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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听闻这番处置,李媗不悲反喜,一双凤眸泛起了光芒。剥夺了她的公主封号,她岂不是不必远嫁北境了?就在此时,内监大总管匆匆入内,故作哭喊的语气高呼道:“启禀圣上!太皇太后薨了!”这话语一落下,像往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惊起大片涟漪,原本心中暗喜的李媗满脸难以置信。
皇帝亦讶然,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并冷声道:“朕听闻太皇太后生前最疼你,你既不愿联姻北境,便终身为太皇太后守陵罢。”
说完,皇帝便径直离开了秋波致爽殿,朝瑶台殿的方向而回。李媗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血色消失殆尽。喇库部大王子冷冰冰道:”你好自为之吧。”
随后,便有几名粗使婆子将李媗押着离开了。待皇帝重新回到瑶台殿寝殿内时,已是有三更天。
本以为会在架子床内看到一副酣畅娇憨的睡颜,没成想她竟尚未入睡。康玉仪见他回来了。当即跳下了床,小跑着凑上前来迎他。一双杏眸亮晶晶地望着他,像个撒娇的小奶猫一般,皇帝心中一软,将她揽入怀中,亲吻她的发顶。
“早些安置,明日启程回京。”他压低了声音道“所有随驾出行之人通通回京,今年不会再来了。”康玉仪微微怔住,有些反应不过来。“陛下,怎么这么突然?”她抱着皇帝结实粗壮的手臂,小心翼翼问道。皇帝道:”太皇太后薨了。”
康玉仪呼吸微微一滞,满眼不可置信,良久后,皇帝又亲了亲康玉仪白皙滑嫩的面颊“睡罢。”转眼就到了四日后的午后,整个随驾出行的车队顺利抵达京城。
与上个月出发之时的热闹欢愉截然不同,正值国丧期间,人人面露悲痛之色,每一批马、每一辆车都挂满了暗白色的丧麻。连续四日都胸口发闷、精神不振的康玉仪。
就在抵达南安门城楼时,毫无征兆地昏迷了过去。皇帝当即将人拦腰抱起疾步回了露华宫内,进到殿内将康玉仪轻放在床上,太医也正好赶到了。
一路赶来太医很是捏了一把虚汗,也顾不上行礼,忙不迭半跪着就为贵妃诊脉,只见贵妃娘娘之脉象短而有力,又如珠滚玉盘之状,太医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却不敢妄下断言。
章太医有些犹豫不决,捋了捋泛白的胡须,静默须臾,良久后,才道:“微臣隐约感觉是滑脉,不敢妄下断言,不如再请另一位擅长妇科的柳太医为娘娘诊断一下。”
待将柳太医传来,果然如章太医所说,脉象短促有力,是极其明显的滑脉了。本该恭贺圣上,但如今正值太皇太后国丧,这话万万不能乱说的。柳太医暗暗斟酌了一番:“启禀圣上,贵妃娘娘确实有孕了。至少有两三个月了。”
康玉仪的月事从来都不准时,以往一两个月没有都是常见的,上一回月事都已是今年初次出发去行宫前的事了。皇帝凝着床榻上尚在昏迷的人,原本肃穆阴沉的脸色瞬间柔和了几分。
一直到酉时,日头都快要西下了。康玉仪才悠悠转醒,刚睁开眼就发觉自己回来了露华宫,有些怔怔的。
“咱们不是还在南安门城楼吗?”她刚醒过来,嗓音娇软又带着一丝沙哑。紫苏赶紧把软枕放在她后背,让她靠着:“娘娘,晌午时您刚下马车就晕倒了。如今天都快黑了。”随后,紫苏压低了嗓子,极小声道:“恭喜娘娘,您又有喜啦!”生怕被听见,紫苏说到最后几乎是气音。
但话语之间的喜意不加掩饰。康玉仪闻言顿了半晌,抬手摸了摸小腹,很是无法置信她的肚子里头居然有个孩子了?只是这孩子来的却不巧,极容易被误会是在国丧时期怀上的。
“陛下知道了吗?”康玉仪小声问。紫苏点点头,又道:“晌午便是圣上抱着你一路跑回了露华宫的,太医为您诊脉时,圣上还守在您身边,寸步不离的。”
康玉仪闻言,心中缓缓淌过一阵暖流。“今日是太皇太后的五日小殓圣上与皇太后都在慈寿宫亲自守着。皇太后还命乳母与嬷嬷们将小殿下抱到露华宫来了。娘娘可要见见?”
紫苏又问。康玉仪微微颔首,又道:“顺道传膳吧,本宫有些饿了。”稍作梳洗后,紫苏与青竹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来到了偏厅用膳。端上来的尽是清淡温补、好克化的,康玉仪饿虽饿,但仍没什么胃口了。只草草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子了。
恰好这时,乳母抱着尚有些不习惯露华宫环境的大皇子过来了。身着素色肚兜的小胖团子看起来蔫蔫的,见着康玉仪后恍惚了半瞬,似乎是不敢认。康玉仪全然忘记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高高兴兴地凑上去摸了摸大皇子的小胖脸蛋。
“小殿下,我是你的母妃呀!还记得我吗?”康玉仪软声逗着她。青竹急忙上前提醒道:“娘娘,您注意着些,这些天先别抱小殿下了!”
青竹才刚说完,大皇子却忽然想起眼前这香香软软的是自己的母妃了,他激动万分地奶声奶气滴嘀咕咕,伸着小胖手想要康玉仪抱抱他。
“快把小殿下放在软榻上吧。”康玉仪吩咐仍抱着小团子的乳母。乳母连连称是,急忙将痊愈这些日子来沉甸甸了许多的大皇子放下。小团子如今快八个月了。爬得可有劲儿了。刚被放下就双手双脚爬来爬去,似乎在给他最心爱的母妃秀一秀他的爬技。康玉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也坐了下来,将小团子拥入怀里。
紫苏与青竹大惊,急忙要上前把着深情拥抱的母子二人拉开,但好在大皇子极为乖巧懂事,缩在康玉仪的怀里一动不动,只是毛茸茸的小脑瓜蹭了蹭她的胸口。康玉仪心口一颤,瞬间想到了什么,但仍强忍着不把他推开。
而是低下头来亲了亲他肉嘟嘟的小胖脸。小团子“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那双与康玉仪足有六七分相像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含着星子一般,母子二人又玩乐了好一会儿,到小团子要吃奶的时间了。
才乳母将他抱走。康玉仪靠在软塌上坐着,细汗从额间滑落“怎么这么热?冰盆似乎少了些。”
青竹笑了一声道:“娘娘,这三伏天哪儿有不热的,太医说了头几个月的冰盆要撤掉几个,不如您多喝几口绿豆汤解解暑罢。”
“呈来的绿豆汤都是热的,喝着更热了。”康玉仪微微撅起樱唇,低声抱怨着。七日后太皇太后大殓,梓宫奉移京郊暂安,时隔多日未出现的皇帝才再次来了露华宫内。皇帝动作轻柔地将康玉仪整个人纳入自己怀里。
近些日子关于大行太皇太后能否祔葬永丰皇帝的帝陵一事,朝野上下唇枪舌战、争执不休。皇帝却忽然记起一桩早些年继位之初的旧事。
按旧例,新帝即位后便要开始相度万年吉地为自己修建陵寝了。吉地选址完毕,工部侍郎将几个样式的帝陵设计图纸呈上来供皇帝挑选定夺。
皇帝向来节俭自律,并不打算耗费过多在身后事上,也没过多犹豫就择出最简易省事的方案。待他看到贵妃园寝的设计图纸时,恍惚了一瞬后,殿内气氛瞬间阴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