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卿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笔趣阁 www.shucv.com,最快更新枷锁最新章节!

    鸨母亲自将补品端进了贵锦院, 妆容浓艳的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前两次太子爷过来也没成事,弄的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猜不准这位贵主究竟是个什么想法。直待昨个夜里, 打那门内隐约透出半宿的声儿,这才让她终于确认了,太子爷还真真是对那前御史夫人有意思。

    “贺夫人大喜。我在这教坊司这么多年,还未曾见到哪个有这般造化的, 您呐, 还真是独一份呢。”

    鸨母嘴里的恭维话无疑是刺了林苑的耳。

    她面上未表现出来, 只强撑着虚软的身子欲从绣床上坐起来。鸨母见了就忙将手里托盘搁置一旁, 拧了丰腴的腰身上前扶她。

    林苑勉强倚靠在床头, 头一阵阵的发昏。

    鸨母往她那疲惫的面容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番后, 又挑了眼角余光扫了眼那柔白脖颈上的凌乱痕迹, 不免就意味深长的笑了。

    “昨个夜应是累着您了吧?”

    她伸出手来给林苑捏揉着腰身, 手法颇为娴熟。

    见绣床上的人苍白着面色垂眸不语, 鸨母就往那领口处隐约透出的深浅不一的吮痕齿痕迅速瞧了眼, 而后就悄悄凑近她耳旁, 似热心的长辈般与她说着贴己话。

    “太子爷天潢贵胄的身躯, 自是与那凡夫俗子不同。况且又在外带兵打仗多年,旷了这么久, 这一朝沾了女人身子, 哪里能收的住势?一腔子生猛力气,可就尽数在您身上使了。”

    说到这, 她隐晦一笑:“所以啊,可不能一味生受着,否则可有的您苦头受的。您得使些巧劲,既能让太子爷在床榻间得了趣, 还能让您应付起来不那么吃力。”

    林苑听得手脚发凉,又觉得似窒息,有些喘不上气来。

    偏那鸨母毫无所觉,还兀自掏心窝子似的谆谆教导起来。她不厌其烦的说那床笫之间的事,先说那腿儿如何勾缠,如何使力,再说那指尖如何拨弄,又如何讨巧……

    “妈妈!”

    林苑蓦的出声打断她,强忍着眩晕,尽量轻声与她道:“我有些累了,可否容我在此间单独静会。”

    鸨母遂止了声。

    乜了眼瞧她虚弱模样,鸨母暗下撇撇嘴。她如何不知,这清贵的前御史夫人,怕是听不得这番下流话。心道,不爱听就算了,好心还被当成驴肝肺的嫌弃。

    瞧那孱弱的小身子板,也不知能受体魄强悍的太子爷磋磨几个来回的。等日后,便知个中厉害了。

    但愿她身子能扛得住,别太过扫太子爷兴便是。

    “那成。不过您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大半日肚里不进食,您身子可熬不住。”

    先端过那托盘里的补品,鸨母就殷勤的朝林苑方向递了过去。待下一刻冷不丁瞧见那双被缠裹严实的手指,顿时眼皮一跳。

    这会就突然想起昨个夜里,太子爷突然吩咐人拿细布与伤药的事来。

    “哟,瞧我这记性。”鸨母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勤,手里拿过汤匙搅动了下燕窝粥,吹凉些后,忙小心舀了勺递到林苑唇边:“来夫人,还是由我喂你吃罢。”

    林苑垂眸,一言不发的开始解那手上缠裹。

    鸨母见了大惊,忙一个劲的阻止,嘴里急唤着使不得使不得。

    林苑就看她:“那可否劳烦妈妈将膳食且搁这,待我缓些了,自个吃可成?”

    见她话里软中带硬,鸨母就讪讪的将粥碗搁在了小桌上,拧了身子离开了此间。

    鸨母离开后,林苑闭眸吐了口气,耳边清净的同时,觉得心底腾起的那无以言说的躁与忿,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待缓些过后,她就挪动了酸痛的双腿,手扶着床架,挣扎着下了地。

    咬着牙,她强忍着身上不适,脚踩棉花似的去了那铜香炉放置的高案旁。打开徐徐燃着熏香的香炉盖子,她拿过钗子拨弄了几番,让里头的香燃的更旺一些。

    袅袅的麝香从那铜盖子的镂空处不断飘出。

    林苑拉过长椅坐在高案旁,任由那腾起的烟雾飘荡在她周围,模糊了她清瘦的面容。

    两日过后,晋滁踏着夜色进了教坊司,推开了林苑所在香阁的木门。

    刚一踏入,他顿时滞住了脚步,狭长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盯住对面款步提衣而来的人。

    半挑珠帘,腮边带笑,眉眼清和的朝他迎来,端的是清矍绝俗。

    若不是那松散的慵妆髻,以及那若隐若现的轻薄纱衣强拉他回了神,他几乎以为他又回到了昔年。当年他坐在茶楼等她时,她挑起门帘朝他温柔含笑走来那刹,便是如今这副模样。

    这时林苑已近他身前,晋滁就迅速回过神来。

    “夫人这是在迎孤?”

    林苑温声问:“殿下难道不喜欢?”

    晋滁勾唇不明意味的笑了声,而后抬手抚过她脸,低醇的嗓音含着讥讽:“桃李之年的妇人,早已做不来碧玉年华时候的娇俏。物是人非了,夫人懂吗?”

    林苑闻言也不变面色,只抬手扶了扶鬓发,颔首应道:“殿下说的极是。”

    说着她又主动近前半步,伸出那齿痕未消的细手来,欲给他摘冠解带。

    晋滁捉了她的手,握了会后,却是顺势将她给推远了些。

    “今夜,你何故如此反常?”

    他敛了面上情绪沉眸问。犀利的目光盯在她面上,反复逡巡,不欲放过她流露出的丝毫表情。

    从前他吃过她的诸多暗亏,如今见她这般一反常态的模样,如何不心生警惕,以防她又故态复萌的打起什么歪主意。

    林苑微怔了会,而后垂下了眸,低声道:“只是想通了,既已到这份田地,跟了殿下是最好的选择。总好过如楼里其他的女子般,夜夜辗转于不同男子身下,永远不知明夜压她们的人,是胖是瘦,是俊是丑,是温和还是残暴。”

    此番话一出,空气中出现短暂的沉寂。

    “哦?你真是这般想法?”晋滁不辨情绪的说了句,而后抬手握了她的下巴迫她仰脸,与她对视:“那日夜里,你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怎么短短几日的功夫,就想开了?”

    林苑微抿了唇,而后偏过脸道:“人总要向前看的。”

    晋滁不动声色的看她。

    林苑就又说了句:“我也总归要活下去的。负重前行太难了,我亦不过个妇人,实在背负不动。倒不如皆忘了,还能活的轻松自在些。况且不是殿下说的,要我将从前的人与事,一概忘了?”

    一番话听在晋滁耳中,好似有什么在他面前劈裂开,刹那间让他忘了反应。

    他分辨不出这话的真与假来,可只单单听了她这番话,却无疑能明确的听出其中的凉薄与寡情来。

    按理说她真能彻底抛却过往,他本该会舒心才是。可此刻他内心却没多少轻松之意,反而怪异的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低眸不动声色的打量她。面容姣好如明月,偏那眸色清淡静无波澜。

    人是美的,可心,大概却是凉薄的罢。

    从前待他便是寡情,如今待那符居敬亦是。

    或许她此番话是有几分真切的。

    她善于审时度势,所以很快就能想透彻了,彻底忘却亡夫,转为趋附着他,力求过更好的日子。

    “若是伺候的殿下满意……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开恩,将来将我捞出这魔窟来?”此时又响起了她那欲言又止的声音。不等他回应,却听她陡然说出更薄情的话来:“其实在城破之前,符家就已经给了我放妻书。我与符家早已恩断义绝,符家的祸事,实不应牵连我身上。”

    晋滁骤然看她。

    林苑道:“殿下若不信可以遣人去长平侯府,去问我娘。昔日我回娘家时候,似乎将那放妻书给落在我娘那了。”

    当日她也是生了口闷气,拿了休书就直接回了娘家。陶氏说当不得真,就将那休书从她手里夺下了,随手扔给了周妈。

    晋滁定定盯了她会,而后拂袖转身离去。

    来的时候那勃勃的兴致,此刻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回了太子府中,他批了一宿的公务,待天一亮就直接令人驱车去长平侯府,叫开了两扇乌头大门。

    晋滁手里捏着那张放妻书,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刻,好似印象中那温柔含笑的面容慢慢变得模糊,反而愈发清晰的,是此刻眼前浮现的那冷淡温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