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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这侧夫人定是故意躲着你,不然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巧了咱们一来她便不在。”素言一边搀扶着郡主下台阶,一边不满的说道。这一连三日,不是说出门上香祈福,便是在雍锦堂伴着国公爷,哼,仗着得国公宠幸便了不起啊~
霍菡嫣无奈笑着,自己还没觉得如何,这素言的气倒是扬了起来。“你以为她又能躲多久,同在一个宅子里,除非她永远窝着不出现,否则总会见着的。”
方才常颖居门外侍女闪烁的眼神,便知什么上香,什么陪伴国公,通通都是假话,不过是躲在院子里不出声罢了,这是国公府,自己也不便强行入内,让府中人笑话。不过她以为躲着不出现,自己便拿她没办法?
“明日带着贵妃娘娘给的清单,咱们直接去库房。”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
“是。”素言笑着颔首。
如今这天冷得越来越厉害,大雪过后又是阴雨绵绵,连着下了几天,夜晚寒风吹过之后,树枝与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柱,隔一会儿便能听见落地而碎之声。国公府院落之间路程并不算近,一趟来回手里的暖手袋便凉了。
回到碧霞苑,素言即刻将暖袋放在一旁,在小铁炉子里放上少许炭火,用毛皮裹着递给郡主。再将郡主的披风挂起之后端了杯热茶给她驱驱寒,省得着了凉。看茶罐中的茶叶心里有些不满,昨日就告诉管家,这望君含仙快没了,怎么今日也不见送来?
霍菡嫣刚想端起茶杯,贵富便从在门帘外说着,“禀郡主,方才霍王府派人来传话,让郡主得闲了过去一趟。”
“可说有何事?”霍菡嫣蹙眉问道。
“未曾。”
霍菡嫣随即起身,让素言将披风拿过来,系上带子。“准备马车,我立刻过去。”霍王府那边从未主动找过自己,此番派人传话肯定是有要事。
自从霍王世子的身份曝露之后,王府多日以来可谓门庭若市,各地画坛能手无不前来,希望一睹倾墨之风。刚开始,霍灏轩还是有礼接待,彼此切磋。谁知来人越来越多,最后竟还有女扮男装的富家女子,这才不胜其扰,闭门谢客。
“母妃。”霍菡嫣迈进明辉堂,对着正厅中的霍王妃下蹲福身,而素言则是行礼之后退下,安静的守在门外。
霍王妃虽面色平和,可眉目深处略微有些发愁,“少宸也进宫了?”
霍菡嫣听着母妃了然的口吻,轻轻点头。“戎国摄政王的国书昨日来了国书,皇上让夫君进宫商讨此番迎戎使之事。”戎国经过数月的内乱终于平定,邛火酉扶持小太子登基,手握大权,自诩为摄政王。缔结国书,亲自来访,以示两国交好之意。皇上担心戎国此番目的并不单纯,遂让夫君进宫斟酌一二。“母妃找菡嫣,可是有事?”
霍王妃对自己女儿也不拐弯抹角,让她坐于身侧时候缓缓说道:“前些日子,我与你父王商议意茹的婚事,你父王属意咸州御剑山庄的少庄主。”
“父王想将意茹嫁入武林之中?”自己总以为父王为了将来方便照顾,而在帝都给她择一良配,如今听母妃这么说,倒是诧异非常。
霍王妃叹气,“这世家贵族男子还未婚配之人,又有哪个不是美妾在侧,你父王也不舍意茹陷在深宅争斗之中,况且意茹来自江湖,若是择名门嫁过去,唯恐公婆不喜,处境更是堪虑。”
“那御剑山庄又是何地?”自己对江湖中的事情所知甚浅,也无法对此事予以斟酌。
“据你父王所说,倒是极为不错。”霍王妃想着王爷对那少庄主评价之高,不禁莞尔笑着,“你父王说,御剑山庄的少庄主穆初寒人品贵重,文武全才,最重要的便是御剑山庄的庄主夫人来自垣国,与庄主异常恩爱,且对子女皆要求遵循一夫一妻之例,宅院简单,确实是个好归宿。”
“意茹不愿意?”否则母妃又怎会发愁。
“不,意茹满口答应。”霍王妃连忙摇头,娥眉蹙紧。霍菡嫣也不开口,等着霍王妃继续说下去,“就因为如此,母妃才发愁,意茹虽是口中答应,却毫无喜意。我本以为她不满意这门亲事,可又不便违了我们的意思,便让绮罗去探探口风,却无甚效果。”
“母妃想让菡嫣去问问?”大嫂本性偏强,遇着意茹那般轻轻柔柔的,约莫着也是没办法。可是……“若是意茹果真不愿,母妃打算如何?”
“若不愿,母妃自会和你父王说,再择良人便是了。”这婚姻之事,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愿意才行,旁人也不过就是拉线的作用。自己与王爷并非意茹的亲生父母,总不能罔顾她的意愿。意茹从来都与菡嫣交好,也定然愿意对她开口。
霍菡嫣笑着站起身来,“那菡嫣去试试,母妃便在此等消息。”
云台水榭是围着荷花池而建,如今冬日霜冻,荷花早已没了踪影。前些年柳意茹搬进来之后,霍王妃怕冬季之时,过于萧瑟。着人在荷花池四周栽种了些腊梅与海棠,如今腊梅开得正盛。可水榭之上的琴声却显得有些烦杂,琴音是由心而来,自然也透着柳意茹此时的心境。
霍菡嫣听着轻声走到门口,眉头微皱,莫非意茹对婚事当真不愿?
“小姐,郡主来了。”侍女朝着不停弹琴的柳意茹,轻声说道。
绑——琴弦崩断,发出嗡嗡的声音,让打算进屋的霍菡嫣顿时怔住,柳意茹转过身来,眼眸中也不知闪过些什么,浅笑的喊着,“表姐。”
“手指没事吧?”霍菡嫣回神之后,顿时上前担忧的问道。琴弦崩断之时,最容易弄伤手,当年自己学琴之时,因掌握不住力道,调弦之时最爱将细弦弄断,弄伤手指。
柳意茹笑着摇头,“没事,表姐今日怎么来了?”接着像想到什么似的,苦笑开口,“是舅母让表姐过来的?”
见她情绪顿时不佳,便佯装玩笑一般的开口,“你知道便好,母妃说你整日呆在院子里,也不去陪她,心中正恼着呢?”
“意茹没有……”柳意茹立刻开口。
“开个玩笑,不必认真。”霍菡嫣戏谑笑着,才让对方松口气。将她牵到云台水榭的正厅坐下,侍女即刻端上了两杯茶和点心上来。“听母妃说,前几日替你择了门亲事,你可是心中不愿才如此不愉。”
柳意茹连忙低首说道:“不……不是……”她看着霍菡嫣,欲言又止,终于开始开口,“舅舅、舅母为意茹择的亲事,自然是好的。只是意茹父母双亡,成婚之事总想着禀告父母,可表嫂现下有孕在身,戎国使节即将来访,意茹不想麻烦大家。”
“这有什么?成婚之事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等戎国使者离开,再前往不迟。”随即立即想到,似乎听母妃说过,意茹到凤城之后,从未提起回揽月山庄祭拜,父王倒是寻人做了打理。“若是你心里想得紧,表姐陪你去,也是可以的。”反正凤城离怀秀府也不是很远,最多六七日便能赶回来。
“这会不会太麻烦表姐?”柳意茹抬头,面露期待之色。
霍菡嫣端起茶杯,笑着说道:“自家姐妹,哪有什么麻烦和不麻烦的。”想家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对婚事不满意,倒真是难办了。
“……表姐。”柳意茹心下纠结,连忙唤着,直愣愣的盯着茶杯。眼神却瞟到一旁的侍女眸光中略带犀利的眼神,顿时噤了声音。
霍菡嫣见她不安的神色,不禁问道:“怎么了?”还有旁的事情吗?
“没事。”柳意茹垂着的手缓缓握成拳头,眉宇之间略显痛楚后回归平和,令人毫无察觉。“表姐,回怀秀府之事便劳烦你同舅母说。”
“嗯,好。”自己本就要去和母妃说此事。
待霍菡嫣离开,屋顶的气息也消失不见。柳意茹却一直盯着桌上的茶杯,眉目微颤,轻声说道:“已经走了。”
“你听声辩位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啊~可我方才你险些误了事。”侍女的声音瞬间变化,妩媚异常,摆着妖娆的身姿走到柳意茹身边坐下,看着已空的茶杯肆意笑着,“怎么,心软了?”
柳意茹冷眼凝视着,从屋檐掉下的冰柱,目光平静,再也未发一语。
而霍菡嫣离开云台水榭之后便到了明辉堂,将柳意茹打算回怀秀府祭祖的事情告诉霍王妃,自己虽然可以陪她去,可是行程中的一切还是要母妃来张罗,而霍王妃听到柳意茹并非对婚事不满,心底实在是松了口气,哎~~如今只盼着意茹也能有个好归属,也算了了王爷与自己的牵挂。
“最近可有宣御医看过?”既然那边没事,那心思自然是转到女儿的身上,细声问着她近些时日一直关心的事情。
霍菡嫣有些发怔,“菡嫣并无不妥,宣御医做什么?”
“我是说,可有孕事?”
这丫头对此事也太不放在心上了,成婚已经快一个月,当然是要宣太医来候着,若是有孕已经可以查得出来了。
“母妃,你说什么呢?”霍菡嫣脸色羞红,成亲时间尚短,月事之期都还未到,现在便让御医来府,若是无孕,岂非要丢脸死了。
“这绵延后嗣……”
见霍王妃即将开始孩子的长篇大论,霍菡嫣马上站起来,慌忙说道:“母妃,我忽然想起,国公府里还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说完福身向门外走去。
“站住。”霍王妃今儿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定要给她提个醒不可,免得整日大大咧咧,不将大事放在心上。
霍菡嫣脚步停滞,皱眉转身,看着母妃不悦的神色,嘟嘴再次回去。“母妃~~”
“跑什么?母妃与你说话,你便如此不耐烦?”霍王妃眉目微瞪,略带厉声。
“没有。”霍菡嫣连忙转身,看着母妃难得生气的模样,捶着母妃的肩膀,直到感觉空气中凌冽的气息散去不少,才抱着她的肩膀,撒娇似的撅嘴,“不是还早吗?”
“菡嫣,你是不是觉得薛少宸喜欢你,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你的薛少夫人?!”霍王妃严肃的说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就那么想当然,那么肯定他不会有变心的一日?”
自己当然肯定,可是感觉到母妃的担忧与肃穆,霍菡嫣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响才轻声出口,“……母妃,我相信夫君。”夫君对情爱是个专一执着的人,前世自己那般对他,他一样未有变心之时,何况今生他们定会恩爱一生,又怎会有母妃所说的可能。
“菡嫣,人性是很复杂的,当求而不得便会努力拥有,但是拥有之后会如何,就不是旁人能够猜到的。”霍王妃是过来人,这么多年见过的例子可谓数不胜数,多少恩爱夫妻最终走向同床异梦,那薛家水到底有多深,没人能知道。不过也明白,那是个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的地方,若非是感动于薛少宸对菡嫣的心思,王爷是绝对不会将菡嫣嫁去那个地界。“夫妻之间不管再深的感情,也终会有疲倦的时候,若是没有好生经营,让疲倦化作裂痕,就再难修补了。”
“……”霍菡嫣眉目微挑,细细思索。母妃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人的劣行,得到便会不知珍惜,才会乍然失去。“女儿知道了。”
“母妃的话可能太过残忍。”霍王妃叹着气,握着她的手淡淡一笑。“母妃也希望少宸能一直爱着你,宠着你,可人总要为未知的将来打算。”
待绮罗平安生产,意茹有了归属,自己也要打算与王爷离开帝都。作为母亲,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孩子。灏轩性子沉稳,聪明过人,且又有娇妻在侧,自然可以宽心,可菡嫣自幼便是捧在手里的娇女,自然也让自己最不放心的。
霍菡嫣直到回国公府,坐在软榻之上,脑海中还浮现着母妃方才的种种言语,细细想着,莫非自己当真是没心没肺了些,可是自己与夫君相处都是自然而然,由心而发~~
“郡主?”素言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便走到郡主身旁,稍微提高声音。让霍菡嫣回神问道:“怎么了?”
素言将热茶摆上,福身回道;“管家方才来说,前些日子库房中的望君含仙用完了,便寻了别的补上。”
国公府的望君含仙都是夫君收罗的上品,本就不易寻。用完了便罢了,自己在这上面也不是那么讲究,非它不喝。随即轻声说着:“我知道了。”摆起茶杯,拨弄着杯中的茶叶,一股清甜之气迎面而来,倒是未曾闻过。定也不会差,轻啄一口倒是唇齿留香,刚想问这是什么茶,便感觉自己猛得心悸,眼前景物也忽然恍惚起来,茶杯应声而碎。
“郡主——!”素言见郡主难受捂着胸口的模样,担忧得立刻上前。一边对外面的人高喊道:“来人,快传太医!”
“郡主……你怎么了?郡主……”
等霍菡嫣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张太医正在诊脉。素言看着张太医皱眉的样子,焦急不已。“太医,郡主怎么样?”
张太医还未开口,外间传来帘子掀起的声音,急切而匆忙。薛严在宫中接到暗卫消息,便知道菡嫣有恙,也不管事情是否已经办好,便立刻回府。
“菡嫣,你感觉如何?”薛严立即走到床沿坐下,握着她的手,温和之中带着戾气。
此时他眼中尽是惧怕之色,让霍菡嫣心底微疼,反握着他,让他不必着急。
“没事。”方才她感觉心悸难受,可此刻又毫无不舒服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薛严见她的确未有不妥,才转身看向张太医。“究竟如何?”
“从脉象上看,郡主身体一切正常,并无大碍。”张太医也觉得奇怪,既然并无异常,又怎么会心悸晕迷。可也不好妄加猜测,只得捋着胡须,笑着说道,“大概是近日太过劳累的缘故,休息一阵便会没事。”皇后葬礼完毕之后,倒是有些贵妇因长跪而略显不适,倒也算正常。
感觉身旁人依旧僵硬的身躯,霍菡嫣撑着起身,轻着安抚着说道。“我真的没事,不必担心。”
张太医倒是饶有趣意的看着这对小夫妻,这一方受伤另一方竟然更为紧张,当初这位薛公子,那般严重的鞭痕,也不见他吭一声,如今不过区区小事,竟让他如此失态,呵呵……看来今后凤城又会出现一对恩爱伉俪。
他怎能不担心?!从听到消息开始,差点连呼吸都停滞了,深怕她有丝毫不妥。
“素言,送太医出去。”这老太医看着他们的眼神,让她臊得慌。
素言会意福身,“太医请。”
太医刚一离开,霍菡嫣便倾身抱着他,顺着背脊让他放松下来,再次轻声念叨着,“没事。”似乎要说很多遍自己没事,他才能相信。
“不要吓我,菡嫣。”薛严紧紧扣着她的身子,“府中之事,不许再管了。”方才张太医说,她是因为劳累的缘故才会如此,那就什么都不要管,什么也不必做,安心休息便是。
“可是……”自己答应长姐的事还没做完呢?明日还要去库房的。
“将长姐交予你的清单给我。”他就不信这国公府,能翻了天!之前不插手,是想着菡嫣想玩那就玩玩,总归自己看着不会出什么事。可是如今太医的话,却让他揪心不已。
霍菡嫣微微一愣,他的意思是他去?“不行,如果事情你都做完了,那我做什么?”
外面的事情已经交给他了,若是里头的事情也是他来做,那自己岂不是没事干,整天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