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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吕瑞却更为不屑:“老张你是不晓得,那丫头能进这里,不过是靠父亲的名声。陛下这是为了补偿薛致啊……”
另一位中书省的官员连忙摆手示意吕瑞小声点:“那件事牵扯甚多,陛下已不愿再提!”
“虽然不提,但她如何能得陛下任命,想必聪明人心里都有杆秤!”
吕瑞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于是话锋一转,回到主题:
“就算她现在上赶着去巴结鸿胪寺的人,在咱们这里,没有表疏译文的成绩,到底还是个门外汉!”
他说完这一句,低低的“呸”了一句,将口中嚼的草叶吐了出来。
低矮的院墙另一侧,从鸿胪寺赶回来处理典籍的薛龄蹲在墙下,安静的听完了他的最后一句。
薛龄想起第一次见到吕瑞的情形,一眼看去是个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却怎么也想不到,他其实是如此心胸。
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轻轻拨了拨手边的草叶,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薛龄早早来到了存放奏疏的书阁内。虽然她的案头还有不少典籍,但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实在无心其他,于是决定先到书阁看几份过去的表疏和译文。
第一份奏疏是丰罗皇帝送来的,上面说希望与朝廷互通有无,共谋发展。第二份奏疏是太子写给陛下的,从地理位置、商业发展、文化传播等方面分析了他支持与丰罗交好的原因。陛下朱笔批复,认为太子所言极是,着蕃书译语将这封奏疏译
为丰罗语,给丰罗皇帝看过,刚好也表明我朝的诚意。
第三份是丰罗礼官所写,说的是丰罗将派使臣到长安,其中罗列了使臣名单与具体计划。
薛龄一一详细看过,然后摊开纸笔,拿了萧礼的那封奏疏,打算试着用丰罗语写一份译文出来。
只是刚刚开始,薛龄便无奈停笔,看着萧礼的措辞无从下手。
太子殿下遒劲潇洒的字十分好辨认,语句简洁有力,堪称一份艺术品。但是,这样的文字让她写成丰罗语,她觉得自己表达太有限!
她摇了摇头,又拿起那份丰罗礼官的奏疏试着写。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只是等她洋洋洒洒写完一篇,再看了看已经译好存档的那一封,不由得长叹一声——
比起不知哪位前辈的译文,她写下的译文虽然意思都在,但怎么看都缺一份两国邦交来往的气度。
难怪吕瑞说她是个门外汉呢!
昨晚薛龄回到府中,越想越生气,后悔自己没有当场去吕瑞面前找他说理。而现在,她突然十分庆幸自己昨夜的懦弱。
正这样想着,外面人声嘈嘈,似乎大家都庭院外走去。薛龄放下手中的纸笔奏疏,起身看去。
只见外间的庭院内,杜羽修等人已经恭敬站立。他见薛龄过来,立刻朝她招手。
“怎么从里面过来,刚才却没见你。”他以为薛龄今天没来,正着急的四处找她呢。
“刚才我在书阁里。杜大人,咱们站在这是要做什么?”
“昨天吕瑞他们没和你说?”
“说什么?”
“哎呀!殿下昨夜回来了,说是下了朝就往咱们这来呢!”
薛龄心中没来由的欢喜,颇为期待的说:“原来是殿下回来了!”
这一句被不远处的吕瑞听见,更加印证了薛龄会与自己争位的想法。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这是薛龄第二次在人多的场合中见到萧礼。上一次春日宴,她知道自己穿着不当,连头都不敢抬。而这一次,她一身黑色官服,待萧礼请众人起身时,她坦荡与他平视。
因为午间要在东宫设宴,萧礼此时身着全套的太子冠服,与薛龄平日所见十分不同。
“殿下,您交代的表疏译文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吕瑞对这项任务很是上心。
萧礼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人群中搜索,听到吕瑞这一句的时候,已经见到了站在队伍边上的薛龄。她一身黑色长袍,不施粉黛,站在一群男人中间,白的似玉一般。
所谓玉人,莫不如此。
当然,这只是他一瞬的心思,几乎就在吕瑞话音落下后,萧礼便开口:“父皇安排的典籍如何了?”
“这……”吕瑞只觉得心头一凛。这才意识到,典籍译文是皇帝亲自安排,太子必然会十分重视,他此前一味同薛龄那丫头比较,竟把正事给耽误了!
一阵沉默,众人皆下意识看向一直为此忙碌的薛龄。
“薛龄?”萧礼在一片安静中突然唤道。
“臣在。”
她躬身上前一步,知道萧礼要问什么,十分有把握的说:“诸位大人都忙于奏疏之事,薛龄斗胆,请求鸿胪寺译语人相助,部分典籍已经完成一半了。”
吕瑞绝望的闭了闭眼,这个薛龄比他想像的要聪明许多。
“不错,奏疏译文与典籍译文该当同时进行。你接着安排下去。”
“是。”
几位蕃书译语暗地里交换了眼神,然后齐声道:“我等听从薛大人吩咐。”
众人离开后,萧礼见薛龄朝书阁方向走,唇畔漾出一抹笑意,也跟了过去。他走在她身后,她因束起头发而露出的半截后颈干净纤长,整个人更是一番亭亭玉立之姿。那一身黑色官服将她的腰线勾勒的恰到好处,背影是清俊公子,小小耳垂却玲
珑剔透,让他想起那日初见,女子垂眸时,两侧腮边微垂而下的水色琉璃。
“龄儿?”
见她始终没发觉,萧礼只好将她叫住。
薛龄回头,其实她早就觉得身后有人,但她以为是吕瑞,为了避免尴尬,索性不回头。
“原来是太子殿下。”薛龄拱手施礼。
“你去书阁做什么?”
“薛龄已是中书省的蕃书译语,自然要学习如何写奏疏译文。”
两人一边走进书阁,一边说着。萧礼见身侧人神情认真又稍显憔悴,又见桌案上有放着几本奏疏,知道她一早就来此用功了。
“向来奏疏译本费神,你又要负责典籍,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没有?”萧礼淡淡的问道。他既想着要为薛龄分担一些,又怕她疑心自己不信任她。他知道,薛龄和他一样,对自己要求很高,所以任何事都不愿意假手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