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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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莎拉夫人的暗示,周遭的夫人们先是瞪大了眼睛,继而纷纷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轻笑声。

    新任的德文郡公爵是什么人?

    堪称一代传奇女性的乔治安娜公爵夫人之子,卡文迪许家族与斯宾塞家族联姻的结晶,一生下来就注定成为未来的公爵阁下,只待长成就会成为大英最有权势的大贵族之一,支撑着辉格党政权的领袖人物。

    这位阁下年少时就是出了名的机敏好学,他常读弗兰西斯.培根与约翰.弥尔顿的著作,后来也因此去往欧洲游学;他虽出身显贵,却不至于如同大多数贵族后裔那般惯得一股子骄矜之气,分不清商人、工匠与乞丐的区别,甚至连面包从何而来也不知;只除了传言说他性子安静得过分,格外地不喜欢同人亲近,其余也没有什么的了。与他那位结婚前就与女仆生下私生女的父亲不同的是,公爵阁下似乎由于成长环境的缘故,颇有一些矫枉过正的意思:像他这样年纪的贵族子弟,不是早已由父母订立了婚约,就是正在追求某一位可心的贵族小姐,可偏偏只有他醉心于书籍与艺术品收藏,连城里的舞会都再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当然,大多数人宁愿相信这位阁下只不过还未从丧母之痛的阴影当中走出来,因而无心娱乐;而小部分人则暗自臆测,这位阁下是否存在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疾,甚至压根儿对于女人就没有兴趣。

    但此时此刻,无论心中是何想法,是辉格党人抑或是托利党人的家眷,这些贵妇人们、小姐们无一不在心中升起美好的幻想:他若能多看我/我的女儿一眼,要我们做什么都甘愿了……

    试想一下,只要幸运地俘获这位阁下的心,就能一步登天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士之一,不仅不需要担心缠绵病榻、自顾不暇的老公爵阁下反对这桩婚约(据说这位阁下眼花头昏,也不过是在勉力熬日子了),还不需要担心上面有难缠的邪恶婆婆需要应付(谁都直到老公爵现任妻子是个什么样的尴尬身份)。

    这样上帝保佑的大好事,更何况公爵本人还如此俊美,所谓的青年才俊在他的面前早已黯然失色。

    顿时,女士们看向公爵阁下的目光,就如同看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珍贵宝石一般了。

    公爵阁下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寒意——这令他有些不适。

    事实上,任何热闹、人多的社交场合,都会令他感到不适。他信奉孤独是一种最好的交际,认为花费整个晚上的时间不停跳舞是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想不通为何年轻女士能从中获得无比的快乐,而不是多看些书,又或者是欣赏一场不俗的歌剧表演。

    幸而他的心上人虽说舞跳得不错,却显然并不热衷此道,否则他真要担心腿部复原不久的自己,是否能够舍命陪佳人了。

    赫特福德侯爵夫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自信极了的微笑,轻挽着伊迪丝的手,就如同个女主人般上前招呼道:“夜安,公爵阁下。”

    索恩轻轻颔首,道:“夜安,侯爵夫人。”

    他抿了抿唇,眉间微皱,只因这里的每一个女人的每一道目光,看起来都热切得过分。他又看到了侯爵夫人身侧的伊迪丝,眼神不由地柔软了几分,忍不住就想要露出一点儿甜蜜的笑意,但一想到城中纷纷扰扰的流言和始终不同意让他出面解决的伊迪丝,他又将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位夫人小声和她的女伴说道:“公爵阁下可真够高傲的,他只跟侯爵夫人说话,连泽西伯爵夫人都没能分到哪怕一丝注意。”

    她的女伴亦同样压低音量:“可谁叫他是德文郡公爵呢!今晚就连摄政王殿下本人,恐怕也得对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笑得开怀灿烂。”

    “噢!那可不一定!我们的殿下现在可不知道醉倒在哪个房间里梦呓呢!”一位夫人以扇掩面,咯咯笑道,“否则也轮不到侯爵夫人来招待公爵阁下了,我真不忍心看到她以及伯爵小姐自取其辱,要知道公爵阁下虽然参加过寥寥可数的几次舞会,可还从没和人跳过舞呢!大家都说这位阁下要不是舞跳得太差,就是实在不喜欢跳舞了。”

    另一位夫人接口道:“另一种可能是,这位阁下眼界太高,一般的小姐可看不上。”

    那么如同伊迪丝.曼斯菲尔德这样出身微贱、名声败坏的小姐,又怎么能够入了这位阁下的法眼呢?

    厅中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众人的眼球俱都被牢牢地粘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包括看似心平气和的莎拉夫人,以及闻讯而来的玛丽安。

    侯爵夫人正指望着公爵阁下再对她多说几句话,好叫莎拉夫人这一类人好好看看,怎奈对方只冷冷地抿着薄唇,怎么看都是不愿意搭理她并且更加不愿意与她多说的模样,只好有些惴惴不安地问:“亲爱的公爵阁下,第二支舞即将开始,若您尚未有舞伴的话,让我把这位年轻的小姐介绍给您——伊迪丝.曼斯菲尔德小姐,我相信她会是一位十分理想的舞伴。”

    这位夫人拉住了伊迪丝的手,就准备往索恩面前送;另一面下意识地抚摸着胸口那颗硕大的红宝石项链,连手心沁出的汗液也顾不得许多了。

    索恩微微一怔。

    .

    “可怜的公爵阁下,恐怕他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女主人’了吧?也不看看曼斯菲尔德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可一点儿也不相配!”

    “要我说,城里也只有罗斯柴尔德男爵家那位多才多艺又美丽异常的女儿才能够匹配得上公爵阁下了吧?”

    “那个商人的女儿?我的上帝啊!至少曼斯菲尔德伯爵阁下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贵族老爷,他的女儿可比那位小姐好上太多了!”

    “不过都是些最近几十年间崛起的新贵罢了,和那些老牌贵族可没得比。”

    “只可惜贝福德公爵的侄女罗兹利小姐去了巴斯,否则哪轮得到她!”

    “那位小姐倒是在辉格党的怀抱中长大的,如果乔治安娜夫人尚在,或许也会同意这桩婚事。”

    看着公爵阁下皱眉深思的情景,一众贵妇人不由地将各色目光投向了仍然僵立在那儿的赫特福德侯爵夫人以及曼斯菲尔德伯爵小姐身上。

    莎拉夫人的唇边也扬起了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

    对于这位尚未婚配的公爵阁下,她当然知之甚详,她甚至了解在这位阁下心中,再年轻漂亮的女仆们,也不如他们家书房里的一本古籍或是走廊里的一副好画更加具有吸引力——所以,亲爱的、天真的小姐,您真以为光凭美貌就能一路斩荆披棘、为您解决通往这个世界顶层的一切障碍么?

    这么想着,莎拉夫人的笑容变得真心了许多,认为伊迪丝也不过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浅薄无知之辈,空有一副精致的皮囊和不俗的运气,实际上却远远不如玛丽安.默里这类大家族培养的贵族千金教养得当、进退得宜。

    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彻彻底底冻结在她看似云淡风轻的面容之上——

    回过神来的索恩循着面前这支戴着象牙色丝绸手套的玉手,望向了伊迪丝:她微垂着脸,双颊绯红,看似羞涩无比。

    他有些苦恼,又有些新奇,更有些好笑,只因实在弄不明白自己的心上人,此刻露出这样一副截然不同的神情,又是为了什么——总归,是有人要倒霉了。

    索恩这样想着,自然而然地接过伊迪丝的手,对侯爵夫人道:“感谢您的慷慨,夫人。”

    正在交头接耳的贵妇人们像是被狠狠掐住了脖子,几秒之前的鄙薄还凝固在她们脸上,与这一刻的无法置信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分外精彩;男士们则是颇有艳羡之意,认为赫特福德侯爵夫人可给公爵阁下找了个极为出众的美人儿,仅有其中一位不起眼的年轻军官面色苍白,似乎极为震惊。

    而未婚的年轻贵族小姐们想的就简单的多了,认为如若不是泽西伯爵夫人与赫特福德侯爵夫人的暗中斗法,哪里轮得到名声糟糕的伯爵小姐被介绍给炙手可热的公爵阁下,抢夺了先机?

    一时间,或是艳羡或是愤恨或是不忿或是挑剔等等的视线,都聚焦在了伊迪丝身上。

    伊迪丝由索恩牵着手,缓缓步入舞池。

    她的背脊挺得十分直,挥之不去的流言蜚语和众人异样的目光并没有成功令她看似柔弱的肩膀蜷缩起来,反而令她的姿态更加曼妙、步履更加轻盈。对她反感如莎拉夫人、玛丽安小姐之流,亦无法从她身上挑出额外的毛病,只觉得她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美妙,斐伦男爵会在诗中将她比作仙宫的女子,事实上并不是多么夸张离谱的比喻。

    然而更让人叹服的是,这一场能够让任何未婚小姐花容失色的祸事,对她而言似乎不过是一阵耳畔的微风,坦荡得令人无法继续苛责。

    伊迪丝微微一笑,远远的,望见了莎拉夫人那再不能伪装温柔的面庞,微微颔首致意。

    什么是名声?它是最卑贱的人当作运气的东西,是最伟大的人借以显耀一时的荣誉。

    它是伊迪丝的母亲柯特夫人一生耿耿于怀、郁结于心的原因之一;

    它是玛丽安.默里年纪轻轻却忍气吞声、如履薄冰的根源所在;

    它犹如江河,也胜似甘露,然而在伊迪丝心中它甚至比不上一枝玫瑰或者一枚几尼……

    只因,重活一世,只要依然牵着身边这人的手,她已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