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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斯惠在张斌的劝说下,终于同意帮黄承昊去忽悠崇祯,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如果不扳倒王应熊,他的家产就要不回来。
他都半只脚进坟墓的人了,有没有钱倒无所谓,问题他还有儿孙啊,他死了之后,总不能让儿孙去露宿街头要饭吧。
倪斯惠会说谎骗他,这点崇祯还真没想到,他对这些所谓的正直之臣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些人几乎都是一根筋,不懂得变通,你哪怕杀了他们,也休想让他们丢弃他们心中秉承的道德伦理。
这种直臣他并不是很喜欢,因为这些个直臣,为了所谓的道德伦理,有的时候甚至会跟皇权对抗,像万历朝的国本之争,那些所谓的直臣坚持立长不立幼,为此甚至不惜跟他爷爷神宗对抗,十多年时间里,他爷爷神宗共逼退了四位内阁首辅,罢免了十余位六部尚书级别的朝廷重臣,将一百多个朝臣罢官削籍,甚至发配充军,他们都没有屈服!
这些个直臣犯起倔来是相当可怕的,不过,他这会儿倒不用考虑倪斯惠会不会跟他犯倔,因为,他只是想跟倪斯惠了解一下,巴县、重庆府,甚至是四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甚至认为,倪斯惠在这个时候比黄承昊都值得信赖,因为黄承昊为了与王应熊争斗,很有可能会撒谎骗他,但是,像倪斯惠这样的直臣,绝对不会撒谎。
所以,他听闻倪斯惠到了,早朝过后,便专门抽出时间来,接见了一下。
当黄承昊带着倪斯惠进来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这模样,是一个致仕的三品大员吗?
倪斯惠那叫一个凄惨啊,骨瘦如柴,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一样,要不是他脸上还保持着浓浓的儒雅之气,崇祯都会以为黄承昊在那里拉了个乞丐来糊弄自己。
倪斯惠这幅打扮自然是刻意为之,这是张斌特意交代的,让他穿上最烂的衣服,装出虚弱不堪的样子,以激发崇祯的恻隐之心。
崇祯虽然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却不是那种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他见了倪斯惠这幅凄惨的模样的确动了恻隐之心,至于倪斯惠身上这身衣服,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绝对是倪斯惠自己的,而且上面的补丁也不是新加上去的,因为他很多衣服也打了补丁,对补丁装相当熟悉。
崇祯见倪斯惠这幅凄惨模样,不但免了倪斯惠的跪拜之礼,还特意让曹化淳给他搬来也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来说话。
倪斯惠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那个紧张啊,他虽然“大病初愈”,但还不至于走路都走不稳,这下可好,骗的皇上满脸同情不说,还特意给自己赐了座,罪过啊!
崇祯可不知道倪斯惠是装的,他见倪斯惠这副模样,对其家产被夺已经深信不疑,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其家产到底是被陈尧言夺了,还是被王应熊的弟弟王应熙夺了,他忍不住问道:“倪侍郎,根据都察院提供的证供,你的家产是被王应熙联合四川巡抚王维章和重庆知府陈尧言夺去的,朕问你,此事是否属实,王应熙是否真的参与其中?”
倪斯惠恭敬的拱手道:“回皇上,事实的确如此,那王应熙不是参与其中,而是主谋。”
这事的确是真的,不过,如果张斌不让他忽悠崇祯,他绝对不会多嘴来一句王应熙就是主谋。
崇祯闻言,眉头一皱,难道,黄承昊和李光春根本就没有欺骗他,王应熊真的如此不堪?
他想了想,猛然想起王应熊曾经说过,倪斯惠纵容其子倪天和横行乡里,这不会是两家结仇了吧,他不由追问道:“你儿子倪天和是不是跟王应熙起了冲突?朕听人说,你对倪天和过于纵容,以致他有些蛮横,传闻他还是什么重庆一霸。”
倪斯惠满脸委屈道:“皇上,我倪家乃是巴蜀有名的书香门第,家教甚严,犬子虽然没考上进士,好歹也是个举人,诗书礼仪还是懂的,何至蛮横不讲理。倒是那王家,出了名的蛮横霸道,王应熙才是真正的重庆一霸啊,他仗着其兄王应熊权倾朝野,不知道指使王维章和陈尧言帮他夺了多少人的家产,请皇上明察啊。“
这话就有点骗人了,其实,他儿子倪天和是有点蛮横,虽然不至于横行乡里,却不是那种只讲诗书礼仪的书呆子,有时候,他这个宝贝儿子也是不讲道理的,他不是有意纵容,而是管不住。
至于后面对王应熊和王应熙的评论,要照他的性子,崇祯如果不问,他是不会说的,要不是为了拿回自己的家产,他怎会欺骗皇上,又怎会如此多嘴多舌,唉,罪过,罪过啊。
这话和李光春调查的情况如出一辙,难道这倪斯惠被黄承昊收买了?
崇祯不由怀疑道:“你怎能如此断定王应熙指使王维章和陈尧言帮他夺了多少人的家产?”
倪斯惠鼓起勇气撒谎道:“皇上,不是微臣断定的啊,这事在重庆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他说我儿是重庆一霸,我却寄居破庙,饥寒交迫。他王家府却是邸奢华无比,冠绝整个巴蜀,到底谁是重庆一霸。甚至,王应熙还口出狂言,说,说......。”
崇祯最受不得人吊胃口了,倪斯惠这说了半截子又不说了,他这心里就跟猫爪了一样,他忍不住追问道:“王应熙到底说什么了?”
这话就真的需要勇气了,倪斯惠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胡说道:“皇上恕罪,那王应熙说,皇宫都没他家大,皇上都没他有钱!”
这纯粹就是胡说八道,王应熙又不是白痴,怎么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这话,这话完全是张斌教倪斯惠说的,为的是激起崇祯的怒火,让崇祯下旨,去查抄王应熙的府邸。
崇祯听了这话果然有点怒了,他冷冷的道:“王应熙真这么说?”
倪斯惠也是豁出去了,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继续胡说道:“微臣岂敢欺瞒皇上,他王应熙就是重庆府的土皇帝,所有乡绅都必须向他进贡,如若不然,他就指使巡抚王维章和知府陈尧言罗织罪名,将人抓起来,将其家产抄没,传闻他王家银库里面银子堆积如山,最少有上百万两之巨!”
崇祯闻言,愠怒道:“银库?上百万两?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真的怒了,上百万两是什么概念,那可是几省的税赋,再说了,他是真的穷,这会儿,别说上百万两,就是十万两他都拿不出来,这王应熙竟然真的比他还有钱,而且比他有钱的多,岂有此理!
倪斯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是张斌告诉他的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家到底有多少钱微臣不是很清楚,不过王应熙府邸有个巨大的银库这个重庆府的人都知道,里面的确银两堆积如山,据王府的银库守卫在外面吹嘘,那里面的银子足有上百万两,这话是他们自己传出来的,不过,微臣估摸着,应该不假,因为光是王应熙伙同王维章和陈尧言在重庆府乡绅哪里抢去的钱就不止一百万两了,再加上其他乡绅的孝敬,上百万两并不是夸张只说,而是真的,如果再算上他王家强取豪夺的数十万亩田产,要说他王家资产上千万两都不为过。“
巨大的银库,数十万亩田产,资产上千万两,崇祯闻言,不由冷哼道:“他王家还真是富甲天下啊。”
皇上这是真生气了,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装雕塑的黄承昊逮住机会添油加醋道:“皇上,他王家资产还不止这些,据微臣调查,王应熊这几年贪腐的银两也有上百万两,王应熊私下里生活之奢华,那也是出了名的,光是他那座府邸,连带里面的家什就不下十万两,还有成群的家丁护院,侍女丫鬟,妻妾美女,算下来一年没有十万两也养不起。“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崇祯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了,要不是王应熊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他这会儿已经下旨抄了王应熊的府邸了。
黄承昊见崇祯还在犹豫,连忙建议道:“皇上,王应熊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如果贸贸然抄了他的府邸,恐怕会引起朝野震动,不过那王应熙却只是一个普通乡绅,而且重庆府离京城数千里,就算抄了他的家也不会对朝堂有什么影响。微臣建议,先下密旨命秦良玉将军率军去抄了王应熙的府邸,如果真的抄出上百万两白银,就证明王应熊是在以权谋私,强取豪夺,再下旨查抄王应熊在京城的府邸就名正言顺了,如果没抄出什么白银,就让秦良玉说是一场误会,把人放了就行了,皇上您可以假当不知,相信那王应熊还不敢来责问皇上吧!“
崇祯闻言,明显露出意动的表情,对啊,可以先下密旨抄了王应熙的家啊,如果能抄出上百万两白银,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王应熊绝对是个奸臣;如果没抄出什么来,那就什么都不说,王应熊最多心里不爽,岂敢来责问于朕。
想到这里,他再次郑重的问倪斯惠道:“你确定王应熙府邸的银库里真有上百万两白银?”
倪斯惠硬着头皮点头道:“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只多不少。”
崇祯终于冷冷的点头道:“那好,就先抄了王应熙的府邸。”
黄承昊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成了,这下,王应熊完蛋了!
十余天后,女将军秦良玉收到崇祯密旨,命她率军去查抄乡绅王应熙府邸,而传旨的人正是崇祯宠信的太监王承恩。
崇祯这会儿已经开始怀疑所有朝臣了,他下意识学起了前面十余任皇帝,用太监监视朝臣,甚至用太监监军!
历史上崇祯朝也差不多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有了太监监军,曹化淳也开始提督京营,那时候外放的太监里面,崇祯比较信任的是高起潜,王承恩还排在高起潜的后面,不过,这会儿王承恩在张斌的协助下以月港优异的表现获取了崇祯的信任,所以,这会儿他排在了高起潜的前面,任起了第一任监军,监督女将军秦良玉去查抄王应熙的府邸。
或许,崇祯是怕秦良玉经不住金钱的诱惑,贪墨了部分查抄的银两;又或许,崇祯是怕白杆兵乱来,疯狂抢夺抄出来的银两,总之,他就是不放心,要派个亲信太监去看着。
王承恩和秦良玉都是张斌一系的人,自然不存在什么监督不监督,他抵达石柱的第二天一早,便直接假扮成一个普通的白杆兵,跟着秦良玉的五百亲卫出发了。
白杆兵又来了,重庆府的老百姓又兴高采烈的跑出来围观了,不过,这次,白杆兵没去包围知府衙门,反而跑去把有名的乡绅王应熙的府邸给围了。
这下有热闹看了,秦良玉刚率军把王应熙府邸围住,外面便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虽然看不到府邸里面的情形,但站外面看着也过瘾啊,这可是重庆府少有的盛况。
巴县百姓都知道,这王应熙可是当朝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的亲弟弟,而且,老王家人都是出了名的蛮横霸道,白杆兵对老王家,会是怎样的场面呢?
场面自然异常火爆,秦良玉将王应熙府邸一围,便和秦佐明、秦祚明一起带着上百白杆兵精锐直奔银库,王应熙闻讯追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到银库门口了,好死不死,这会儿守银库的正是张盘和秦佐明来打劫的时候那十余个人。
这帮人怕劫匪可不怕官兵,秦良玉刚带人冲到门口,便有个守卫冲上来大喝道:“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秦良玉都懒得跟这家伙搭话,她直接示意秦佐明上去道明来意,秦佐明收到姑姑的眼神,立马牛逼哄哄的上去大喝道:“干什么?抄家啊,哈麻批!”
那守卫闻言,顿时鼓着眼珠子指着秦佐明道:“你,你就是那天晚上......。”
糟糕,被这家伙记住声音了,秦佐明连忙闪电般的抄起白杆,对着那家伙头上就是一棍扑下去,“咚”的一声,那家伙应声倒地。
这时候,王应熙终于带人冲过来了,他指着秦佐明的鼻子骂道:“翻了天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佐明一把拍开他的手,嚣张道:“你一个小小的乡绅嚣张什么,你爷爷我是四川副总兵,你算哪根葱?”
王应熙揉着被打疼的手,暴怒道:“我哥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你一个副总兵算个屁啊,谁让你们领兵过来的,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抄家啊,哈麻批!”秦佐明极不耐烦的抄起白杆,一棍子敲晕王应熙,随即挥手道:“上,谁敢反抗,直接敲晕!”
他这是敲上瘾了,那些守卫却是被敲怕了,这年头怎么兴拿棍子敲人头了,那一棍子下去,晕是晕了,但醒过来之后头疼的要命啊,一众守卫都下意识的抱住头躲到一边,无人阻拦的白杆兵很顺利的冲进了银库。
秦良玉一看银子还在,不由嘘了口气,只要银子在,王家就完蛋了,他们就没什么顾忌了,她紧接着下令道:“佐明,你带五十人守住这里,祚明带上剩下的五十人,跟我继续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