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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岸常家庄。
苏溶溶坐在院中椅上,仔仔细细看着正跪在祠堂院中的常贵。常贵体态瘦小,弯腰驼背,一副劳苦村民的打扮。
苏溶溶问道:“常贵,你起身说话。”
常规抬头看了苏溶溶一眼,战战兢兢说道:“小人不敢。”
苏溶溶笑道:“不做亏心事,何来不敢一说?也行,若是你心里有鬼,便一直跪着吧。”
一听这话,常贵赶紧站了起来。
苏溶溶问:“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吗?”
常贵点头:“肖常联姻,我们两个庄子上尽人皆知。肖家公子发疯投河后,我们常家也跟着搜寻。那一日,小人从河上拉纤回来,刚走到芦苇荡时,便发现一个人脸朝下趴在河床上。小人心中咯噔一下,便赶紧去拉,谁知那尸体浸在水中的整个脸已经被河中鱼虾啃噬,面目全非、头脸不辨。小人不敢冒认,但见那尸体身穿鲜艳的大红吉红,便才断定应该是肖家公子,因而将他从河中背了上来,归置在河岸的地上,这才赶紧去叫人来。”
苏溶溶看着他,问道:“你发现尸体的地方在哪儿?”
“肖家河堂洼子处。”
苏溶溶想了想,声音陡然一高:“这就奇怪了!肖公子投河之处距离堂洼子不足百米,就算水流速度再缓慢,也不至于尸体在河中漂浮了半个月后,才流到堂洼子!”
常贵愣住,想了半天才说道:“堂洼子是河水回旋之地,那里水深而且有漩涡,肖家公子的尸体被卷入漩涡也是可能的啊。”
“那好,我再问你!你发现尸体时,尸体形容如何?穿戴如何?常贵,你要仔细想,一一说道清楚!”
常贵额头开始冒汗,支支吾吾道:“肖公子穿着大红色的吉服……头发蓬乱……鞋子里灌满了水……他……他……”。
“啪”得一声,苏溶溶惊堂木一拍,威严地看向四周之人说道:“你们谁当时在场?可还记得尸体所穿所戴?”
她刚说完,肖家老奴站了出来:“回大人,老仆当时在场。常贵将我们叫来后,由于少爷面目被鱼虾啃噬难辨,因此我仔细检查了少爷穿戴。我清楚记得少爷内穿白绸内衣、靛青色夹袄,外面罩着厚缎子面大红喜服,外罩狸子皮马褂,脚上穿的是千层底的黑绒面靴子。”
苏溶溶点点头,问向常贵:“他说的可属实?”
常贵双股战战,连忙点头:“属实,属实。”
苏溶溶又是一记惊堂木,大声喝道:“拉人,给我将常贵拿下,大刑伺候!”
常贵“妈呀”一声,瘫倒在地,众人都惊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动刑了?胤祯也是惊愣,他忍不住问道:“为何要对常贵用刑?”
苏溶溶目不斜视,看着常贵说道:“常贵,你可知错?”
常贵瘫在地上,哭号起来:“小人一没伤天,二没害理,好心好意寻找了肖家公子的尸身,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天理何在啊!呜呜……”
苏溶溶冷笑一声,拿出一个令箭:“看来不动刑,你不会招供!”
众人中,常贵媳妇冲出来,一手抱着个六七岁孩子,一手抱着常贵撒泼哭喊道:“都说来了个女青天,原来也是屈打成招!常贵啊,大人让你招什么你就快招吧!大人啊,我家全靠着我男人养活,只求大人能留我男人一条命,您说如何我们都认了!”
常贵媳妇看似“示弱”,实则激将。她说完之后,满院子常家族人不干了,喊起来:“无名不罚,常贵犯了什么错啊!”
苏溶溶不理,眼看着令箭扔出了手,胤祯起身接住。他瞪着苏溶溶道:“哪儿有你这样断案的,无凭无证就要打人!何着你金牌的名声都是屈打成招来的!”
胤祯瞪着苏溶溶,苏溶溶也瞪着胤祯:“你让开,这是我在办案,一起自然有我的缘法。”
“你的缘法再大,也不能大过人情世故!”胤祯毫不相让,亦不给她丝毫面子:“这不是你家尚书府,也不是妞妞房,容不得你使性子胡来!”
片刻之后,苏溶溶冷冷扭过脸去,又拿出一支令箭就要扔。
胤祯一把拽过去,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苏溶溶厉声道:“来人,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
胤祯哪儿受过这气,一梗脖子,傲然道:“我看你们谁敢!”
苏溶溶对着左右衙役说道:“御赐金牌在此,谁敢不从便是抗旨!还不把他给我乱梆架出去!”
“喳!”左右衙役冲上来,胤祯虽然孔武有力,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衙役们架了出去。
大家都知道胤祯是皇子,看着他呜哇喊叫地让人哄了出去,刚才还嚷嚷的人都瘪了声,不敢再喊。
苏溶溶冷笑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打常贵吗?好,那我就说来给你们听听!常贵他狡诈奸邪,满口胡言。我且问你,如果堂洼子处有漩涡,为何尸体被你发现时,应该衣衫凌乱,甚至赤身*,为何穿戴还能如此周全?”
此话一出,周围观案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啊……就是啊……”
“对……这是怎么会事儿?”
常贵脸色发绿,嘟囔道:“我……不知道。”
苏溶溶又道:“我再问你,肖家公子身高五尺还多,体格强健,且不说“死人再重一人半”,就算肖公子没死,你如此瘦小不堪,如何能够一个人将他背到岸边?”
常贵动了动口,想说什么。但苏溶溶却没给他机会,站起身,走到众人之后,朗声说道:“肖家公子穿的是厚绸面的大红喜服。大家都知道丝绸怕水浸泡,在河水中泡了半个月,红色颜料一定会被冲淡而发黄发白。常贵和肖家老奴却说那大红吉服鲜艳如簇,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此时,刚才的嘈杂已经停止,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苏溶溶。苏溶溶看着常贵说道:“这衣服是待那人溺死后,才穿到尸体身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