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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隆隆──轰轰隆隆──”老旧的吉普车颠簸地辗过凹凸不平的路面,虽然车身不算大型,可穿过狭窄热闹的市场却显得极为困难,当地雇来的临时向导则悠闲地哼着不成调子的怪歌曲,融进叽哩哗啦的小贩叫卖声中。
不远的前方是连绵的沙丘,两旁的小摊贩皆以简陋的帆布搭起,肤色偏黑的阿拉伯人或身裹黑布的妇女提着篮子穿梭,轮胎辗过硬物,身处后座的她们毫无心理准备,随着车身震荡而向前倾。
童以纯急忙扶稳身侧的好友,环视四周的环境,不禁无力暗叹,她还是再度踏足这片土地。
“悦之,你确定麦罕会在这一带?”连夜启程前来阿拉伯边境,匆匆在饭店放下行囊,悦之便迫不及待要雇车来到东边,多番劝阻无效,唯有随她去。
“对。”董悦之点头,尽管腹间闷着欲吐,她还是忍住。“狄羿的情报一定没有错。”
那敏感的名字,让童以纯轻颦秀眉,不再搭话,回想起前不久在cupid上班时,得知麦罕突然消失的震撼消息──“你你说什么?”正在为客人泡咖啡的她差点滑手,握妥纸杯,她睁眼瞪着神色憔悴的悦之。“你要独自去阿拉伯?”
“我必须去找麦罕。”
“慢着!为什么他会在阿拉伯?他的”注意到有客人,她不敢明说,压低声音道:“他不是解散了那群人吗?为什么会回去?”
“某族的酋长向来与他交恶,捉了他几个兄弟,威胁他回去换人。”她苦笑道:“我无法待在这里等。”
“可是你在怀孕啊!”“医生为我开了证明,我可以上机。小纯,我只是来向你道别的。”她知道麦罕瞒着她离开的原因,此行有着意想不到的凶险,可是她非去不可。
“慢着。”她拉着悦之的手臂,小脑袋里率先想到的竟然是狄羿,理智告诉她向狄羿求援是最周全的法子,但情感却不容许她再次向他低头。
她将咖啡递给客人,收款时虽觉得对方颇为眼熟,却无暇细想,转向好友时,心里已下了决定。“悦之,我跟你一块去。”
故此,她们才会坐在嘈吵的吉普车里,朝茫茫黄沙迈进。
直到现在,童以纯依然不晓得,她的一时冲动到底是好事或是坏事,假如主动去找狄羿,他一定能把麦罕带回来,但相对的,她要再次牺牲自由,她没把握这次能全身而退。
“请问还有多久才到?”沙尘滚滚,吉普车的引擎隆隆作响,她张开嗓子问摇头晃脑的向导。
“一个半小时左右。”向导用他的破英文回答,然后继续哼歌。
童以纯转头望去,吉普车已远离市集一段路程,比老旧引擎还要吵的巨响倏地传来,她回头,前方的沙丘顶端上,日光照出渐渐扩大的黑影,向导也立刻停车,定睛一看,那是辆坦克车,而且正朝她们这边驶来!
“咕咕玛哈!”向导大惊失色,叫了声,便慌忙下车逃窜。
“小小小纯”董悦之拖紧她的手,分不清谁的手较抖。
“我、我想,我们是不是也该跑了?”
“嗯。”悦之重重地点头,下一刻,两人便跳下吉普车,可是坦克已驶至跟前,一排训练有素的军人以吉普车为中心迅速包围她们,吓得她们不敢动弹。
“很久没见了。”温雅好听的嗓音随着修长的身影离开坦克,缓缓走至她们面前。
“历?”童以纯惊唤,又瞧瞧比她们高出一个头的军人,问:“这是什么一回事?”
“没什么。”历一哂,续说:“我的老板想见你而已。”
历的老板?什么老板?
脑中的警铃大响,直觉教她牵紧悦之的手,就要向旁边落跑之际,颈后传来清晰的刺痛,像是被人用力劈落,最后听到的,是她和悦之几乎同步的痛呼接着,眼前的一切,俱由全然的黑暗覆盖。
“叩叩。”
“进来。”倚坐在皮质沙发椅的狄羿正单手支颐,远眺杜拜市的繁景。
洁净修长的手捧着高脚玻璃杯,殷红的酒液自墨绿瓶身倾倒,顺着杯缘而下,隔着薄薄的玻璃荡漾圈圈涟漪,站姿笔直的侍者搁低酒杯,这时,门被人从外推开,他捧着酒瓶退后数步。
戴墨镜的哈达反手关门,大步走向主子,狄羿则勾来玻璃杯,轻轻晃动,摇出醇厚的果香,凑唇啜饮,意态从容。
“狄先生,查尔斯刚回电,童小姐她们被军方捉住。”哈达报告。
“军方?”他扬出讽刺的微笑,合上眼,头往后挨,续道:“那一定是历。”
“对,历先生领着他们在东边的沙漠拦截童小姐。”哈达拢起眉头“我想,他很快就会来威胁狄先生。”
“这的确是他的作风。”
像是回应狄羿的话似的,随意置在玻璃几子的手机便鸣鸣作响,他没马上接听,抬手饮了口红酒,在哈达狐疑地想询问主子时,他才拈来手机,按下通话键。
“我还以为你故意不接我的电话呢!狄。”历低沉却碍耳的笑声传来。
“我可以马上切线。”
另一阵低笑后,历说:“你真不会幽默。不谈别的,我是来通知你,可爱的迷路小姐似乎又找不到路,所以我把她先接回家了。”
“喔,是吗?”狄羿不甚在意地虚应。
“你不来接她吗?”历的声调明显转沉“上回你才放话警告我不能接近她,不是吗?”
“历,你的消息不太灵通。”鼻翼轻碰杯缘,嗅闻香气“我不需要一再拒绝我的女人。”
“我以为她与其他女人不同”历沉吟着。
“留在我身边比较久,不代表她有多特别。”
“那么是随便我玩了?杀死她,也没关系?”
“我不要的东西,随便你怎样处置。”他搁下酒杯,自沙发上起身“闲聊的时间结束了,再见。”狄羿迳自切线,将手机收进西服外套的内袋,哈达上前为主子开门,刚巧碰着得知狄羿抵达机场而急匆匆赶来的酋长。
“狄先生,你要走了吗?”酋长微愕,但脑筋转得快,追问:“需要我安排车子送你回棕榈岛吗?”
“狄先生有事需立刻转机到美国。”哈达代为回答“酋长不用送了。”
“啊?”酋长诧异停步,身后的随从都跟着停下,他不解地看着狄羿与哈达的背影,难道消息有误,狄羿并不是故意赶回阿拉伯的?
“小纯、小纯。”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焦急的呼唤愈来愈清晰,那声音彷佛就近在耳边,她意识迷蒙,但本能却教她专注地倾听,想更听清楚一点──一道几欲刺破双目的强光倏忽穿进,眉头紧蹙,赫地睁开了眼睛。
“小纯,你终于醒来了!”本以拥肿的身躯摇醒小纯的董悦之吁了口气,欣慰地看着悠悠转醒的她。
“这里”晃荡的晕黄灯影、肮脏乾躁的地板、破旧的黑铁门,门上的气窗透不出半点光芒,说明她们极有可能身处某栋房子的地窖。童以纯想坐起身,发现双手双脚皆被困绑着,唯有靠着墙壁撑起上半身。
“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在这儿了。”董悦之想了想,续问:“小纯,你认识捉我们的那个男人吗?为什么他的老板想见你?”
“历”她避重就轻地回答:“我曾和他有数面之缘,可是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他的老板非见我不可。”
“咿──嘎──”尖锐的推门声响起,她们同时噤声,望向前方,铁门后一名高壮的汉子走进,似乎是当地人,他神色凶狠,三两步便已来到她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看着。
被汉子瞪着看,她们都怕得紧挨着对方,他的眼神让童以纯觉得她们是市场里断斤论秤的肉类,此时,他探手揪起她的衣领,轻易地将她自地上提起来。
“啊!你你你干什么?”
“小纯!”董悦之四肢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铁门重重地关上,被粗鲁地提着离开的小纯就没了纵影。
“放手!”童以纯尝试挣扎,但汉子却像拎布袋般将她吊在身后,大步行进,毫不理会她的叫喊或反抗。
离开关禁她们的地窖,踏上了富丽堂皇得如宫殿的宽阔走廊,可是房子主人的品味有待商榷,入目的全是鲜红的摆设和装潢,看得她头昏眼花,汉子拐弯,敲门,得到里头的应允,才把她带进房里。
她被扔在地上,额头险些撞到床角,惊魂甫定,她感受到犀利迫人的注视,缓缓抬头,便见历和陌生的中年男子伫立着,前者依旧面带微笑,后者双臂环胸,默默地打量着她。
“你确定,她就是狄羿的女人?”
“再肯定不过,力克上校。”历恭敬地回答。
“给狄羿电话,我要他知道他的女人在我手上。”
“是。”历在身畔的桌上拨号,刻意将电话调较成扬声模式,接驳的规律音响不断在室内回荡,等了好一会儿,才由彼端传出接通的音律。
“我还以为你故意不接我的电话呢!狄。”
“我可以马上切线。”那熟稔的,低沉磁性的男嗓在话机中传到耳中,童以纯忽然有种睽违已久的错觉,明明不久前,那男人才再度出现,可是这刻她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遥远。
他,会来救她吗?
她静静凝听着历和他的对话,心像悬在半空,忐忑着,小心翼翼得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怕错过他的一句话,可是,随着对话进行,她逐渐感觉体温下降,交握在背后的指尖冰冷得很。
我不需要一再拒绝我的女人。
留在我身边比较久,不代表她有多特别。
我不要的东西,随便你怎样处置。
她跪坐在地上,听着那切线后的长鸣,脑中一片空白。
沉降调的铃声蓦地插在切线的音律中,历乾脆关掉桌上的电话,从裤袋中掏出手机,检查刚刚传来的讯息,看着萤幕的脸倏地变色,拿着手机的五指收拢,似是想将轻巧的机械捏碎。
“怎么了?历。”力克上校瞅着神色空洞的童以纯看,问道。
“阿拉加酋长亲眼看着狄羿乘私人飞机到美国了。”
“确定消息属实?”
“是。”这声应答中挟带几不可闻的愤恨。
“历,你显然估计错误了。”力克上校扬出没温度的笑,调开目光,彷佛童以纯已不值得他多注意半秒。“既然这女人已毫无价值,尽快把她解决掉。”
“是,上校。”历垂首听令,顺从上级的样子扮演得维肖维妙。
喀嗒,大门阖上,他才微微仰头,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直射向大床前怅惘呆坐的人儿,过肩的长发因曾被揪扯而显得凌乱,苍白的小脸上,那双空洞失焦的大眼在在说明她的错愕、不可置信和心伤。
我不要的东西不要的东西,于他而言,原来她真的只是随时可丢弃的玩物知觉被悉数抽空,她无法思考,即便一双鞋尖映入眼角,她仍是毫无焦点地望向前方。
历单膝跪地,盘起食指托高她的下颚“很失望吧?我不得不承认,狄羿果然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他轻笑,可笑意不达眼底“啧啧,你真的爱惨他了。”
空茫的瞳心终于聚焦在他脸上,历也不介意她的沉默,迳自说着。
“不过,你并不认识这个男人,对吧?”他的食指缓缓摩挲着细腻的肌肤,甚至开始逾越而上“你用不着太伤心,这是他的天性,所以他才会胜利。”
“想知道他的秘密吗?”历的脸凑向她的耳垂,方唇开合之间吐出的热气引起她的颤栗,受绑的身子一动,他眼尖地留意到,遂低低笑了。
“我和他还有三个男人,同样在五岁那年被长老们挑中,接受各种训练,所有你想像到的,想像不到的例如杀人,都是训练的一种。我们不能逃跑,他们想出各式各样逃离的惩罚,其中一个,是被鞭打而死的,我们被迫看着整个过程,看着那瘦小的身体被鞭得皮开肉绽,他的血曾溅在我脸上,他死了,还要打,直到血肉模糊,当时,我年纪小怕得不敢动,可是你知道吗?狄却一直木无表情,之后的晚餐还吃得一乾二净。”
“那时,我就觉得他根本不是人。”
娇躯不禁一震,她分不清慑住心魂的是历说的过往,还是他对狄羿的评断。
“虽然长老们的训练很严格,不过,最后的成果却是甜美的,就像是伊甸园的禁果,看起来诱人至极。十七岁那年,长老们给我们一柄匕首,他们说让我们来斗,谁羸了,谁就可以得到他们的财产和势力,虽然心里跃跃欲试,可是要杀死另外三个人,却总有丝迟疑。”
“狄却是最狠的,他拿着匕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长老们杀死。”他顿了顿,续说:“他比我们任何人更清楚,胜利,是这样获得的。”
指尖感受到她的阵阵轻颤,他偏头问道:“害怕了吗?你身边的男人,就是这样的,残忍,绝情。”
“不”不是他说的这样!她想大声向他吼,可是她心知狄羿素来不将他人的性命放在眼内,跟历说的统统脗合,她还想辩驳什么?
“好了,秘密分享完。”历看着她的眼光转为阴狠“虽然狄似乎不顾你的死活,不过你对他来说有着一定的地位,你说如果看见你被玩过的尸体,他会有什么反应?”
童以纯一愕,瞠目看着历的邪佞笑容,下意识地想往后挪,可是却被他揪着长发,脸蛋被迫仰高,他低头粗暴地蹂躏她的唇。
“唔──唔!”强烈的恐惧侵占她的神经,她的挣扎全被力气比她大的男人制住,她好怕好怕,感觉衣衫被扯开,撕裂的声响同时也绷断了理智,历的手按压着一方柔软,力度大得弄痛了她。
狄羿
眼前彷佛出现了他霸道地不准她离开的样子,可是,下一瞬,他却决绝地转身离去对了,她只是他不要的东西,不要的东西而已。
一滴泪,凝结在睫上,她无法反抗,痛苦地闭上眼,脸颊滑下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