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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不许跑!”
一声娇叱远远传来,愤怒中带着惊惧,惊惧中似又裹着怒火。
天空阴暗,阴风厉厉,天地之间被雨幕衔接,一望无际的大地上,远远的看到两道人影越来越近。
一人发足前奔,一人紧追不舍,两人在这大雨中舍命追逐。
前边那人影跑的越来越慢,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咬咬牙转身就进了那一片沼泽之地。
沼泽之上,危险重重,此时又下着大雨,那人一下子跌进泥沼中,再也不敢乱动。
后面追来的是一女子,此时站在沼泽边上,看着泥沼潭中再也不敢妄动的小人,深深地喘了两口气,这才说道:“还跑不跑?”
泥沼中的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此时一脸的倔强狠狠的瞪着女子,“要杀就杀,何必废话!”
女子生的甚美,肤白如玉,眉眼如画,在这雨水的冲刷下挺立在岸边,丝毫没有狼狈之色,那双眼睛清清淡淡的却令人不寒而栗。那少年话虽然说的很坚强,但是颤抖的身子却泄露了他的恐惧。
“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女子的声音也很好听,像是窗口随风而动的银铃,清清脆脆,只可惜过于清冷,难有温暖。
“我跟你讨要你不给,我要拿着它救祖母的性命。”小男孩梗着脖子回道,眼眶里已积满了泪水,“我在这沼泽地里已经收了八天,眼看着就要得手,却被你从天而降夺走,我自然不甘愿。”
女子皱了一下眉头,“是你自己无能,并且这小东西是我引来的,若没有我你就是等上一年也捉不到。”
少年怒,“胡说,分明是我先发现的。”
这少年为了这东西甚至于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护着,女子看着他,“你要它为了救人?”
小男孩听着女子这样问,忙点点头,“我祖母生了很多的痈疽疮毒,听人说这种滑鱼可以治这种怪病,我又打听了他们说这里有这种鱼,我才来捉的。”
女子凝视着这孩子似乎在想着什么,良久才从身上的包包里拿出一条长绳扔给他,“抓住,我来你上来,这小东西就送给你了。不过,下次抢人东西之前先要说明原委,你说了不用抢兴许我会送给你。”
小男孩有些不相信,迟疑着不肯上来,那女子也不着急,继续说道:“滑鱼虽然能治痈疽疮毒,但是还要辅助其他的药材,你有吗?”
“我很穷。”小男孩难过的都要哭出来,“我是祖母养大的,我爹娘都不要我了,我不会让祖母有事的。”
“你上来,再待下去你祖母找不到你可要着急了。”
小男孩想了想咬咬牙拉住绳子,被女子拽了上来。
沼泽之中气味难闻,男孩身上传来一股股的臭气,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往旁边站了站。
女子似乎浑不在意,“你家在哪里?我懂些医术。”
小男孩兴奋不已,指着前面的山,“就在山的那一边,姐姐,你真的会医术?你治好我祖母我给你当牛做马。”
女子闻言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那倒不用,快走,在这样淋雨你我都要病倒了。”
小男孩高呼一声,撒丫子就跑,手里还紧紧的捉着那条滑鱼。
雨,慢慢地停了。
等到翻过那座山,女子显然也有些吃不消,两人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吃着女子给他的饼,有些硬了的,但是他已经饿了几顿,还是觉得很香。
“我姓慕。”
没错,这女子正是慕恋晚,一年前独自来了南凉,在南凉荒凉神秘的土地上独自前行寻找炼药的药材,在这里遇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毒物,让她深感有趣,一直拖延着回国的行程。
“慕?这个姓在南凉很少见,慕姐姐,你家是哪里的?”小男孩很健谈,跟恋晚熟悉了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杂七杂八的什么都问。
恋晚并不想透露自己是大夏人的事情,于是笑了笑,“我四海为家,走到哪里算哪里。”
“原来姐姐也是孤零零的,跟我差不多。姐姐,你到了我家就住下吧,虽然穷了点,可是还是有你住的地方的。”
恋晚只是一笑并未同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正九,姐姐叫我小九就行。”
“好,小九。”恋晚站起身来,“天要黑了,咱们快走吧。”
山路泥泞,天黑更难走,正九忙站起身来走在恋晚前面引路,两人边走边聊,正九是个挺可爱的孩子,说话也很有意思,恋晚这样清冷的性子也被他引得笑了几声。
到了正九的家,看着这个不太大的庄子,夜幕下就像是一个陀螺盘踞在山下的一个小谷内。
“正九、正九,你可回来了,你祖母都急坏了,快回去看看吧。”庄里的一个大娘远远的看到正九就大声的嚷嚷。
正九忙挥挥手,“阿尼婶,我捉到滑鱼了,我捉到滑鱼了。”
“正九真能干,这下好了你祖母一定会没事的。”阿尼婶大声的笑着说话,眼角看到恋晚,扬声问道:“你身后的姑娘是谁啊?”
“是帮我捉到滑鱼的姐姐,还会医术,来给祖母看病的,是个大大的好人。”正九高声喊道,引着恋晚进了庄子,七拐八拐的就到了正九的家。
正九的家不大,是茅草跟竹子搭成的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很是破旧。地上被大雨冲刷过一片泥泞,正九搬了石头垫在脚下,不好意思的对着恋晚说道:“每到下雨的时候就积水,只能垫着石头才过去,姐姐小心。”
恋晚帮着正九搬了几块垫在脚下,一路走到了草屋前面。正九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开心的喊道:“祖母,我回来了。”
“正九……”
室内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正九一下子就窜了进去,恋晚打量着屋内,除了一张桌子,一个破败的橱子,还有几把破破烂烂的凳子,真的是家徒四壁。
恋晚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很穷的家。
很快的正九就出来了,眼角含着泪,看着恋晚说道:“姐姐,你先坐下歇歇,我去做饭。我祖母身体不好,不能出来见你,等吃完了饭,你给我祖母看看,教教我怎么用滑鱼治病行吗?”
恋晚看着正九,“你去做饭,把滑鱼给我,我给你祖母看病。”
正九闻言欢欢喜喜的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恋晚,“谢谢姐姐。”
“你不怕我拿着跑了?”
“姐姐是好人,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正九欢快的去做饭了,恋晚拿着滑鱼进了内室。床边的床上躺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此时看着恋晚露出一个微笑,“姑娘,谢谢你救了正九一命。”
老人的脸上,露出来的手臂上,长满了痈疽疮毒,有些已经露出恶心的脓水,整间屋子里都有一种腐朽难闻的气息。
“他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值得一帮。您别动,我先替您看看。”恋晚坐在床前,从身上的荷包里拿出小银针轻轻地挑开老人身上的疮口。
正九家的余粮不多了,他还是把所有的米都拿了出来放进锅里,可是就算这样熬出来的也不是米粥而是米汤,他有些挫败,可是现在却又没有别的办法。
端着米汤进了屋,就看到恋晚身旁的一个瓦罐里,那条滑鱼已经被挑破了红色的脊背,血流了出来,而那血里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香香的很好闻。
恋晚用这鲜血擦拭着老人身上的疮口,并用布条将伤口裹好,只听她说道:“病情很重,只能先暂时先这样,明日我再寻几味药材加上,将养半月就差不多了,老人家不用担心,你很快就能痊愈的。”
最开心的却是正九了,躺在床上的老人看着恋晚,“多谢姑娘,你真是善心人,给你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不麻烦。”恋晚淡淡的说道,站起身出去洗手,并将那条滑鱼端了出去。滑鱼形状像一般的鳝鱼,却是红色的脊背,发出的声音像人支支吾吾的说话。明儿个加上几味药材,把滑鱼炖了给人吃,能治好老人家病。
不能让滑鱼死了,所以她刺破它的皮取血的时候很小心。
正九端了米汤进去喂了老人吃饭,出来就看到恋晚正看着米汤发呆,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家里只有这么多米,明天我去码头搬货,挣了钱就能买米了,你先凑活着吃点吧。”
恋晚心里叹息一声,“你们平常就吃这个果腹?”这个怎么能吃饱呢?难怪正九瘦的跟猴子一样。
“这个也很不错了,有的米汤都喝不上,只能吃野菜呢。”正九忙说道,“要不是昭姬娘娘想要建望星楼,国主征民夫加赋税建楼搞的民怨四起,百姓的日子哪里这么难过的。”
恋晚双眼微眯,国主……千舒瑀?
“昭姬娘娘是谁?”恋晚不记得记忆中有这么个人了,脑海中只有千舒瑀那张欠揍的脸。
“昭姬娘娘是国主最喜欢的女人啊,听说貌若天仙,可漂亮了。”正九说完看着恋晚,“不过一定没有姐姐漂亮,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
恋晚轻轻拍拍正九的头,脑海中却想起多年前那个男人的身影,说起来两人真的是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红衣长眉,潋滟风华,那男人没得如此妖娆,任何一个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只怕都没有骄傲的勇气。
恋晚神色依旧平平正正的,坐在正九家的房顶上,远远地凝视着前方,夜色暗沉,微风送香。
这样静谧的夜里,想起这个人实在是有些不理智,恋晚拍拍手跳下房檐,正九给她收拾了房间,很简陋,但是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