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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还没亮,徽媛便艰难的醒了过来。
虽然老夫人总说不用她时时去请安,但徽媛还是坚持每日都去。
这是作为一个外孙女儿的孝心,也是作为一个客居者该有的礼数。
锦绣昨晚一夜好眠,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而慧娘则是盯着徽媛眼下那一圈微微的青黑担忧的问道,“姑娘后来没睡好吗?”
大半夜的被人那样吓醒,确实再睡着有些困难,徽媛躺在床上半天,直到天色都似乎开始亮起来了,她才勉强睡着。
徽媛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镜子里只能看到人影,至于眼下的颜色是完全看不清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怎么了,是不是脸色很差?”
慧娘摇摇头,道,“没有,只是看姑娘有些没精神。”
“是吗?”徽媛又凑近铜镜看了一眼,依旧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只能说道,“大概是起早了吧。”
她说完又对锦绣说道,“你待会儿帮我敷层粉提提气色。”
“是。”锦绣应道。
只是应答完也忍不住问道,“姑娘昨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锦绣回头,见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担心,只能想了个理由道,“只是想到婚期愈发近了,有些担忧而已。”
女子出嫁前有些忧心是正常的,两人终于相信了这个理由,甚至慧娘还自动的把徽媛昨晚做噩梦也归结到这个理由上。
她劝徽媛道,“姑娘放心,您和五皇子的关系在这里呢,他定不会亏待您的。”
徽媛自然是知道原祚不会亏待自己,毕竟她和晚上的那个连孩子都有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忧心。
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晚上出现的那个看似不正常的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昨晚已经试图和自己同床共枕了,离成婚还有两个月,她可不希望这期间出什么事,但晚上那种情况又是不可控的。
徽媛现在是第一次迫切盼望着两人的婚期快点来了。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去老夫人那里的时候还特意隐晦的问了一下婚礼的筹备情况。
原祚那里全权交给了内务府去办。
那里不用说三个月准备一场婚事了,就是三天准备一场,他们怕是拼着不眠不休也能赶出来,所以如今一个月过去,那边已经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了。
只是两人成亲的礼服都是宫中尚司局的宫女一针一线绣的,所以还有一段时日。
徽媛想到自己那件才绣了一半的嫁衣,自然也能明白这其中的辛苦。
虽然觉得宫中已经准备了嫁衣,她自己再绣有些多余,不过这是历来的规矩,她也只能乖乖照办,刚好也能给她打发打发时间。
老夫人说到这里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问道,“我们呦呦的嫁衣绣的可还好?”
徽媛羞涩一笑,“差不多了,只是被面和枕巾还没绣好。”
新嫁娘的陪嫁除了自己新手做的嫁衣外,还有一套被面和两条枕巾,这是最基本的,无论是乡野农夫还是皇室贵胄都必须的。
“不急,慢慢来,还有两个月呢。”老夫人显然对此很满意,拉住了徽媛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主动和徽媛说起府里婚礼筹办的进度来,“因为你表哥要成婚,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现在只不过是多准备一套罢了,只是你嫁的是皇室,所有东西的规格都要高一层,所以才废了些时间。”
徽媛点头,红着脸道,“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夫人笑笑,“哪有什么麻烦的,自从我知道你娘生了个女儿之后我就开始给你准备嫁妆了,现在不过是到了时候了而已。”
她拍拍徽媛的手,“要说你这桩婚事呢,我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就是时间急了点,你爹在信里还说要给你送嫁妆过来,怕是等他送到你都已经成了别人家的人了。”
老夫人说到这里,脸上有些怅然若失,“这才住了多少日子啊。”
徽媛见状赶紧反握住李老夫人的手道,“就算我嫁人了,以后也要经常回来住,就怕外祖母烦了我了。”
这话说的李老夫人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哪有嫁人了的姑娘还经常回娘家住的,再说你表哥那样子,就连我老太婆也不敢在他手下抢人。”
老夫人说着还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夫人此刻倒真像返老还童了一般。
徽媛便耍赖道,“我不管,反正五皇子府和这里就隔了一点点路,我就算天天来也不碍事,大不了白天过来,晚上回去。”
李老夫人点了一下徽媛的额头道,“你这个小促狭鬼,到时候怕是怀远要埋怨死我这个外祖母了。”
徽媛笑嘻嘻道,“不会的,他说不定也喜欢过来呢。”
想到原祚那神出鬼没的本事,不知道在自己回京城以前他会不会大半夜的来丞相府,要是也过来的话,他就确实如自己所说的也很喜欢过来这里了。
李老夫人不知道这些事,被徽媛这么一插科打诨,要嫁孙女的伤怀便去了几分,徽媛又陪了她一会儿,等见她脸上开始露出疲色,便借着绣活还没做好的缘由要退下。
老夫人笑着让她赶紧去准备,还不忘调笑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前些日子看着还不怎么愿意,现在就已经着急起来了。”
徽媛羞恼的叫了一声,“外祖母。”
等老夫人真的高兴的叫她退下后,她才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去了表姐那里和她一起绣嫁衣。
表姐的亲事定的早,东西都绣的差不多了,现在和徽媛在一起,也不过是指导指导徽媛,再陪陪她而已。
徽媛经常缠着她给自己将她自己和她未来夫君的事,希望能从他们的相处中找到一些和原祚的相处之道。
但表姐那里基本都是对方倾慕表姐,各种追求,各种表白,把药材写成诗,或者把药方写成告白信之类的。
徽媛想象了一下原祚给自己写首诗表白的场景,顿时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徽媛听得越多,越觉得她和表哥成婚以后最适合的就是相敬如宾。
不对,要是晚上那个大厨表哥可以经常给她做点好吃的那就美满了。
那时候两人已经是夫妻了,不管是白天晚上她都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合适或者影响声誉的事了,最多就是她仔细研究研究,把两个人分开对待。
这么一想,徽媛顿时就觉得自己想通了不少,对着手里的绣着的那一堆红艳艳的东西,心情也好了不少。
只是晚上的表哥究竟为何会出现,她到现在也没弄清,对方掀她被子的举动也让她担心了许久,不得不每晚睡觉都尽量穿的严实一些,甚至在床幔出吊了几圈小小的铃铛,以防止出现原祚过来了,她却没有发现的情况。
只是她的这些精心准备却到成婚的前一日都没有派上用场,对方从那日起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没有再出现过。
直到成婚当日,徽媛天还黑着就被人从床上叫起,在听到锦绣掀开床幔时那叮铃铃的声音时,她迷糊间还以为是原祚来了。
等她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要起来洗漱上妆准备了。
徽媛先是被锦绣和徽媛扶着在洒满花瓣和不知放了什么东西的热乎乎的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
等她浑身都被泡的红通通的,身上也浸了一层幽香后,她才被允许起来,然后是穿上已经熏好香的霞帔。
这是内务府送来的皇妃规制的嫁衣,布料是用的宫中最好的,上面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看起来精致华美,光彩夺目,比徽媛绣的不知好看了多少。
但徽媛穿上嫁衣的那一刻,却突然明白了新嫁娘要自己绣嫁衣的含义,因为那里面一针一线都含着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子对未来生活的期许,不像自己身上这件,美则美矣,却也只是一件华美的衣服而已。
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都不能过来,她的心情一下子失落起来,被扶着坐在梳妆镜镜前任她们折腾。
这些人都是宫中亲自派来给皇子妃梳妆的。
先是用棉线把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滚掉,然后又给她敷一层热水,再来一遍,这样重复了三次之后,才开始往她脸上涂上一层香膏,然后开始敷粉,描眉,点胭脂……
最后才是梳头,全福太太梳过头后,又换上了手巧的丫鬟,给她盘了个繁复的发髻。
一个发髻盘了有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外面太阳都升高了,徽媛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要黄昏才举行的婚礼,却要天不亮就爬起来了。
等她妆容齐备了,便又开始被人搀着,向府里的长辈一一告别,最后大家又齐聚徽媛的屋子,把自己为徽媛添妆的东西一一亲手送给了她。
虽然和这些人都相处的不久,但此时看着她们真心祝福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等到迎亲的队伍过来时,徽媛双眼都已经通红了,给她化妆的人见了,赶紧又拿着化妆的东西给她补了一层妆。
等最后那顶纯金打造的镶满了东珠的凤冠被戴上徽媛的头上时,她感受着自己好像快要断掉的脖子,顿时又想哭了。
然而此时一层红盖头遮挡住了她和外面的视线,不管她哭不哭,此时都没有人知道了。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时大表哥背着她的宽阔的肩膀,以及一双干燥偏冷的手扶着她进了花轿。
而下轿时扶着她下来的也是这双手。
最后他们隔着一截红绸一起拜天地,拜高堂,一起对拜。
这一瞬间,徽媛终于真切的感受到,从现在开始她便成为了一位妻子了。
她被扶着进入了新房,忍着酸痛的脖子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前等着。
这里似乎十分寂静,静的甚至于能听见前院的喧闹声。
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徽媛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外面渐渐的传来脚步声。
然后便是慧娘轻声在她耳边有些担忧说了句,“姑爷似乎喝多了。”
徽媛抿着唇,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下的衣服,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自禁的便紧张了起来。
她手脚僵硬的听着旁边的人说着祝福的话,然后便是一群人起哄要原祚掀盖头。
感受着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徽媛的心也“砰砰”的跳了起来。
突然,被大红色遮掩了一个下午的眼睛恢复了光亮,徽媛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把盖头掀起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
“你是谁?”
这句话十分突兀,气氛一下子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