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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音觉得自己也是命苦, 重生一世亦不能逍遥自在。
原想着协议成婚,三年后如期和离,不料想这挂名妻子也是不好当。
被一个腹黑变态的家伙坑了也就罢了, 眼下还要赌上性命与他入京冒险。
正愁怨着,忽然听见他扑哧一笑。
蓝音呆了一秒两秒,霎时反应过来!
以这厮的心机谋略,又身负武功, 有谁能杀得了他,要他的命?
她被他戏耍了!
蓝音气得爆炸,他怎么就爱捉弄她?
她发现,自从嫁给他后,她每一天的心情波动都很大。前世在后宅的那六年养成的平和宽厚,在遇上他后,尽数瓦解。
他就是有那个本事挑起自己的怒气。
裴照棠见她丽容生怒,终于松手放开她,手背在身后,语气轻松:“这样的你,活力灵动。你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家, 整天寡淡着一张脸, 与你的年龄很不相符。”
他屈指点她秀气玉润的鼻子, “像现在这样, 就很好。”
蓝音愣了愣, 转过头去, “我怎么样, 都与你无关。”
裴照棠笑了一声,还说喜欢自己,这副小模样,分明就不是。
他倒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脱去外袍,便在床上躺平。
他今晚,竟是要与自己同床共枕?蓝音眼神变幻不定,纠结许久,再抬眼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缓均长。
他今天很累吗,一刻钟内就入睡了。
他既已睡着,蓝音便不再多想,熄灭了灯火,爬上床睡觉。
裴照棠睡在外侧,而她是要睡到内侧的,是以她需小心跨过他,以免踩到他的身体。
蓝音像一只胆小的幼鼠,扯过衾被,把自己卷成一团,然后缩到墙壁去。
裴照棠没有动静,雷打不动似的,安静地睡着。
蓝音看他俊逸温和的侧脸,视线落在他那淡如远山的修眉上,思绪渐渐飘远了——
古道黄土路上,他身姿纤秀单薄,脖子上套着枷锁,脚下一串粗重的铁索链,随着行走发出沉闷的声响。
沙尘飞扬,乱了他的发,露出颈侧一道长长的刀疤。血水和脓水齐流,狼狈颓废。
身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小官吏,手上拿着鞭子,恶声催促他走快点。
蓝音回过神来,于昏暗中注视他淡雅的容颜,这个人方才戏耍她说的那些,也不全是假的吧?
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如若不然,前世会落到那般下场?
蓝音想,不管他要做什么,最终是富贵还是衰败,她都不想奉陪。
惟盼时间过得快些,到和离之期便拿着他分配的财产离他而去,此后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叹息一声,她裹紧了衾被入眠,临睡前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道今夜的裴丹晴,与她那新婚夫君,是怎么个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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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府的主屋布置成喜庆的婚房。
观这满目艳红,程恩眼睛刺痛,耳边听着说亲的婆子唱词,心头压抑得难受。
勉强吃过合卺酒,房内的仆妇全退下了,房中只剩他们两人。
气氛静默,相对无言。偌大房间,他却感到逼仄的窒息感,令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晴儿妹妹,你……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不要等我。”丢下话,他站起就要逃离。
刚走到房门,双脚还未跨出,就听到身后细细的抽泣声。
他猛地转过头,便见到她坐在他们的婚床上可怜巴巴地抹眼泪。
“晴儿……”他胸口堵了一口气,难受得紧。
为什么要娶的人,偏偏是她呢?若是别的女子,他大可拂袖大步离去,毫不留情。
可面对的是她裴丹晴,令他愧疚自责的小表妹,他无法硬下心肠抛下她。便是看见她黯然哭泣,他就心慌得不得了,只觉得自己是天大的混蛋。
他只得折回身去安慰她。可惜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站在她面前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不想,她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像瘦弱可怜的小狗一样,轻蹭了蹭他,满满的依赖溢于言表。
“表哥,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程恩没法说不好,身体被她抱着,僵硬得像顽石。他试着拨开她的小手,说:“我不走,晴儿你……放开我吧。”
裴丹晴一向是听话的,闻言便放了手。
结果程恩逮到机会,转身就要跑。
然后,她的眼泪说掉就掉,哭得更伤心了。
看她一身嫁衣如烈焰般能把人灼伤,脸上妆容艳丽精致,一双水眸含着一大包泪,望着他小声地哭着。
程恩受不了她这副模样,霎时心软,三两步返回去,烦闷痛苦地大声问她:“晴儿你究竟想要我怎样?要如何你才肯止住眼泪?”
裴丹晴怔怔然,他从来没对自己大声凶过的。沉默了好久,她去拉他的手,仰着脸祈求道:“我要你留下来……陪我。表哥,我们已经成婚了,如今是夫妻……”
程恩不蠢,当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要与他做正常夫妻该做的事。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他不能逃避。
因为她是自己唯一愧对的人,他不可以让她独守空房,垂泪到天明,翌日的新妇面对下人的嘲笑,公婆婶姆的指责。
程恩努力地做好准备,硬着头皮把她抱到床上去,忍着不适低头吻她的脖颈,笨拙地解去她的衣衫。
红帐内,传出女子急促的喘息声,男人撑在上面,满脸懊恼。
他没法立起来,急得满头是汗,看身|下人娇红的体肤,悲惶的眼神,好似下一刻就又要哭出来。
程恩烦躁地挠了挠头,决定借助外物。
他最终服下他娘给他准备的烈药。
……
时间过得极快的,马上就到了乡试放榜的时候。
裴夫人将要派小厮出去打探消息,这时门口一阵喧哗,街坊百姓黑压压地围聚在府门前。
裴老爷眼尖,看到一衣着气派,头束红巾,骑着马的中年人在门前下马,立即认出他是贡院的专员,此种时刻登门,估摸着报喜来的!
裴老爷携一家老小出门相迎。
这人递交了名册文书,笑着贺喜南城裴家大公子夺得解元,再拍知府大人两句马屁,称名门世家,子孙官途平坦,冲云飞天。
裴夫人示意桂妈妈送上赏银,接着要请他入座喝茶,他却摆手急着往下家报喜去了。
全府上下喜气洋洋,西院老太太拄着权杖来了,见到裴照棠,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捧着贡院下发的文书喜得落泪。
老太太这样高兴,裴夫人不好扫她的兴,压下心中的忧虑,跟着大伙儿高兴。
裴老爷看开了许多,没她那么多烦忧的。欣慰地说道:“虽然此举太引人瞩目了些,但我儿好歹得了第一名,着实为家门争光。”这说明,养的孩子当真是天资聪颖。
裴照棠中得解元的消息不到半天,就传遍江南各家各户,人人皆说,生儿当生裴大郎,文星降世,功名流芳。
而先前那些诋毁他,鄙夷他是断袖的人,都没话说了。
裴丹晴听到哥哥中举,便风急火燎地回娘家来了,程恩亦陪同前来。
还有二房的二爷二婶,顺便把裴照弘也拉扯过来,想让他去跟长兄取取经,习得考第一的技巧和方法。
裴照弘不情不愿,这次乡试,他被父母逼着去参考了,结果落榜,心情很是低落。
家人没安慰他就罢了,还频频拿他跟取得解元的长兄比。他心下极度不屑,不过是个弯根的断袖,也有脸跟自己并论?
今天进城去大房那儿,定免不了被人明里暗里嘲讽一通,他才不想去,但想到那个害自己快两个月尝不到床笫滋味的可恶女子,他便答应随爹娘去大房那儿,必定要寻机报复。
然而,待他们一家子到府上了,新解元和他夫人却不见了。
老太太含笑道:“年轻人在家中惯是待不住,是以出门去游玩了。”
裴二爷笑得一团和气,附和道:“大喜日子,该出去玩玩的。我记得有句诗话好像这么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允徵呐,挣得了功名,合该得意得意。”
此时的裴照棠,却是携妻子上南风院“得意快活”去了。
蓝音扮作男装,跟着裴照棠上倌馆,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尤其是刚上楼时,面对搂抱着坐在藤椅上亲热的年轻男子们,也有躲在楼梯下纠缠深吻的,蓝音忍不住捂眼,可劲儿念非礼勿视。
裴照棠带着她到顶楼去,在最后一间厢房门口停下。
“进去吧。”他示意。
蓝音深呼吸,脚下扎根似的挪不动,她耷着眉,道:“先说好了,我这个人不大会说话。有可能……最后没把你那位的毛捋顺了,反而给惹炸毛了,火上浇油,更恼恨你,我可不负责。”
裴照棠弯唇,“没关系,我相信你会做好的。”
蓝音:“……”早知道就不来了,哪有原配正妻替自家夫婿哄男友人的?
可她没得选择,半路就被这家伙骗进来,到如今也由不得退缩了。
也不知道里头那位,脾气可还好,她可消受得?
不安地想着,由小童领进门,一件瓷器疾速飞来,嘭地一声,便摔到脚下,看满地狼藉,蓝音吓了一跳。
里面传来他压抑的怒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