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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早晨。
出了葡萄园,傅寒声站在车身旁,应是在跟周毅交代公事,周毅回应多是“明白”、“好”、“您放心”之类字句,萧潇了然,此刻葡萄园外,青石路之上,张海生和高彦又都是傅寒声的人,傅寒声音量低,周毅回话也谨慎,这是在防她。
也许“防”这个字太严重了一些,那便不听,她站远一些,再看张海生和高彦,手里已摘了好几串葡萄,正找袋子准备装起来。
适才葡萄园中,傅寒声无非是简单提了一句,而且那话还是跟萧潇说的:喜欢吃的话,可以摘一些带回去。
没想到,这两人已然上了心窠。
这傅寒声倒是挺会挑人的。萧潇心里想。
再说傅寒声这边,他跟周毅交代完公事,就背着手往傅宅方向走,别说示意萧潇跟上了,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只管悠闲的走,慢慢地走燔。
萧潇跟在后面,既然他走得慢,那她就拉开一段距离,远远的走在后面。
傅寒声在生气吗?萧潇不确定。
她想她是没有错的,他这人什么东西没吃过,会介意中秋节那一小块月饼?况且,他当时跟她提留月饼这件事,更像是开玩笑,谁会当真?
也许,讲这话的人当真了。
这一路,葡萄架绿荫如盖,路旁野花点缀,或红,或黄,或紫,或白,像是被画家上了颜料,这样一幅风景画是极其好看的。
景致有了,再说说这人吧!
男主人有了,女主人也有了,后面还有两位保镖不远不近的跟着,四个人在清晨幽静的青石路上行走,谁也不说话,晨曦阳光将几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连带沿途葡萄园也是如梦似幻。
如果此刻还有第五人在场,那个人大概会觉得:这样一幕景,是很适合出现在言情小说里的。
言情小说情节,也要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也要添加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还有那不可或缺的柴米油盐。
此刻,是尘世。
空气清新,傅寒声这次回来,时间上仓促了些,下了飞机,第一站目的地就是这傅宅。
这里是他的家,他的出生地,他曾经无比憎恨这里,但漂泊国外后,却又一直怀念这里,牵挂母亲在这里是否安好?
现在这里又多了一个可以牵挂的人,她就在他身后,这才是家,只有房子是不够的,他要有长辈,要有一个太太,将来还要有孩子……
他这么想着,却没有停下脚步等一等他妻子的打算。她那颗心是不起波澜的深海,偶尔无措尴尬,偶尔过意不去,偶尔七上八下,在他看来,这是改变。
抬眼望去,傅家近了。
……
傅家老宅是古雅静穆的,它古色古香,偏又庄严幽静,房子没变,变得是人。
萧潇走近,就看到一位年轻的民~国男子热情的抱着傅寒声,既是兴奋,又是激动,民~国书生气质皆无,果真不敢对他抱以期待。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家里打声招呼?”
说这话的人是宁波,他今日装束有点怪,身穿民~国长袍,倒是俊逸潇洒,但他咧嘴大笑,再配上跳***一样的性格,注定要跟超凡脱俗无缘了。
宁波是热情,傅寒声是嫌弃,推开紧抱住他的宁波,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一眼:“你有没有觉得,你这身装束少了一样很重要的道具?”
“什么道具?”
傅寒声道:“找两本书夹在腋下,否则配不上你这独一无二的气质。”
这话听来无害,但讽刺人意味太浓了,abc嗤笑一声,自我感觉还是很良好的:“你一个商人懂什么,这件袍子,是我朋友前几天去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淘来的,你摸摸,上等的丝绸,昨天中秋节,见我喜欢,这才忍痛割爱,勉强送给了我。”
也就宁波敢在傅寒声面前猖狂了,换成别人,谁敢在傅寒声面前嗤笑他一个商人懂什么?
其实,傅寒声还是比较懂的,他听了宁波的话,“哦”了一声,音量拉长,似是恍然大悟,又多看了两眼宁波长袍:“既然是收藏品,那你可有问过你那位朋友,这件袍子生前被谁穿过,若是名人,你穿这袍子也算是与有荣焉了。”
这话狠啊!宁波脸色当时就变了,前一秒还在嘚瑟,后一秒就跟吃了苍蝇一般,瞪着傅寒声,跟看仇人一样。
始作俑者闭上眼,又摇摇头,似是怕宁波这身长袍闪瞎了他的眼,最后嘴角噙着笑,负手上了台阶,走了几步,傅寒声转过头。
庭院里,台阶下,萧潇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宁波,眉眼笑意清浅,兴是阳光好,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亮眼光泽,那是他鲜少看过的美景。
傅寒声进屋,这宁波……也该回去了。
……
被傅寒声那么一说,宁波心里没底,他低头打量着长袍,问萧潇:“小嫂子,你跟我说句实话,
我这身衣服真的不好看?”
“还可以。”其实还是很好看的。
“说不定真的被哪个民~国人穿过。”傅寒声害人不浅,宁波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
“……”萧潇心里想,如果真的被哪个民~国人穿过,想必宁波那朋友,十有八~九是跟他有仇的。
果然,宁波较了真,萧潇进屋时,宁波正在跟那位朋友打电话,电话通了,萧潇听宁波叫那人:“sawyer——”
这宁波,一两句话就被傅寒声给骗了,倒也单纯。
温月华已经起床了,不过还在卧室里,她清早起来有听京戏的习惯,傅寒声回到傅宅是要向温月华问好的,萧潇不便过去,先前跑步,身上出了汗,也该上楼冲个凉,换身衣服了。
周曼文过来叫萧潇下楼用早餐时,萧潇刚洗完澡,换了衣服,正在吹头发。她站在一旁端详萧潇:柔和的光落在萧潇漆黑浓密的长发上,由于悉数捋到一侧,反倒露出白皙的脖颈来,仿佛满月泻下的白光,莹白如晶。
她是美丽的。
周曼文心里叹了一口气,论出身,论容貌,论气质,庄颜都不及这位小太太,明知事已至此,万事已成定数,但每次看到萧潇,周曼文难免沾有世人通病,习惯拿她跟自己的女儿作比较。
似是察觉周曼文在看她,萧潇没有吹干头发,就放下了吹风机,周曼文等她下楼,她总不能把时间一味浪费在头发上。
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刻,周曼文脸上漾着笑,她对萧潇说:“履善刚回到c市,说是在家里吃完早饭,可能又要走了,澳洲那边事情没办妥,他还要赶过去,忙完了才能再回来。”
萧潇怔了怔,那他这次回来……
“怕是因为昨天黄昏少奶奶晕倒了,所以履善才会回来,等他回到澳洲,立马就有一笔生意等着他去谈。”周曼文也不管萧潇步子是否慢了,只顾自说自的:“来回长途飞行,我看履善是不能睡觉了,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明面上,周曼文是在心疼傅寒声,可事实上呢?事实是,她在责备萧潇,这话是故意说给萧潇听得,好像萧潇有多不懂事,不过是晕倒而已,却惊动了远在澳洲的傅寒声,太过大惊小怪了。
周曼文这语气,萧潇听不得,她出口的一句一句话,更是让萧潇皱了眉。傅寒声这次回来,确实是太突然,原本她还告诉自己,他这次提前回来,并不见得就跟她有关,或许澳洲公事忙完,又或许博达有什么公事急需他回来处理……
昨夜,唐瑛在医院里说傅寒声怎样怎样不好。是的,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在他身上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他对温月华很孝顺;对宁波很纵容。
初回c市,他不动声色买好了鞋子,他在车内弯腰帮她套鞋;她不喝牛奶,清早傅家厨房里的那杯水果羹;前不久葡萄园里那几颗被他细心洗干净的葡萄……
萧潇不想欠傅寒声,说白了,她是不想欠任何人。可他回来了,不管是为了一穷二白的萧潇,还是为了唐家长女阿妫,她必定是亏欠他的。
还有这周曼文,她叫傅寒声“履善”,却用“少奶奶”来称呼萧潇,摆明了是把她当外人来看待。
人前待她和善,私底下……值得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