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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鬼门关前游荡,围绕着她的肉身,如蝴蝶一般飞舞环绕。鬼门关之后,萧曦月踉跄的站起来。
往前一看,沿着青石板路两边,盛开着大片大片的鲜红色石蒜,一路延伸到了黄泉尽头。这是黄泉路,通往奈何桥。
奈何桥下有忘川河,河边有神女孟婆,熬煮浓汤,喝下后,就能忘却生前一切,茫茫然的笑着踏上奈何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入轮回。喝下孟婆汤,一切都烟消云散。
“他不知如何得加快脚步才行。”萧曦月心中默念,她亦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并非喜欢他,也并非沉溺肉欲而舍不得,她只知道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以后必然会后悔,心境无法圆满,在见到李老汉的尸体时。
她产生了一种畏惧感:生死之别,竟是如此使她触动,与之相比,以前她遇到的种种烦恼似乎又不值一提。心情郁结,自会有再放松的时候。茫然无措,慢慢等下去总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身边无人,却也能远远的看着他,知道他的喜怒哀乐。被破身,被羞辱,被淫玩,被他人知晓自己最羞耻的事。
甚至被千万人指责谩骂,师门受辱,父母蒙羞,等等一切的困苦哀怨,都不如见到人死在她面前更震撼。
老杂役曾经对她做过的事,不管是用肉茎对着她的身躯射精,羞辱她的面容,还是卑微恳求,得逞后又老脸笑颜逐开的模样,亦或者曾经,与她,与师妹一起三人交欢。
等等。李老汉的音容笑貌,都化为了他身首分离,惊恐万分的画面。人死如灯灭,萧曦月第一次认识到这句话中蕴含的力量,能让人深深触动,许久不能平息。
她要再见到他,如果可以,找回她的魂魄,复活他,即便是几年后老死,也比如今被人一剑斩杀强,但她急促的步伐,却慢慢的缓了下来。
她往前看去,前边是通往忘川河的黄泉路,路的两旁盛开着徇烂鲜艳的花朵,这种花她认识,有花无叶,花瓣异常鲜红,艳丽的盛开着,花丝尽情绽放。
萧曦月认识这种花,她出来历练时,开在仙云宗小道门前,被她用来与老杂役对赌的,正是这种石蒜花。当时,花瓣其实是单数。
但被他偷偷从其他花朵上摘下一瓣,硬是凑成了双数。萧曦月之后施展法术,将鲜红色的花朵复原,接回了折断的花茎上,一朵孤零零的花瓣飘落下来,就能证明此事,只是萧曦月没有揭穿他。
直到后来,一路上与李仙仙的三人淫事,印证了她此前担心的事,她果然浑浑噩噩的与老杂役交欢许久,又封闭了神念,变为三人杂乱又糊涂的寻欢作乐。“不应该如此。”
“从一开始,我被他射精弄到,就不该再下山去见他,更不该因为心中触动,又多次尝试这种没有感情的肉欲之欢。”“我有许多次结束这种错误的机会,却都错过了。”
“远哥哥来到仙云宗时,我其实和与他没有太多男女情感,我与他久未见面,相互的感情,更多是儿时的对他的眷恋。”
“远哥哥喜欢我,我为了不让他伤心。也不排斥他的亲密。”“在那之后”“我未必不喜欢他。”
“我希望他能留在仙云宗,亦或者,他再如十年前,拉着我离开。”“甚至,他主动说,让我留在京城,与九公主一起在他身边,我未必不会答应他。”
“只可惜,远哥哥长大后心没有变,却有着万般的顾虑,真心实意无法言说,没有说假话,却也没有说真话。”“而我又如何呢?”
“我的真话藏起来,封闭在了嘴里,我自己都不知,他人又如何能知?”站在黄泉路上,萧曦月心情剧烈波荡,脑海中种种思绪越发的清晰明了。
思念萧远之心,想念师父之意,同门师兄妹,清州城的母亲,还有许久未见过的父亲。唯独,没有了对老汉的念想,只余下一缕执着。她要复活他,让他成就筑基境。
“呜”黄泉路上,响起了呜咽凄凄声。有人在哭?萧曦月看去,才发现黄泉路两边的花海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荡着许多的怨魂,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是缺手缺脚。
或是只有半个脑袋,亦或者只有脑袋在地上蠕动,不一而足,保留了死之时的模样。相同的是,他们的脸都是悲苦哀凄,叫出的声音嘶声裂肺。这是鬼魂的悲鸣。
“他们”萧曦月伸出手,触碰到了一个顺着黄泉路跛着脚走的老妇魂魄,刹那间,大片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老妇没有名字,出嫁前被父母叫做大丫头,出嫁后被人叫做周七嫂。
她的父母家很穷,夫君也穷,定亲的彩礼只有一吊的铜钱,萧曦月从她的记忆中能很清晰的看到。
她的夫君穿着借来的长衫来她家,从口袋里摸出这一吊钱时,那窘迫羞惭的神情,但她还是嫁了。
因为她家更穷,连明天吃什么都不知道,一吊钱足以让她家的五个弟妹和父母熬过寒冬。嫁了之后,又生了七个孩子。一个刚生下来连哭都不会,身体紫黑色,只能埋掉,一个哭了几声,又衰落下去。
醒不过来,也喝不下奶,总是吐,放了几天后,还是死了,第三个,总算养大了一些,她夫君给取了个贱名叫三狗子,瘦瘦小小的样子。大年大户人家祭祖的时候。
她和夫君出去镇里的老爷家打几日短工,舍不得三狗子受冻,就让他在床上乖乖躺着,饿了就吃点饼,原本是没事的,可第三天下了好大的雪,她夫妻两人赶不回去。
等第二日才踩着厚厚的雪路回家时,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哪。大雪把她家给压烂,三狗子也跟着没了,开春了才挖出来。
第四个是女儿,贱养到六岁的时候,她和丈夫实在养不下她和第五个孩子,就把她卖到了城里,一家人一起吃了第一顿饱饭。过了五年,大旱,女儿小六不听话,说饿,吃了好多树皮和观音土,又喝水,最后撑死了。
七个孩子只剩下小五和小七,拉扯着长大。小五很老实,长得黑黑壮壮,十五岁就结了婚,又给她生了孙子,但家里面更穷了。
也没彩礼可以给小七娶亲,他就去服役参军,他哥在家种田,闲的时候就上山采药,她孙子四岁的时候,小五去城里卖草药,下午却没回来,直到晚上,村里人突然来报信,说小五出事了。
等她再见到小五时,只看到了路边一只巨大的手掌印在地面上,里面一个人形的血肉块,隐约可以从那套粗布衣服和鞋子上认出是小五来。
她哭得死去活来,旁边的人却劝她快些收尸快些走,说这是被仙人拍死的,要遭报应的。回到家里,带着孩子的儿媳见到小五的血衣后。
手中的碗筷掉在地上,当时就晕厥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时,一口咬定是仙人把小五的草药抢走,小五才被杀害。因为前天。
就是她和小五去山里找到了一株神奇的草药,小五还兴奋的说能卖好几百两银子,结果却遭了难。儿媳不管不顾的要出门去为小五报仇,她死命拦住,说家里的孙子怎么办啊?
对方可是仙人,她的儿媳那时候沉默了好久,眼睛一直都是红的,最后没话说了,又几个月后,地里干活时突然就吐血,抬回去没等喊大夫来就不行了,家里没有儿子儿媳,孙子又才这么大,她夫君拿着家里最后的一点银子去了官府,才求得官府同意,让服兵役的独子小七回家。
小七很快写信回来,说一个月后就到家,夫妻两人总算有了些奔头,想着小七回来后再借钱给他娶老婆,一家人会好起来的。可没想到,一等就是半年,期间托人问了无数次,也没有半点音讯。
最后,她等来的是两个官差,凶神恶煞的将她家大门砸烂,拿着一张纸念,说什么她的小七是罪人,犯了谋逆罪,要罚五十两银子,她家哪里有银子?官差一边骂一边搜查。
最后将被褥衣物全都掳走去充公,等踹了一脚她夫君后离开时,她家已经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
没了钱,没了地,孙子的身子更瘦,整日焉巴巴,双眼睁得很大,肚子很鼓,没几天就死了,丈夫受不了这种打击,躺窝棚里有气进没气出,撑了几天也死了。
剩她没有死,靠着村子的人施舍的残羹冷炙,木然的等小七回来,最后终于得到消息,她的小七回来时,遇到一队叛军,被当场捉去,被迫参加了四皇子的叛军,不知所踪,她终于咽下气,村子里没人敢给她收尸,死的时候魂魄徘徊在夫君和孙子的白骨边,怨气三月不散,直到被村子重金请来的道士做法,将她的怨魂打入幽冥。
“”萧曦月收回手,茫然的与眼前周七嫂的怨魂对视,她脑海中所思所想尽皆消失,老汉,师妹,师父,远哥哥,修行,执念
一切的念头,都在看了周七嫂这凄凉悲苦的一生后,化为了烟影,她哪里还有烦恼,哪里还有郁结,哪里还有成仙得道。生儿子,儿子死,生女儿,卖青楼。
死后棺材都没有一副。这是怎样的艰难困苦?眼前麻木的看着她的老妇,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哀切悲痛?
“小七。”周七嫂的冤魂声音嘶哑的开口,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她:“姑娘,你知道,我家小七回来了吗?”萧曦月无法回答。
一口气堵在了她的胸口,张开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七嫂转身,继续木然的往黄泉的尽头走去。
“小五,小七,四丫头,娘来找你了。”嘶哑的声音带着鬼魂特有的的阴森,在这无边的黑暗,在这妖冶如火的幽冥深处,冷得能让人打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