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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青婉带着袁博溪和华州在抄手游廊下绕了一圈后找了一处迎风的凉亭,凉亭很大,坐落在荷池中央,亭子四周挂着极为贵气的黄幔,还有遮阳的拦幅,亭内一用设备齐全,有桌有榻,还有一个小型书柜,还摆有琴,跟个闺房似的。
越走天越热,太阳也越来越烈,这荷池凉爽,迎风招展着荷香,又迎光招展着翠叶红花,池塘里的各种鱼在四处游荡嬉戏,一尾一尾地穿棱在碧波池水之间,煞是好看。
风景怡人,凉风袭面,袁博溪一坐下就不想再走了。
正好,聂青婉也想歇歇,就让浣东浣西备了点心和茶,一家三口人坐在这里聊起了天。
袁博溪今日没见到李玉宸,就问聂青婉:“宸妃娘娘今日没来?”
聂青婉道:“嗯,她二舅出了事,我怕她心神不宁,就让她不来了。”
关于昨日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袁博溪和华州是知道的,这样的消息在宫内传的快,在宫外其实传的慢,但因为华图就是刑部尚书,昨日也在金銮殿上参与了这件案子,故而知道的非常清楚,又加上昨日聂北断的这两件案子在华图看来实属奇中之奇,回去了哪能不向家人吹嘘一番呢?
华图回去就说了,故而袁博溪和华州都知道昨日金銮殿上发生了何等的大事,亦知道夏途归是如何惊心地躲过一场断头之路。
袁博溪和华州都是才搬进帝城怀城的,他们对帝都怀城的认识还不多,对当官的人的认识就更不是很清楚了。
夏途归为人如何,袁博溪不知道,袁博溪只知道,差点害了自己女儿一命的人逃过了一劫,昨日她还气愤呢,对着华图发了好大一通抱怨和牢骚。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夏途归跟这个宸妃娘娘还有亲戚关系,如今听了聂青婉的话,她当即一愣,惊道:“夏途归是宸妃的二舅?”
聂青婉应道:“是呀。”
袁博溪蹙眉:“虽然母妃就接触了这个宸妃一次,可母妃看得出来,这个宸妃是个心纯和善的人,看她昨日与你聊天说话,亲切真诚如姐妹,不似作假,那她二舅怎么会做下如此害你之事呢?莫不是这个宸妃嫉妒你得宠,表面与你和善,背地里却怂恿她二舅去杀你?”
聂青婉是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的,那件事跟夏途归无关,夏途归只是替罪的羔羊而已,他没有害她,亦没有害她之心,聂青婉笑道:“娘可真能想像。”
袁博溪斥她:“笑什么笑,什么叫真能想像,这后宫的女人,伪善之人多着呢,你可得当心点。”
聂青婉道:“女儿都这么大了,分辨的清楚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宸妃是个四不争的主,她之所以窝在西苑,大概是迫于当年夏公辞官一事,她是为了夏公能安享晚年,所以进宫当个人质,她本人其实没什么雄心壮志,亦不会怂恿她二舅来害我。”
袁博溪道:“说的你有多了解她似的,你才进宫多久,这后宫的女人可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防备点总是好的。”
聂青婉道:“女儿知道,母妃放心。”
袁博溪小声道:“她既不争不抢,那她二舅做什么要买杀手杀你?”
聂青婉还没作出应答,一直坐在那里不吭声的华州来一句:“爹昨晚不是说了吗?夏途归买杀手杀妹妹的原因是因为妹妹来自晋东遗臣之地,如今又备受皇上宠爱,夏途归是担心妹妹会迷惑了皇上,祸乱了大殷江山。”
袁博溪冷哼:“这些大殷的朝臣们就是喜欢以己度人,他们喜欢凌侵别人,就把别人也想的跟他们一样。”
聂青婉听着这话,微微地眯了眯眼,眸中冷光乍然一现,却又很快的遮掩掉。
她轻抬眼皮,看了袁博溪一眼,心想,虽然原绥晋北国被大殷灭掉了多年,虽然这些晋东遗臣们也安份守己地呆在了封地之上,过着不争不愤的日子,但其实心里还是存在着怨气和怒气的。
聂青婉垂眸,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杯茶水起来,慢慢地抿唇喝着。
华州往四周看了一眼,还好这里是荷池凉亭,御林左卫军们和太监宫女们都驻扎在外面,不然,让他们听到了母妃这话,那还得了?
华州冲袁博溪道:“母妃,这里是大殷帝国的皇宫呢,你说话忌着点。”
袁博溪道:“母妃只是气愤,没别的意思,夏途归买凶手刺杀北娇,还好北娇命大,活了下来,不然,谁来赔我女儿的命呢?一个免死令牌救了夏途归,可这口气母妃咽不下去呀,受罪的是北娇,旁人又不会管的,是定罪还是免罪,他们也只是看个热闹,我作为娘,自然想看到这个罪魁祸首被伏诛,如今没有被伏诛,我心里不舒坦,发发牢骚还不行?”
华州一见袁博溪的情绪上来了,连忙道:“行行行,这牢骚发了咱们就不要再去计较了。”
袁博溪道:“母妃倒是想计较,但现在事已成定局,我还能计较什么。”
她又看向聂青婉,说道:“不管夏途归是不是宸妃怂恿的,但他买凶伤了你,这是不争的事实,就冲着这份债,你也最好与宸妃隔着点,别什么话都与她说,真好的跟姐妹似的,人心隔肚皮。”
聂青婉将茶杯放在桌面,很是听话地应道:“嗯,女儿记下了。”
现在这些事情她还跟袁博溪说不清,真正想杀她的人是陈府的人,不是夏途归,跟李玉宸就更没有关系了。
聂青婉为了让袁博溪安心,只能先应下。
袁博溪见她听了,面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便不再提这件事情了,也不再提李玉宸,案子已经结了,祸首也已经遭到处罚,若不是今日听自己女儿说夏途归跟宸妃是亲戚关系,袁博溪也不打算提这个话茬,以免让女儿堵心。
袁博溪端起桌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杯子落下去的时候,聂青婉冲她道:“母妃,我还想听一听我们华氏祖上的那些开天辟地的故事,关于华氏皇门与药门的,还有后来决裂的故事,你都再给我讲一讲吧,上一回女儿吞了一丈红,按理说活不下来的,就算被院里的婢女瞧见了,及时拦了下来,可一丈红属晋东地区最致命的毒药,那毒但凡穿肠,就一定会死,跟喝进去了多少没有关系,可女儿没死,被救下来后又昏睡了半年,是不是就是用了华氏药门的医术?”
袁博溪没想到好端端的她怎么又想听这万年老陈的故事了,小时候就时常讲给她听,她总是听不够,明明听过百八十遍了,可心血一来潮,还是会让她再讲给她听。
袁博溪也没有多想,笑着说:“看来养伤着实把你养闷了,拿母妃来消遣消遣,这故事你从小听到大,也听不腻,隔三岔五就非得让母妃再给你讲一遍。”
华州接话道:“这故事别说妹妹听不腻,就连我也是听不腻的。”
袁博溪无奈道:“那行吧,既然你兄妹二人都喜欢听,那母妃就再费费嘴皮子,反正是打发时间。”
聂青婉立刻让浣东浣西再去备两个壶来,装一些夏日冷饮。
既是讲故事,那就少不得要口渴。
浣东和浣西去了。
管艺如和曲梦也跟着去了。
四个丫环回来了后手上都拎了壶,摆在桌子上之后,袁博溪就开始再讲那些老陈的故事。
聂青婉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会插几句。
华州也坐在那里听,时不时地也插几句。
不然,袁博溪一个人讲,定会枯燥无聊。
关于华氏定江山的故事,聂青婉其实不大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后来华氏皇门与药门的决裂。
根据袁博溪所讲述的话来说,这应该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经过三百多年的岁月消散,那些恩怨其实也全都被时光磨灭了,临到现在,所剩无几。
只是两门之间长久没有联系过,华氏药门当年是带着仇恨与怨念离开的,虽然一辈又一辈的老人们先逝,后代繁衍出来,那些仇恨和怨念也早已随着当事人的离开而沉埋地土,可到底,陌生的距离和隔阂的防备架在这两门之间,想要消解,大概还得费些功夫。
不过,幸运的是,现在的华氏药门,不管是当家的掌门人还是打杂的奴仆,他们都没历经过当年之事,心中所积的仇恨与怨念也没有前辈们高,和解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故事很长,这边还没讲完,那边殷玄已经睡了一觉醒来。
他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聂青婉的影子,扫到屏风上挂着他的龙袍,脑海里不可扼制地想到了睡之前聂青婉帮他脱衣服的一幕。
殷玄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他把脸在枕被上蹭了蹭,蹭出满鼻属于她身上的香气,殷玄嘴角的笑容又加大,他着迷地把脸埋进了深深的枕被里,想像着他此刻正埋在她的身体里。
这么想着,无端的就情动了。
殷玄无奈地叹一口气,默默地把脸抬起来,翻身,痛苦地想,以前是抱着她才会这样,现在不抱她都这样了。
什么时候他才能愉快地、无所顾忌地与她行欢。
殷玄坐起身,揉揉眉头,扬声冲偏殿的那道门喊:“随海!”
随海一刚开始没敢睡,后来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这么一睡就睡的极沉,也到了快醒的时候了,故而,殷玄这一喊就把他喊醒了。
随海立刻起身,穿好鞋子,整整衣服,推开偏殿的门跑进来。
一进来,看到殷玄坐在床上,他连忙走上前,先福了一礼,然后笑着说:“皇上醒了?”
殷玄看他一眼,打趣道:“熊猫眼没了。”
随海摸摸眼睛,笑着说:“皇上心疼奴才,让奴才睡,奴才当然要好好睡,不然岂不糟蹋了皇上的心意,而且,下午奴才还要伺候皇上呢,自然得睡好。”
殷玄哼一声,冲他抬抬下巴:“更衣吧。”
随海哎一声,立马去屏风前去拿龙袍。
龙袍拿来,殷玄下了床。
随海先伺候殷玄穿鞋子,再伺候他穿衣服。
穿完衣服,挂那个荷包。
殷玄蹙着眉头看着,原本戴这个荷包是为了刺激聂青婉,现在也不用刺激了,因为她答应了帮他绣荷包,而且,也正式地开始了实际行动。
当初戴这个荷包是因为拓拔明烟的冷毒又发作了,他不想让她多想,以免影响她养病,现在,她的冷毒暂时压制住了,身体也似乎没啥问题,那这个荷包就没必要再戴着了。
本来他也不愿意戴。
他只想戴婉婉的。
殷玄伸手,将刚刚挂好的荷包一把扯了下来,正准备丢给随海,让他找个地方收着就好。
可荷包一入手,他眉心就骤然一拧。
殷玄危险地眯起眼角,垂头盯着手上的那个荷包,五指收紧,捏了捏,然后又松开五指,提着荷包上的绳扣掂了掂,最后面庞一冷,冲随海说道:“去传王榆舟!”
随海虽然不明白怎么好好的皇上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而且盯着荷包的目光极其的可怕,听到他说传王榆舟,他片刻不敢耽搁,立马跑到太医院,喊了王榆舟过来。
殷玄坐在龙床上,一双深邃的眼阴翳难辨,不停地掂量着手中的荷包,等王榆舟走了进来,上前见了礼,他扬手就把荷包甩给他,说道:“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王榆舟双手捧着将荷包接住,然后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不是上一回皇上让臣看过的那个荷包吗?”
殷玄道:“正是那一个。”
王榆舟不解:“上回臣看过了呀,没问题的。”
殷玄道:“再仔细看看。”
王榆舟狐疑地盯了殷玄一眼,见他脸色沉寒,不似开玩笑,王榆舟虽然内心里犯嘀咕,可还是又认真地看了一遍,还把荷包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说道:“皇上,确实没问题呀。”
殷玄眯起眼角,修长的指腹扣击在床板上,一下又一下的,虽然无声,可无端的令人毛骨悚然。
随海眼皮子隐隐地一跳,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了,十分清楚皇上但凡心思诡谲的时候这个动作就一定会出的,那么,这个荷包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随海忍不住斜了斜眼,朝王榆舟拿着的那个荷包上望去。
刚刚是他给皇上戴的这个荷包,他也没发现有问题呀。
随海和王榆舟当然发现不了问题,冼弼在加那些香料的时候预估过份量,冼弼做事小心且谨慎,他缜密计算过份量,那就定然不会让人察觉出来有任何异样,可殷玄不是一般人,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到哪种程度,无人能想像。
寻常人发现不了荷包的重量变了,可殷玄能发现。
香味一样,可份量不一样了,那他的荷包必然被人动过。
殷玄想到刚刚睡觉前是聂青婉帮他脱的衣服,那么,是她动了他的荷包?
她往荷包里加了同样的香,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荷包是拓拔明烟给他的,那里面的香自然也是拓拔明烟制的,拓拔明烟跟在她身边多年,她对拓拔明烟的香有着相当高的辨识度,她能轻松识出这荷包里面的香料,殷玄并不奇怪,可殷玄奇怪的是,聂青婉为何要在这个荷包里增加份量,还有,这些香她是从哪里来的?
她这些天一直在龙阳宫养伤,并没有听人汇报说她去了烟霞殿。
那么,又是让王云瑶去烟霞殿偷的?
有这个可能性。
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这香是冼弼和祝一楠一起研制出来的,冼弼忠她不移,祝一楠也忠她不移,她想让他们制出点香料,只需要一句话,他二人就屁颠屁颠地去做了。
而冼弼和祝一楠平日里除了给她熬药开药外,一整天不出医房,他们在医房里做什么,外人也不知道,故而,他们想要避过所有人研制出这样的香料来,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殷玄眉头紧蹙,一时猜不透聂青婉增加荷包里面香料份量的用意,但殷玄知道,聂青婉这么做必然是怀了某种目地,而她回来的目地能有什么呢?无非是向他们索命,再想到这荷包是谁给他的,殷玄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殷玄仔细地想着这几天聂青婉在哪些方面表现的有些不太正常,想来想去就只有昨天晚上了。
昨天晚上吃饭时候他因为她的话而心痛,又因为她把他赶到偏殿去了,他知道他晚上无法再拥抱她,所以宁可睡到御书房。
起身的时候,她把他喊住,说让他陪她喝完药了再走。
殷玄闭眼想,正常情况下聂青婉会不会喊住他?
不会。
殷玄可以很肯定地给出答案,她不会。
那么,昨晚她喊住他的行为就非常诡异。
陪她喝药。
药?
殷玄豁地睁开眼,冲随海问:“冼弼给婉贵妃开的治箭伤的药方还在不在?”
随海道:“在冼太医那里,皇上要看吗?奴才去拿过来。”
殷玄沉着脸说:“不必。”他转头对王榆舟吩咐:“你去把治箭伤的所有药方都开出来,朕要看一看。”
王榆舟虽然不明所以,但见皇上一脸凝重,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把手上的荷包递给了随海后就要回太医院。
哪成想,殷玄又喊住了他。
殷玄道:“就在这里写。”
殷玄对随海道:“带王榆舟去偏殿的书房。”
随海应了一声是,看看手上的荷包,又看看殷玄,皇上这会儿的脸色着实不大好看,比刚刚还要恐怖,他还是别上前凑了。
随海一咬牙,把荷包揣进了袖兜里,带着王榆舟去了偏殿的书房。
王榆舟并不是笨人,可以说,能在宫中混到带品衔地位的人,都不是笨人,可能一刚开始王榆舟确实可以肯定那个荷包没问题,但现在,手上写着药方,随着药方上那些药材名字的一个一个显现,王榆舟的脑袋里也在渐渐地匹配着与这些药材可以产生相克的其他药材的名字,然后越写越心惊,越写脸越沉,最后,所有的药材名字写完,他才知道,皇上刚刚的脸色为何那般难看了。
因为,有人要害婉贵妃。
还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还是用皇上的手。
这个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计谋真是歹毒,且高明之极!
若非香料的份量突然增加,皇上压根发现不出来。
而皇上发现不出来,那婉贵妃就真的要等死了。
王榆舟沉着脸将写好的所有药材方子拿起来,扭头问随海:“皇上刚刚戴的那个荷包是谁送的?”
随海道:“明贵妃。”
王榆舟嘴角一扯,扯出极为淡冷的笑,他什么都不再说,拿着方子去见了殷玄。
殷玄一边伸手将方子接过来,一边问:“这会儿可发现有问题了?”
王榆舟沉声道:“确实有问题。”
殷玄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垂头看着方子,不疾不缓地道:“什么问题?”
王榆舟道:“单单隔开药方,没问题,单单隔开荷包里的香,亦没有问题,但把这两者碰撞在了一起,那就是很严重的问题,之前皇上让臣检查荷包的时候臣并没有想太多,而且那个时候臣也没把这香跟那药方联系到一起,只是单纯的辨识香味,故而,臣并没有发现问题。”
殷玄漠然地抿住唇,认真地将药方上所罗列的所有药材名字看完,然后抬头问道:“现在是什么问题?”
王榆舟紧了紧声音,说道:“致命的问题,若皇上今日没有发现这荷包有问题,你日日戴着这荷包,陪伴在婉贵妃身边,那婉贵妃早晚有一天……”他顿了一下,这才慢吞吞地吐出两字:“会死。”
殷玄呼吸一窒,眸孔瞬间狠狠的一缩,心脏也骤然失去了频率,他眼前一黑,差点要倒,随海吓一跳,赶忙上前扶住他,担忧地道:“皇上,你没事吧?”
殷玄怎么可能没事,只要一想到他会间接的害死他的婉婉,他就一阵后怕。
殷玄五指扣紧,内力绝然而出眨眼就将手中那张写了药方的纸张给毁的粉碎,连渣子都没有。
随海眼皮子狠狠一跳,想着,皇上又怒了。
这明贵妃杂就这么作呢!
好好的安养在烟霞殿不行吗!
没有宠爱,至少还有命!
现在好了,非要跟婉贵妃斗!你知不知道婉贵妃是谁!那是太后!这个世上,能斗得过太后的人,还没有出生,连皇上都斗不过,何况你了!
就你那小命,等着祭太后亡尸吧!
随海压根不同情拓拔明烟。
随海觉得,这一次,拓拔明烟完全是在挖坟埋自己。
殷玄眼神阴寒,浑身都迸射着极为可怕的杀气,他一掸龙袖,沉声说道:“去传李东楼,让他速来见朕!”
随海不敢马虎,知道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后,他哪敢马虎呀,飞一般地跑出去,去练武场,把李东楼喊了过来。
李东楼莫名其妙,路上问了随海皇上这么个时候喊他是何事,这段时间宫内禁军全在操练,御林军护卫皇上,按理说,没他事儿了呀,皇上就是有吩咐,应该也是吩咐戚虏才对,怎么会喊他呢?
李东楼不解,可问了随海,随海除了一阵叹气外,啥都不说,只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奴才也不知道皇上对你有什么吩咐呀!”
李东楼问不出来名堂,也不问了。
去了龙阳宫后,到殷玄面前见礼,见完礼,殷玄让随海把荷包给李东楼。
李东楼纳闷地接过,看了看,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殷玄:“皇上给臣荷包,是啥意思?”
殷玄道:“这荷包里的香有问题,这香掺和着婉贵妃喝的药,可致人死,荷包是明贵妃给朕的,但这香到底是不是出自明贵妃之手,朕需要弄清楚。”
李东楼听着,骇然惊目,可致人死?也就是说,明贵妃在借皇上之手除掉婉贵妃?李东楼莫名心惊,突然就觉得这后宫的女人真是可怕,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皇上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这香的来处。”
殷玄道:“重点查皇后。”
李东楼眼眸一眯,说道:“是。”
殷玄又对王榆舟道:“把刚刚的药方再写一遍,再把荷包里的香料名字也写出来,交给李东楼。”
王榆舟应了一声是,又跟着随海去了隔壁的偏殿,将药方再写一遍,然后把荷包里的三种香料名字都写出来,交给李东楼。
李东楼接过手后把荷包还给殷玄,殷玄道:“你拿着,必要的时候可拿出来对比香味。”
李东楼想了想,觉得也对,就连同那些纸张一起揣进了袖兜,又冲殷玄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出去。
李东楼走了后,殷玄挥手让王榆舟也走了。
随海安静地守在殷玄身边。
殷玄斜靠在龙床的床头,伸手狠狠地摁着眉心,他不怕别人使坏,他就怕聂青婉自己使坏,这后宫的女人,不管是谁,想跟她斗,都没那本事,他不担心别人怎么作死,他就只担心聂青婉自己作死。
她那么坏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刻意加重荷包里面香料的份量,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还是为了早日中毒?
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意,她知道他爱她爱的不可自拔,所以非要利用自己,让他再疼一场吗?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狠心拿自己下手,狠心让他痛!
殷玄气的握拳就朝床上狠狠地打了一拳,一拳就将龙床给打散架了,随着“啪”的一声巨响传来,龙床霎时四分五裂。
虽然床毁了,可殷玄坐的那个方尺见大的地方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四周俱簌,唯他周身仿若被强大的内力笼罩,枝沫灰尘都难近一分。
随海被那道巨大的碎裂声吓的心惊肉跳,眼皮子翻了又翻,悄然地打量了一眼殷玄,见殷玄坐在那里,面目沉冷,煞气凛身,他更是连呼吸都不敢喘一下了,他摒着气息,扎着头,静默地立在一边。
殷玄缓了很久,这才勉强忍下心中的闷痛以及那有可能在自己失察的情况而害了他的婉婉一命的后怕劲,他放下腿,站起身,冲随海问:“婉贵妃在哪里?”
随海道:“奴才还没来得及去问,奴才下去问问。”
殷玄道:“去问。”
随海连忙下去,向宫女和太监们打探聂青婉的去处,打探好,他进去向殷玄回复,殷玄道:“你安排人把龙床换了,朕一个人过去,你不必跟上。”
随海应了一声是,垂着头送他离开。
殷玄背着手往前走,走出四五步后又顿住,他转过身,对随海道:“对龙阳宫里的所有宫人们讲,朕的荷包丢了,让他们四处找找,找到的,朕重重有赏。”
随海一愣,很快就明白殷玄这样吩咐是何意了,那个荷包既是有心人放在皇上身上的,那就必然会被人暗中窥视,皇上每日戴着还好,一旦不戴了,就必然会引起那些人的警觉,指不定还会有后招呢。
再者,婉贵妃也利用了这个荷包,至于行什么计,随海不知道。
但随海知道,皇上这样的吩咐不是应付那些暗中使坏的人,是为了能在婉贵妃问起的时候他能给出合情合理且不会让婉贵妃起疑的理由。
当然,这个理由也很完美地应付了那些暗中窥视的人。
一句荷包丢了,轻松解决所有问题。
随海忍不住为皇上的智慧折服呀,皇上就是皇上,城府之深简直令人发指,而这样心思诡谲老谋深算的皇上,这一回,能算计得过太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