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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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赫把车子停妥、脱掉西装外套,走进电梯。

    他是个好看的男人,身材好,英挺帅气,浓眉大眼,五官明显,再加上有几分幽默感,以及相当程度的热情,他是婚姻市场里的抢手货,不过他看一眼手上的婚戒。

    他已经结婚三年了。

    今天很忙,不过也很令人兴奋,因为他又打赢官司,帮一个因出车祸丧失记忆的贫穷女孩,拿到她应得的补偿。

    他走进电梯,按下五楼的按钮。

    鲍寓是扬扬的父母亲留下来的,扣掉公设比,还有三十几坪,两房两厅,他们把其中一间布置成书房,他最喜欢在夜里,跟老婆一人占据一张书桌,各自忙自己的工作。

    有时候他会离开座位,帮扬扬泡杯咖啡,有时扬扬会关上电脑,走到他身后,撒娇地攀住他的后背,两人脸贴脸、讲几句亲密话。真可惜,他们走的是不同行,不然,他真喜欢和扬扬一起工作。

    大家都说他运气很好,娶到一个好老婆,他也这么认为。

    扬扬很会赚钱,她从大学时代就开始写小说,她的文笔情感丰富,很能挑动读者的心,去年有部作品被翻拍成电影,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挑战编剧工作。

    扬扬做得好吗?他不清楚,但可确定的是,她会尽全力做到最好,她是个事事全力以赴的女生。虽然她做的菜不大好吃,虽然她不大喜欢打理家事,虽然她有一点唠叨,偶尔会闹闹脾气,但哪个老婆不是这样?

    她已经是人妻界里的优等生,对于扬扬,他满意到极点。

    李赫打开家门,发现扬扬坐在沙发里,两脚盘起、两手抱着抱枕,脸色不大好。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工作太累?应该都有吧,他冲着老婆扬起笑脸。

    知道他老婆为什么叫做扬扬吗?因为每次看见她,他就会情不自禁扬起笑脸,所以她叫扬扬,扬起笑脸的扬。

    “扬扬,吃饭没?我换一下衣服,等等马上做饭。”

    她咬牙切齿,愤怒着一张脸。这种时候,谁还吃得下饭。

    李赫笑笑,没注意到她的怒气,直接走进房间换下衬衫。

    走出卧房,发现扬扬一动不动,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他走到沙发边坐下,从后面往前环住她的腰,脸贴在她颊边,笑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记不记得上次我提过的那个女孩?奶奶载女孩出门,却被大卡车碾过,造成奶奶当场死亡、孙女失忆的官司。

    “这起车祸没有人证、物证,没有人知道是谁骑的车,只有货车司机一面倒的供词,他说女孩无照驾驶,才导致这场车祸。这种无头公案根本没有律师肯接,你猜,你老公有没有办法反败为胜?”

    不必猜,他绝对有办法反败为胜,因为他是业界口中的常胜将军,他经手的案件只赢不输。

    李赫见她不语,继续说:“我从她们家到车祸现场之间,一路寻找目击证人,结果皇天不负苦心人,有个加油站员工说她们祖孙经常到他们那里加油,于是我调阅加油站的监视录影带。

    “哈哈!结果被我找到强而有力的证据了,那天骑车的是奶奶,不是没驾照的孙女,然后我找到当地里长和派出所长,他们都很乐意证明,奶奶是守法的优良驾驶。由于我打赢这场辟司,现在除医药费外,女孩还可以从肇事者身上拿到合理的补偿金。”

    他很高兴,但扬扬冷冷地浇他一盆冷水。“她付你律师费了吗?”

    他在她背后皱鼻子,谁好意思对身无分文、饱受卡车司机恐吓的弱势妈妈伸手要钱?若不是他坚持不收费,帮忙进行诉讼,受害者的母亲还打算向肇事者随便收点医药费,就让事情过去呢。

    不过他说:“付了付了,官司开打之前,我说不收她半毛钱,可是后来官司打赢,下午女孩就和她的妈妈送五万块过来,说要感激我,我本来不收的,可你也知道曾小妹那人见钱眼开,立刻就开收据,说那是律师诉讼费,拦都拦不住。”

    很好,事务所里总算有个头脑清楚的。

    “说说话嘛,扬扬,今天怎么摆臭脸,是不是工作不顺利?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不然我给你做炒饭。”

    他按按老婆的肩膀,她的肩膀很紧,可见工作时间过长。

    “不必。”

    她面无表情打开抽屉,把存款簿拿出来、翻开、递到他眼前,一瞬不瞬看着他的脸,冷声问:“里面的钱呢?”

    被发现了?李赫正在帮她按摩的手停顿,尴尬地顺顺头发。“你怎么会突然去翻存款簿?”

    “平常不会去翻的,只有在对你生气的时候才会去翻它,我必须看着上面的数字,不断对自己说——瞧,我们家李律师还是有在为家庭、为老婆努力,他有试着改变自己,接下不是太心甘情愿承办的案子。”

    扬扬瞪他。依他那个态度,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存足一百万的育儿基金?

    她不年轻了,过完年就二十八岁,一转眼三十五、四十五,依他的存钱速度,恐怕要等到更年期,她才能生小孩。

    “这回,你又是为什么事情气到去翻存款簿?”摊摊手,他有点累,在外面已经讲了一天话,真希望回到家里能够获得片刻宁静。

    “江国宾。”他那失业的、即将离婚的大学同学。

    “那个已经是昨天的事,都过去了,干么还翻旧帐。”他无奈,下意识想躲进厨房。

    “对我来说,三年前的事才叫旧帐。”所以从结婚到现在,每件让她发火的事,她都有权利一翻再翻,翻到她自己觉得腻了为止。

    “好吧、好吧,你自己打电话给国宾,叫他明天开始不必来上班。”他就不信她敢打,当年,国宾还是他们的男傧相。

    “为什么每次都让我当坏人!”她忿忿一拍桌子、弹起身,气得怒吼。“是吧,这种事你也做不出来,他来求我们的样子你也看见了,他老婆很凶的,如果他没办法拿钱回去,他一定会变成失婚男。”他拍拍自己的额头,想试着跟老婆争取老朋友的工作机会。

    意思是她不够凶,才任他为所欲为!

    扬扬深吸口气,两手紧握拳头,好半天才抓起存款簿在他面前晃几下。“好吧,暂时不追究江国宾的事,我问你,里面的钱呢?”

    这笔钱,她动都不敢动,纯粹当它是观赏用,没想到一转身,它就不见踪影。

    “借给国宾了,他老婆快生孩子,得租间大一点的房子,接下来要做月子,他老婆又不能上班,身边需要一笔钱应急。”

    “说得真好,别人家的老婆可以生孩子,我呢?我穷到不敢生孩子,李赫!你对我真的很好耶。”她怒指他,狂吼几声,气得在客厅里绕圈。

    他勉力拉起笑脸,挡在老婆面前,一把抱住她,试着息事宁人。

    “不要生气,你想想嘛,我让国宾到事务所上班,他就可以一点一点把钱还给我们啦。你放心,国宾只是运气比较差,他很有才干的,等他律师考试通过后,事务所多了一名律师,我把不喜欢的案子通通丢给他接,就可以赚更多钱啦,这叫做投资。”

    他试着说服扬扬,只不过钱钱钱,他不懂女人为什么把钱看得那么重,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她挣脱他的怀抱,狂怒问:“他如果十年都考不上呢?他如果运气一直坏下去呢?那我们是不是要养他一辈子?”

    她背过他,笑脸战术不管用。

    “啧啧啧,我善良的老婆,干么把自己伪装成巫婆,我敢打赌,如果国宾求助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你,你也会赶紧帮他把钱送过去。”他继续嘻皮笑脸。

    “我不会!我会把钱牢牢的拴在裤腰带上。”

    觑他一眼,她气到头顶冒烟、肠子打结,她都快要气死了,他还不当一回事,到底她要把话讲得多难听,他才明白她是真的抓狂了。

    李赫还是笑,笑着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暖声说:“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你吗?我就是爱你的心口不一,明明是善良仁慈到不行的女生、明明就不是爱钱的个性,还要装母夜叉,累不累啊,如果你真那么爱钱,我爸送来的钱为什么不收?”他捏捏她的脸颊。“哎呀呀,真是可爱到不行”

    他还在装痞,她快火山爆发了啦!

    “啊”她大叫一声“是为了自尊、自尊!我说过几百次了,我爱钱、非常爱钱,我只是不想把自尊丢在地上任人践踏。”

    “想太多,谁敢践踏你,你可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婆,除了你,我不会爱上别的女人,我爸妈要是欺负你,就是不打算要儿子了”

    接下来,他又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企图转移她注意力的话,他是舌粲莲花的律师,又是个乐意说甜言蜜语的情人,比嘴上功夫她从来都赢不了他。

    “你不要急,相信你的老公,尽管拭目以待,等国宾考试通过,就是我们事务所大发的时候,我会利用自己的名气接案子、接案子不断的接案子,我要把国宾操到半死,谁教他要借走我们家最重要的五十万,谁教他最辛苦的时候要依靠我到时候,事务所赚大钱又有人坐镇,我就可以带你环游全世界”

    就这样,她第几百次被他说服,虽然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一样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一样把她的发火当成生理期来。

    扬扬叹息,战争结束,李赫还是没看透她的心。

    但是李赫知道扬扬爱他,也知道自己很爱扬扬,知道他们会手牵手、走到人生的最后

    他亲亲她的额头,摸摸她的脸,说:“看,都瘦了,最近很累吧,要好好照顾身体,我去煮麻油鸡给你吃。”

    “不要”她想反对的。

    他截下她的话。“不要放太多酒?知道,我们家扬扬一沾酒就会醉得不省人事。”

    “我晚上还有工作要完成。”反对变成小声提醒。

    “没问题,你先去洗个澡,三十分钟后就可以吃麻油鸡。”

    扬扬头痛地望一眼空虚的存摺,再看看李赫的背影。算了,计较什么呢,也只有他会把自己照顾得这么仔细,而她,只剩下这个亲人了。

    接下来,不意外地,李赫又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她喝第一口鸡汤,忍不住皱眉头。“我不是说”

    李赫扬扬眉。喔哦,糟糕,他忘记了,但是哪个厨师不会在麻油鸡里面加酒?

    他勾起笑容,拍拍她的脸说:“没办法,我就是喜欢把你灌醉,你都不知道自己喝醉时多可爱、多热情。”

    她瞪他。“我工作还没完成。”

    “明天再做嘛,今天晚上陪陪老公好不好?老公今天很能干欸,打赢不可能赢的官司,老婆应该给一点奖励。”

    他抱着她,环着她,哄着她,暖暖的气息在她耳边吹过,这个男人她始终拿他没办法。

    “喝嘛、喝嘛”他催促她。

    她顺着他的意,喝下几口、再几口。

    “真捧场,碰到这种好食客,做菜的人多有成就感。”他捧起她的脸,在她唇间印上一吻。

    两碗鸡汤下肚,她醉了,醉得抱住一个小时前让自己很火大的老公,醉得主动送上火辣香吻,醉得忘记男人不能宠,于是他们上床、他们做了,扬扬忘记自己正处于危险期,并且他们还没存够育儿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