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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生杀予夺威严狠戾的齐王,如今无声躺在龙榻上,就像一个垂暮的将死老人,生机一点一点地枯萎着,很快就要死了。真是世事难料……施微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然后点头道:“没有问题,声声慢丝毫未解。”
萧折靡轻松地笑了笑,身后小庄子猫着腰进来,她便问道:“刚才皇后她们来时做了什么?”
小庄子想了想回答道:“皇后看见圣上的模样似乎很是悲痛和激动,然后又坐到榻边去握着圣上的手掌神情恍惚。另外蕉宁夫人和含玉夫人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便连朝阳公主也因平时的畏惧,不太敢亲近圣上。小人见皇后太靠近圣上,怕有不妥,便及时将皇后请到了一旁去。不到一盏茶,娘娘便也来了。”
“那就好。”萧折靡总感觉皇后的举动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只好将之归结为自己的多疑,她摇摇头不再多想,微笑着夸了小庄子一句,三人这就算看完了圣上,姿态悠然地踏出宫门外。
无极宫大殿外好戏正在上演,皇后多番规劝未果后,只好给蕉宁使眼色。看到这一幕,萧折靡笑了笑,想当年这两人可是争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如今却因为同一个敌人,同一个阵营而变得团结起来。果然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不过蕉宁可得算是一个例外,纵有再大的利益,蕉宁也只能是她的敌人。
得到皇后的眼色,蕉宁凄然一笑,美目流转,楚楚动人。她缓缓走到重仪太子面前,凝望着他的双眼,几乎扯了哭腔哀求道:“姬坞……你,你送我回宫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你只要送我一段路就好,我只想……”
她只想跟你再续前缘。萧折靡好整以暇地微笑着走下来,态度观望。重仪太子眸光扫了她一眼,不用询问也知道送蕉宁回宫这种事,郡主肯定不会同意的。想了想他抱歉地拒绝道:“本宫尚有要务,让……”
“让本宫代太子殿下送夫人回端华宫吧,正好是师姐妹,还能一路叙叙旧情,殿下不用客气。”萧折靡似笑非笑地走上前,先狠狠地瞪了重仪太子一眼,然后才不容拒绝地对蕉宁做了个“请”的姿势。
重仪太子暗觉好笑,柔和的眸光在萧折靡脸上转了一圈,又笑意更浓。刚才她那眼神分明在说:回去再收拾你!竟然敢跟她说话!就算是拒绝,那也不行!以后只能无视,不准看她!
于是他弯了弯眼睛,无奈地点头,无声笑答道:好,好,好,郡主说什么都好,以后无视,以后不看她。
萧折靡果然脸色稍霁,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转头见蕉宁正望着太子殿下温柔的笑容出神,不知想到什么甜蜜的过往了,顿时又沉下脸,再次伸手道:“蕉宁夫人,请吧?”
蕉宁皱眉,两人对视许久,终于还是对萧折靡冷笑一声,又看了一眼重仪太子,似幽怨,似责问,最后都化为悲痛,咬牙率先回宫。
萧折靡眉睫深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皇后和萧沉鸾两人,又对朝阳公主歉意一笑,这才与施微两人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朝阳公主握着剑,想了许久,没来由叹了口气。然后她回头去看房顶上抱剑而立的剔骨狱主,剔骨好像在对着某个方向发呆,然后感应到她的视线,低下头来看了一眼,眼神破天荒有安慰之色。
朝阳瞬间心花怒放,将剑回鞘,美滋滋地冲他笑了一会儿,又在皇后诡异的目光下抱着剑就一溜小跑回宫去了。
重仪太子拧眉不语,望着剔骨和朝阳离开的方向,清冽眸光中带了七分纠结,三分不安。
皇后奇怪地问道:“重仪?你怎么了?”
重仪太子回过头来笑意清浅,姿态皎洁高华,认真地看了皇后许久,直到皇后都开始不自然地蹙眉,他才又将闪亮的眸光转开瞥了一眼萧沉鸾,摇头道:“没什么,儿臣送母后回宫。”
……
要从无极宫回端华宫,过了御花园之后,还要走一段宫墙夹道,这两边壁垒皆是由青白石底座,庭上盖着金色琉璃瓦,大气是够大气,沉闷也是够沉闷。尤其当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说话的敌人。
不,是两个。
蕉宁回头斜了她们两人一眼,不过萧折靡毫不在意,一边低声与施微讨论着等下回宫后午膳吃什么,一边暗想要不要将万隐也召回来,这小情侣也好久没见了……
没错,萧折靡就是这么送人回宫的。
眼见着这么一路到了端华宫门口,蕉宁便转头对她们敷衍地笑了笑,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来:“端华宫也到了,萧贵妃便请回吧,这一趟真是多谢。”
“怎么,师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就这么不欢迎我?”萧折靡好似并没有就这么轻易离开的打算。
蕉宁终于连敷衍的笑容都没有了,瞪了一眼守在端华宫门外,伸长脖子看好戏的皇宫羽林卫,冷声道:“萧贵妃觉得我应该欢迎你吗?”
萧折靡走上前去伫立在她跟前,探究的目光在蕉宁的五官上游移,好大会儿笑意收起,神情冰冷而严肃,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好啊。”蕉宁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进宫门,立刻有端华宫的宫女来迎她,只不过并不是萧折靡最想看到的那位熟人辛姑姑。她边走边道:“那你就来吧,刚好,我也想给你看些东西。”
萧折靡低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跟上去,她这次来,纯粹就是找麻烦的。
但愿她要拿出来的东西够刺激。
一行人一路进了端华宫后殿,蕉宁看了一眼萧折靡,说道:“只能你一个人看,其他人都退出去。”
端华宫宫人听她这么说都退了出去,只有施微仍旧身形不动,萧折靡思考了一会儿,也满不在乎地笑道:“那施微你就在门外等我吧,想来我师姐应该没那种能耐,隔着一扇门就可以把我悄无声息地诛杀了。”
施微似乎被这种过于直白的冷幽默给逗笑了,动了动唇角点头守在了门口。
关上房门,蕉宁便主动上前,从正对着房门的那排抽屉开始依次拉开,挨个介绍。第一只抽屉里放着一块锦帕,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但蕉宁的神情很怀念,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冷笑着展开凑到萧折靡的眼前去,说道:“这块手帕,是当初我在东宫的时候,夜里姬坞梦呓,我进寝殿去看他,当时他紧紧地拽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一直在说‘不要死’,后来他哭了,我便是用这块帕子替他擦的眼泪。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也是最后一次。你可见过么?”
萧折靡垂下眼,凝视着那块手帕,眼神古怪,许久才明白过来,感情她是想通过对比在自己身上找存在感啊。殿下素来总是对外人笑得疏离浅淡,动怒时便冷笑连连,与自己置气时就面无表情或黑着脸,心情愉悦时会眉眼弯弯,温柔低笑,极少露出别样的情绪来。他用不同的笑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滴水不漏,又用这样不同的笑容表现自己的情绪。
要见到殿下哭的时候,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么……
萧折靡凝眉抬眼,遗憾地微笑道:“真不巧,刚好我也似乎是见过的,彼时殿下中了看朱成碧之毒,躺在我的怀里流过眼泪。”
蕉宁的脸色僵了僵,哼了一声,将手帕放回抽屉里关上,动作不比先前温柔,大约是发现它所代表的意义不再独属于她一个人,所以有些失望吧。她又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静静地放着一截断刀,刀面上似乎有些锈迹斑斑,隐隐泛红。她取出来又冷笑:“这柄断刀,是当初我与姬坞外出踏青时,夜宿寒山,我说想吃烤鸡,他便于夜色中大费周章找来这把断刀,又亲自猎了野鸡来……”
“太子殿下亲手替你拔鸡毛?”萧折靡终于眼中有了诧异一闪而过,这种事他还真没为自己做过啊,看来回去得试试。不过刚打定主意,蕉宁就微有怒色地斜了一眼,否定道:“怎么可能!当然是我来处理野鸡……我只问你,他可曾为你做过什么?”
萧折靡半眯起眼,思虑良久,太子殿下好像确实不曾为自己做过什么有情调的事啊……难道这主要是因为自己也不是一个有情调的人?最后她只能苦恼又不确定地问道:“为我杀人算么?”
蕉宁脸色开始泛青光,愤然一把将断刀扔回抽屉里,不接她的话,转头又去拉第三个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