那就更完美了。
夜晚自然知道慕元澈为何这样的惊讶,对上慕元澈的眼睛轻轻说道:“后半晌的时候小国舅使人来过,给我送来几匹绢,说是丞相夫人亲手所织,为了感谢我曾经救过熙羽一命。”
夜晚伸手环着慕元澈的腰,伏在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接着说道:“我虽然不甚聪明,却也不是一个傻子,丞相夫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送绢?若说是感谢救了小国舅,那么早就在我刚救了小国舅的时候就该做的。想到这里我便有些心里起了疑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可疑。于是我便问送绢之人为何小国舅没有亲自过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那人就回我说道,小国舅正在府中生闷气,本是要亲自前来的,还说请我不要生气。”
夜晚说到这里一顿,直起身子看着慕元澈,就见他神色比之方才还要凝重一些,便拉着他的手说道:“咱们坐下说不好好?站了半日脚都要酸了。”
也不等慕元澈答应,夜晚自顾自的拉着他上了榻,将两人的鞋子脱下放在脚踏上。又将厚实的软枕拉过来放在身后靠上,两人斜倚在上面,夜晚头枕着慕元澈的胸口舒服的叹了口气。
慕元澈听着这声叹息,便忍不住的说道:“真是娇气,站着说会话就喊着脚疼。”
“有人宠着,真心疼着,便是不娇气也会变得娇气起来。因为她知道,有人给她撑着头顶上这一片天空。”夜晚轻声说道。
慕元澈忍不住的有叹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他觉得自从遇上夜晚,他叹气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夜晚抿嘴一笑,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听到那人这般说,似是毫不遮掩的样子,我便追问道小国舅为何生气?那人道:小国舅正在府中大骂薛长山。我又问:薛长山是谁?为何小国舅要骂他啊。那人又道:奴婢也不知道薛长山是谁,只是听说此人曾是汉王的心腹。后来跟着汉王去了封地并州,多年便不曾有信。我又奇道:既是如此,千里之遥小国舅为何要骂人,真是奇哉怪哉。那人起先是不肯说的,架不住我追问,于是便说了几句。”
慕元澈听着眉头微微的皱起,大手轻轻的拍着夜晚的脊背,“好端端的忽然郦家来了一个人,送了几匹绢,居然还跟你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倒是有些意思。”
“是啊, 我也是想不通,不过后来却是琢磨出味道来了。”
“哦?阿晚有何高见?”
“我大胆猜想,只怕郦相有心相帮皇上,却又怕世家多话,因此这才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夜晚心里最不希望的便是慕元澈跟郦家有任何的矛盾,所以一旦有机会,自然会倾尽全力在中间起一个缓和的作用。更何况这一回,夜晚能感受到郦家是真的在为慕元澈担心。
“阿晚这个想法倒是有些意思,说来听听。”慕元澈顿时来了兴趣,坐直身子看着夜晚。
夜晚随着也坐直,抿了抿鬓边散落的头发,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缓说道:“绢分两种,生绢跟熟绢。生绢是未经精炼脱胶的,熟绢则不然,则是生绢脱胶之后的产物。其中未经染色的又可称之为‘练’,而经过染色的熟绢则可称之为彩绢,色彩十分的丰富。”
慕元澈看着夜晚,没想到夜晚对这些居然这般的熟悉。他生来就是皇子,而后又是帝王,还真的对这个绢知道的并不甚详。此时听到夜晚这么细细一说,慕元澈眉心一动,眼中渐有光彩。
夜晚看着慕元澈的呃神情,便知道自己这一步没有走错,当做并未察觉慕元澈的变化一般,又说道:“我便想,丞相夫人送来的绢都是未经染色,精炼脱胶的生绢,丞相府富贵非一般人可比。丞相夫人送绢居然送的还是生绢,我一时还真的有些猜不透。正当我猜不透的时候,严喜送来了礼物,瞧着这琉璃灯,我才恍然大悟。”
慕元澈挑挑眉峰,“这可有些奇了,你说说看,这两者之间竟然还有关系?”
夜晚浅浅一笑,半垂眸,旁边炕桌上琉璃灯中闪着耀眼的光芒,将夜晚的侧脸蒙上一层柔柔的光晕。只见她樱唇轻启,徐徐说道:“我见识浅陋,只是想郦相做官几十年,为人谨慎,既然这个时候丞相夫人送东西进来,郦相必然是晓得此事。生绢送到柔福宫,一来是因为我曾救过小国舅,这个名头遮掩着旁人也不会说三道四。二来,最近皇上经常到柔福宫来,东西送到这里皇上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可见郦家是真的想要将消息透给皇上。薛长山上奏立汉王之子慕逊为太子,皇上虽无子但年富力强,子嗣之事必然不用着急。可是可恨薛臣心存歹意,汉王不忠,欲要以此相挟。我想着此事,又看着生绢,眼神又落在琉璃灯上,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迸发出来。生绢不在绢而在于那个生字,琉璃灯中澈亲手画的我的画像,栩栩如生,只有心中有情才会下笔如神。汉王之子虽然只有五岁但是毕竟是汉王的儿子,自然是跟汉王亲近,若立为国储,将来奉谁为父?祖宗庙堂中为谁焚香敬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