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第390章 指示

暗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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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才刚进营地没多久,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影呼啦啦的跑了过来,待到走近一看,却是皇上跟前的大公公严喜。

    冰清以前进宫的时候曾经次见过严喜,那时觉得严喜当真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得意人,不管是气度还是风采,都要比一般的奴才体面多了。可是如今这体面的奴才,发丝微乱,呼吸粗喘,面上带着憔悴,瞧见他们二人就先弯腰行礼,“奴才见过容大爷,容夫人,两位跟着奴才走吧,皇上正等着呢。”

    一句话没多说,就要人走,容凉也不意外,笑眯眯的说道:“有劳严总管带路。”

    “您请。”严喜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容凉就牵着冰清的手往前走,严喜跟在身边,半垂着头,眉眼之间带着几分的焦虑。

    一路上不停地拐弯,冰清都有些绕晕了,容凉跟严喜一句话也不说,只管往前走,她一个女眷这个时候更不能开口了,足足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抬头才看到一座大帐,帐前伫立着许多的人影,冰清打眼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韩普林,被一群太医围着不知道在商议什么。另一边站着的是夜宁,夜宁的身边是郦相的儿子郦熙羽,此时两人的神态都带着疲惫,眼眶红红的。

    两人还未靠近,就听到马蹄声响,很快的就有人翻身下马快步靠近,打眼一看却是王子墨。

    王子墨显然也看到了二人,神情一愣,在二人面前顿住脚,“你们怎么来了?”

    话中带着惊讶,冰清心中一怔,看来他们来的事情王子墨是不知情的。王子墨的声音顿时吸引了大帐前的人,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来,无数的眼神落在他们夫妻的身上,五光十色,意味不同。

    “王大人别来无恙,奉命而来。”容凉浅浅一笑,轻轻一语就带过。

    王子墨竟也没有追问,只是神色间带着几分的愁苦,“你们来了也好,人多力量大,我不耽搁你们了,快进去吧。”

    王子墨看着一旁的严喜,就知道慕元澈要接见他们,也就不跟他们详谈了。

    容凉点点头,“回头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听着容凉这一语双关的话,王子墨只是苦笑一声,看着容凉进了大帐,然后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在大帐前十几步的地方顿住脚,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两日简直都累瘫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能歇一歇,自然是要抓紧时间的。

    夜宁跟郦熙羽快步的走了过来,两人眉眼间都带着掩饰不去的焦灼,郦熙羽年岁小些,张口就问道:“王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可有头绪了?”

    王子墨摇摇头,“去的时候人刚好云游去了,他家乡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找也找不到的。”

    “这么不巧……”郦熙羽眼眶微红,紧抿着唇背过身去,不愿意让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夜宁却是在王子墨身旁坐下,一句话也没说,怔怔的看着前方,眼中也没了昔日的风采,像极了被秋霜打过的茄子。

    三人相同的沉默着,大帐里却是另一幅景象。

    冰清简直不敢相信此时此刻躺在榻上的会是夜晚,若不是鼻尖还有呼吸,她简直就以为她已经去了。

    隔着屏风,慕元澈正在跟容凉说话,往昔高高在上的君王,此时俨然就像是老去了十几岁,短短数日,鬓边竟然已经有了雪白的发丝掺杂在黑发之间,触目惊心。

    曾见书上写,一夜白头。她想这得是多重的打击,才能让一个人一夜白头,这种事情简直都不敢想象的。此时,慕元澈没有一夜白头,但是鬓边的发丝里的白发,还是让冰清为之一惊。

    她想,皇上的心里是有阿晚的,才会这般的忧伤至白发。

    冰清坐在床前的锦杌上,眼泪就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伸出自己白玉般的手握着夜晚宛若树枝一般枯槁的手指,差点痛哭出声。上回相见,夜晚还是一个眉眼带笑,身体纤浓合度的娇俏女子。今日再见,仿佛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般模样,冰清真的是无法接受。

    “阿晚……”冰清低声唤着她的名字,“你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吗?说好有生之年一起白头,等到咱们走不动了,牙齿掉光了,还是好朋友。”

    躺在床上的夜晚自然是无法应答的,冰清捂着唇双肩不停地抖动,无声的哭泣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来到皇陵居然是要见阿晚最后一面吗?

    “怎么会这样?这也实在是太离奇了,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容凉捂着胸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慕元澈,在他心中狡诈腹黑又狠辣的帝王,此时就像是寻常的凡夫俗子,为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哀伤,悲戚,大有生死相随的悲壮,让他不由的一惊。

    “那朱砂符咒,当年是朕亲自封上去的,却没想到会害了娃娃……”慕元澈凝神仰望着头顶,宽阔的帐顶上,五彩丝线绣着繁复瑰丽的花纹,密密实实的阳光洒在帐顶上,形成一种无法言说的美丽。

    皇后……居然是重生的!

    容凉被这个事实惊呆了,但是更令他震撼的是,皇帝居然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他!

    他们本是敌对的!

    容凉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就好像自己无意中闯进了别人封闭的美好庄园中,硬生生的做了那个无比尴尬又十分无奈的人。

    “皇上,您何必把这样的事情跟草民说。”容凉苦笑,“您更应该告诉的是王子墨跟溯光。”

    这是实话,他想不通!

    “王子墨跟溯光都是跟着朕多年最忠心的臣子,可是溯光太正直,做事情从不屑于卑鄙手段。王子墨够圆滑却又不够狠辣,这万里河山无数臣民,都要交给一个能担得起这担子的人,你虽然身体不好,但是生性谨慎,做事沉稳,为人虽圆融可是手段也够狠。皇子幼小如若继位,需要你这样的在身边扶持,等到朕的皇子能独立听政,以你的身体状况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刚好去地下跟朕回禀一下,简直就是完美。”

    容凉气的差点吐血,就没见过慕元澈这样卑鄙阴险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居然连他的身体状况都要算计在内。没错,慕元澈算计的一点也不错,按照慕元澈的部署,溯光将会是替皇子掌管京都安全的重臣,王子墨会是为皇子准备的丞相人选,这两人现在说得难听一点不是自己的对手,因为在慕元澈的心里,自己是卑鄙无耻又阴险毒辣的。他这样的人,正面交手溯光跟王子墨未必会输给自己,而且胜利的希望很大。可是论起背后阴人,溯光跟王子墨是拍马难及,所以这位伟大的皇帝陛下就想着,这辅政大臣炙手可热的地位还是要给自己的。当然他对自己是不放心的,但是自己身体不好,如此为国劳心劳力,当然是寿限更短,再加上皇帝陛下又让冰清亲自看到了皇后现在的模样,估计这辈子他媳妇都会有心理阴影,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做一代贤臣,好好的辅佐她的好闺蜜留下的孩子,谋朝篡位神马的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慕元澈这架势是要殉情的节奏啊,什么都算计好了,什么都掌握好了,上来就把实话跟自己挑明了。

    自己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看着这皇陵这么多的禁卫军,这是要被灭口的架势啊。

    阴险,太阴险!

    容凉这辈子没有被人这样算计的毫无反击之力,郁闷的恨不能跟慕元澈同归于尽!

    “其实皇后娘娘还活着,皇上不用这样的悲观,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奇迹出现。”容凉这话说得自己其实也有些心虚,虽然他不明白这些锁魂重生的事情,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神神鬼鬼的,灵魂这个东西应该是很脆弱的吧。

    慕元澈苦笑一声,忽然看着容凉说道:“我怎么也想不到,到得最后我能将这些事情说给的听的人会是你。”

    容凉挑挑眉,无奈的回道:“微臣也很佩服陛下的奇谋巧思,微臣实在不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慕元澈的眼神黝黑难辨,紧紧的锁住容凉,良久才挪开眼神。容凉此时才松了口气,后背上已经是一层细汗密布,他能肯定只要他说一个不字,他绝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慕元澈这个男人素来对敌人心狠,只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更狠。这样的敌手是可怕的,同时……他的心里也是有些佩服的。甚至于他会想,如果今日换成里面躺着的是冰清,他会不会像慕元澈这般做呢?

    大约……会的吧。

    人不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去做什么,能做什么,也不会去管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比如,慕元澈心里,天下苍生,万里河山,都比不上屋子里那个生命即将逝去的女人。

    说起来,慕元澈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要做一个合格的皇帝,怎么能有这样的儿女情长呢?

    说到底,皇帝也是人。

    容凉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忽然开口说道:“微臣来的时候,正碰上王大人回来,只是瞧着王大人的神色,似是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慕元澈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眼眸的神采更暗了一些。大帐里一片寂静,只有隔着屏风的那一端,冰清正在陪着夜晚说话,那低柔的声音透过屏风徐徐传了出来。

    “记得有一回,你出门跟着黎氏去上香,那些可恶的奴才故意把你遗落在外,你一个人躲在寺庙的偏房里,一动也不敢动。若不是我幸好也去上香把你带回来,也许京都就再也没有夜晚这个人了。还记得吗?那一回你拉着我的手说,这辈子咱们都是不离不弃的好友,可如今你要说话不算话了吗?现在我还记得你大哥为了找你,一个人骑着一匹老马沿路找来,夜大哥出城门没多久就遇上一伙歹人,差点命都没了,亏得夜大哥是个命大的死里逃生。我还记得那天你们兄妹抱头痛哭,金灿灿的落日映得半边天都红透了,可是我们却是欢喜极了。我亲自把你们送回夜府,亲自跟黎氏讲了话,这才没人敢为难你们。当时,我们在你院子门分手,你在我耳边说,总有一天你会十倍百倍回报与我。如今,你坐上后位,母仪天下,我正是要靠着你的时候,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