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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居寒没有起诉。本来就是个寻常的打架,也没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周贺一还是外国人,警察教育了几句就把他放了。
何故去接的他。
周贺一走出警局,见到何故,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说话。
何故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周贺一用脚踢着石子,小声说:“他严重吗?”
“……还好。”
周贺一似乎松了口气:“他活该。”
“不管他活不活该,你都不能用犯罪去解决问题。”
周贺一慢慢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对不起故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算了。”
“你比我大好几岁,所以我一直想表现得很成熟,免得你嫌我幼稚。”周贺一苦笑道,“这下形象全毁了。”
何故很无奈,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教育周贺一:“你想太多了,我不会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的时候,先过过脑子。”
周贺一点点头。
“好了,我送你回家吧,你朋友很担心你。”
周贺一轻声道:“宋居寒……怎么会轻易放过我的,是你去找他了吗。”
何故沉默了一下:“没有,本来就不是大事,我找了朋友帮忙。”
俩人上了车。周贺一靠在座位上,微抿着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警局大门上,眼神很是黯淡。
何故突然意识到,周贺一应该有点被吓到了。毕竟他才二十出头,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还不是在自己的地盘,就算表面上不表现出来,心里应该也倍感恐慌吧。
何故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脖子,柔声道:“贺一,已经没事了。”
周贺一扭头看着他,眼睛有些氤氲,湿漉漉的像小狗一样温顺可怜。
何故心软地叹了口气。
“故哥,要是……”周贺一的声音哽咽了,“要是我不去美国,我留在这里,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何故微微蹙起眉,眼里满是疼惜:“贺一,好好地去读书吧,你有梦想,有目标,这些东西比缥缈的感情重要多了,在新的地方你会遇到更多的人,你很快就会忘了我的。”
周贺一摇了摇头:“我不会忘记你的。”
何故淡淡一笑:“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把人送到家,周贺一抱着他缠绵地吻着,仿佛倾注了全部的热情和喜爱,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并难过地说:“故哥,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好的男人,宋居寒配不上你,你一定要离那个疯子远远的。”
何故淡淡地说:“我会的。”
周贺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下了车,连头也不敢回,匆匆上了楼。
俩人都知道,他们短期内不会再见了。
看似好像什么都没变,其实什么都变了。
何故在原地停了很久,待心头那阵沉甸甸的伤感过去,才重新发动车,回了家。
何故到了家,见钟点工已经给素素做好了饭,素素看到他很高兴地扑了过来:“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妈妈呢。”
“我明天再带你去看妈妈。”何故捏了捏她的下巴,“今天有听老师的话吗?”
“有啊,老师还一直夸我基础好。”
“你吃完饭了吗?”
“吃完了,哥哥呢?”
“我也吃过了。”
何故把她抱到腿上:“素素,哥哥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呀?”
“今晚哥哥要去陪一个朋友,你自己睡好不好?”
素素瞪起眼睛,马上摇头:“我害怕。”
“我陪你睡着了再走,你是大姑娘了,一个人睡觉不算什么。”
素素扁了扁嘴,不太情愿的样子:“你要去陪谁呀。”
“一个朋友受伤了。”
“受什么伤,比妈妈还严重吗?”
“跟妈妈不一样,但也需要别人陪。”
素素不太情愿地说:“那你要等我睡着了再走。”
“我会的,等你明天起来,我就回来了,还会给你买你喜欢吃的牛腩腌面。”
“好吧。”素素看着何故,小声说:“哥哥,我们要是早点认识该多好啊。”
何故忍不住笑了。
“你别笑,真的,我好喜欢你,我好希望我一出生你就在我身边,陪我长大。”
何故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也不晚。”
素素把头埋进他颈窝里,开心地笑着。
何故把素素哄睡了,才静悄悄地离开家,驱车开往宋居寒那里。
他说不上自己是麻木了,还是泰然了,总之,他现在很平静。当他发现没有退路、无可挽回的时候,他会用毕生修炼的冷静去面对任何困境,慌乱既不是他的性格,也毫无用处。
现在,他要去面对宋居寒。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力量,能将一件事物变得面目全非,那么他和宋居寒已经经历过了。他亲眼见证了他和宋居寒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这不堪的今天,可难为他取了这样一个颇有禅意的名字,却参不透其中的缘由。他即是一个受害者,又像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俩人的关系以令人唏嘘的速度腐烂,却无能为力。
他多希望宋居寒能在很早之前就停手,那样的话,他会让自己忘掉过去所有的不快,只留下喜欢过一个人的纯粹的美好。
可惜,已经晚了。
到了宋居寒家,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那把他曾经没有接受的钥匙。
打开门的时候,宋居寒刚好从沙发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的样子,显然是在等他,还抱怨道:“这么晚才来。”
“哄我妹妹睡觉。”何故站在了宋居寒面前,等着下一步的“指示”。
宋居寒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了沙发上,把包着纱布的脑袋轻轻拱进了他怀里:“我一直在等你,都没吃饭。”
“你要吃什么。”
“饿过劲儿了,不想吃了。”宋居寒环抱着他的腰,轻声说:“你妈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帮她的,让她安心治疗就行。”
何故定定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好。”
“我会……我会解决你所有的烦恼,帮你照顾家人,让你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宋居寒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我会对你好一辈子,所以不要离开我。”
何故沉默了一下,双目空洞:“好。”
宋居寒收紧了手臂,尽管这个人就在怀里,可他心里还是流淌着难言的哀伤。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从何故想要离开他的那天起,他就不正常了。他以为可以永远拥有的人,总是在身后默默等着他的人,那个他视如空气的人,在想要抽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没有空气让他怎么活。
七年的时间,何故用七年的时间,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然后在斜风细雨、悄无声息之间,培育成了参天大树,他享受着大树的百般好,却没发现无数根系早已深植进他的血脉、神经、皮肉、骨骼,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拔除这棵大树,简直是剥皮抽筋,比死还痛。
他已经觉得害怕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人,让他恐惧失去到这个地步。
何故看不透宋居寒的千肠百转,他只知道他和宋居寒,从前是包---养,现在还是包---养。只不过从前是他自愿的,现在是他被迫的。
也好,他就当养了条狗吧。只要能让宋居寒不再发疯去咬别人,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能适应宋居寒。
至于他会不会痛、会不会怕、会不会羞耻、难过、疲倦,谁在乎呢。
晚上,宋居寒抱着何故睡了一觉,他吃得药有安眠成分,在何故身边睡得很熟,可何故一整夜没合眼。
他几次看着安然入眠的宋居寒,看着那毫不设防的样子和那截修长的脖子,都生出一种恶意。也许有更简单的办法结束他们的互相折磨,只是他做不到。
所以他们只能继续互相折磨。
第二天早上,何故早早走了。他答应了素素,要赶在她睡醒前回去,还要送她去绘班,之后还得去医院。
送走素素,他提上饭去找他妈,他妈今天看起来精神还可以,化疗也有效果,暂时抑制了癌细胞的扩散。
俩人正聊着天,何故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是宋居寒的,他出门接了电话。
“你去哪儿了?”宋居寒开门见山地问。
“来医院陪我妈。”
宋居寒沉默了一下:“那你陪完她,就来找我,我也是病人啊。”
“我晚上还要接我妹妹下课,还要给她做饭,哄她睡觉,我只能晚上去找你。”
宋居寒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何故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他也没在意,把手机扔进了兜里。
到了黄昏,他看着他妈吃完了饭,就去接素素了,俩人还在超市买了些食材,打算晚上吃火锅。
回家的时候,天还有些微亮,俩人再次在家门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一样是蹲坐在地上,一样用兜帽遮着脑袋,只是经历过上次之后,他们没被吓住。
素素瞪大眼睛:“宋宋宋……”
宋居寒抬起了头,将食指比在嘴唇上,朝素素微微一笑。
素素的脸一下子红了。
何故无话可说,只好打开了门,宋居寒接过他手里的大袋子,走进了屋里。
素素一直仰脖子看着宋居寒,在宋居寒脱下兜帽后,又猛盯着他蒙着纱布的脑袋看。
何故忍不住道:“你没听见医生让你静养吗。”
“你不在,我静不下来。”宋居寒理所当然地说。
素素叫道:“哥哥原来昨天晚上是去陪他啊。”
何故的手按着她的头顶,把她转了个方向:“去换衣服,洗手。”
素素明显有些兴奋,连蹦带跳地回了自己房间,关门的瞬间还“哟嚯”了一声。
宋居寒一把抱住何故,重重亲了一下:“好想你。”
何故推开他:“以后不要随便跑来。”
“为什么不行,你妈又不在,你妹妹也喜欢我,你不能来看我,我就来看你。”
“你没别的事要干了吗?”
“我现在受伤,能干什么。被人看到了更麻烦。”宋居寒笑道,“吃火锅是吗,这个我会,我会切菜。”
何故面无表情地拿起袋子,拎进了厨房。
宋居寒呆了呆,眼中闪过失落,但也跟了进去。
何故处理食材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打下手,只是他发现,何故以前至少还会和他聊两句,现在除非必要,多半句话都不肯说了。
吃饭的时候,素素一直缠着宋居寒问这问那,宋居寒一向对孩子是没有任何耐心的,可对素素出奇的温柔友好,把素素兴奋得脸都要烫熟了
何故今天花了多一倍的时间,才把素素哄睡,回到房间一看,宋居寒已经洗好了澡,穿着他的明显短了一截的睡衣躺在床上,一见他进屋,就含笑看着他,眼里有着某种渴望。
何故关上了门,平的地说:“我妹妹刚睡着,你要做,不准发出声音。”
宋居寒的表情僵住了:“我……我没有要……我来找你不是为了那个。”
“那能是为了什么。”何故的语气里甚至连嘲讽都没有,只是平静,“我看你还生龙活虎的,这点伤应该不影响你的发挥。”
宋居寒坐了起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何故,我不会再勉强你。”
“你半年前就说过一样的话。”何故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到底做不做,不做就睡觉。”
宋居寒咬了咬嘴唇:“我那天是真的疯了,我已经后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我再那么畜生一回,我就把我那玩意儿剁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勉强你。”
何故牵着嘴角笑了一下,眼里却全无笑意,他掀开被子上了床,背对着宋居寒躺下了。
宋居寒呆坐了很久,慢慢闭上了眼睛,他躺回了被子里,从背后抱住了何故,对他来说,哪怕只是这样抱着,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