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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相谈
走了没两步,铁柱猛地回过神,想起自己方才看见了两张生面孔,连忙问:“媳妇,刚刚那俩人是谁,俺咋从来没见过?”
梅行书没想过要瞒着他,微笑道:“正是澹台家的少爷和少夫人。”
铁柱一听是自己的情敌,脸色登时就变了,还是梅行书一把拉住他冲动的身影道:“瞧你,又折腾什么呢,人家都已经成亲了,我也嫁给了你,你还这么激动。”说着捉住铁柱的小手指头拖着就往前走,铁柱也不敢不从,乖乖地被她牵着,嘴里还不住嘀咕着,好像很不爽的样子。只要他不去揍人她就很满足了,偶尔一点情绪上的波动没什么。
梅老爷的寿辰很快就到了,鉴于梅行书之前特殊的身份,所以梅家并没有将她返家的事情昭告天下,而对内,除了梅府的人知道以外,他们只告诉了澹台家。两家长辈素来交好亲如一家,虽然梅行书与澹台非无甚交情,但从长辈的角度还是要通知一声的,毕竟自己已经成亲了,还让人家小两口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实在是罪过。
寿宴很热闹,作为蜀州富甲一方的龙首,想和梅家攀上交情的人比比皆是,从来都不缺。梅老爷在商场里打滚多年,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和如簧巧舌,再加上他为人乐善好施且豪爽重情义,所以大家都极为尊重他,收到的寿礼多到大厅摆不下,直到入夜了,宾客们才全部送走。
对于那一大堆的寿礼,梅家人是谁都不想去整理,好在宾客名单上都有记录,于是就全权交给了管家。梅老爷则对澹台一家提起邀请,请他们暂时在梅家多住几日,也好叙叙旧。
关于澹台老爷和夫人收梅行书为干女儿一事情,梅家夫妻俩是没有意见的,梅行书与铁柱自然也是这样,可澹台夫妇并没有跟儿子媳妇说,胧月心里不安害怕,止不住地就要和澹台非在此之前先去找梅行书,与她摊牌,希望她能在双方长辈开口之前拒绝这么亲事。
因为时间尚早,所以铁柱被梅老爷抓去练功,而梅行书则到书房看书,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翻页就被人堵住了,先请那不请自来的二位客人落座,又命婢女奉茶和糕点,她坐在书桌前率先开口:“不知二位此时来找行书有何要事?”
胧月看着面前坐在大桌前的女子,她明明是女子打扮,可眉眼处自有一股英气,美丽的容颜因此显得更为耀眼,如果说自己是一颗闪耀的星子,那么梅行书就是那众星捧月的婵娟。和她比美,那是万万比不过的。自己所能依恃的,唯有丈夫的爱罢了。可面对这样的美人,夫君他真的能够不为所动吗?想到这里,胧月下意识地朝澹台非看去,就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梅行书看,眼神是所有男子看到美貌女子时的欣赏,还有淡淡的痴迷,她知道自家夫君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否则当年自己也不会需要苦苦哀求才能留在他身边伺候,可梅行书,她不是一般空有美貌的女子,就算是自己,同为女子都无法讨厌起她,觉得她无比迷人和美丽,何况是夫君一个男人?
“梅小姐。”赶在澹台非之前开口,也能为自己留得一点余地。胧月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梅行书“我知道提出这样的问题是我的不是,毕竟夫君他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夫,但是请您看在小女子与夫君情投意合的份上,不要再追究婚约一事了好吗?”
澹台非也从梅行书的容貌气质中回过神,剑眉猛地蹙起:“月儿说得没错,这场婚约我是不会承认的,梅小姐,你不要以为我爹娘喜欢你,就能对我为所欲为。”
闻言,梅行书并未生气,她只是微微一笑,指着他们身边的茶盏问:“不喝吗?这可是今年新收的好茶。”见那二人皆是一副愣住的模样,她这才道:“少夫人,你无须多想,我是不会与你抢丈夫的,澹台少爷亦是,你实在无须担心,当年是我留下了退婚书与定亲信物,自然是不会再来纠缠于你。更何况”她忍不住嘴角的温柔笑意,眉眼轻垂,宛若画中仙子,澹台非的睫毛猛地一颤“你们没看到我是做妇人打扮吗?我已经嫁人了,而且腹中已经有了我夫君的骨肉,所以二位尽可放下心来。爹爹留你们只是为了叙旧,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每一次都是梳的妇人发髻,难道真的有这么不明显,他们俩居然全部都没注意到?
当然不是没注意到,只不过是她的优秀和美丽让那两个人一个害怕一个迷惑,所以全部忽略了这一点罢了。
她的拒绝让胧月放下心来,而澹台非却皱了眉头。说他矫情也好,对胧月用情不专也罢,此刻,从梅行书口中听到她已经嫁人且有孕在身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爽。这是身为俊美男子的自尊问题,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定是女儿家所崇拜喜爱男子嫉妒欣羡的,越是美丽的女子,能得到她的注意和爱慕,对澹台非而言,无异于是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可梅行书此女,当年留书主动解除婚约,十几年后的现在回来了,居然敢视他如无物!
这对向来自视甚高的澹台非而言,无异于是一种侮辱!
梅行书为相多年,看人精准,当然看出了澹台非的不悦,她合起书本,温声道:“澹台少爷,当年我年幼无知,留下书信断然出走,十余载来始终不能释怀,再者,在这十多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和普通女子不大一样,但无论如何,澹台少爷都是十分出色的人,这一点行书万万不能相比。胧月少夫人有羞花闭月之色,和澹台少爷可谓是郎才女貌,行书衷心地祝福二位能够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澹台非看了她好半晌,蓦地哼笑一声:“早就听闻我爹娘说梅小姐如何如何聪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话中软里带硬,好话都给她说尽了,自己要是敢起什么别的心思,那可真是理亏了。“在下倒是很想见见梅小姐的夫君,跟他好好讨教一下,妻子如此舌灿莲花,他是怎么征服的。”
征服?
梅行书很想笑,他们家柱子傻得很,可不跟一般男子那样唯我独裁。不过料想这些话说出来澹台少爷也听不懂,所以没这必要。“澹台少爷说笑了,我的丈夫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谈不上什么征服不征服的。倒是澹台少爷和胧月少夫人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他们家柱子只会说媳妇儿你真好媳妇儿你真聪明媳妇儿我什么都听你的,可没有其他人那么复杂。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沙漏,梅行书温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二位还是回房歇息去吧,省得被我爹娘瞧见,又要说我待客不周了。”
她讲话温言软语的,十分平易近人,教人想拒绝或是想挑刺都难。胧月率先起身,对她福了一福:“那就不打扰梅小姐了。”
“请。”
走到澹台非面前,胧月轻声唤了句相公。澹台非起身,握住她的手“告辞。”可临走前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梅行书一眼,也不知道是何意图。他到现在心里对于梅行书是否出嫁一事还有些疑窦,那日在别院,只见她迎面遇上一个大个子,而自己当时的注意力又都在胧月身上,今儿是梅伯父的寿宴,可因为梅行书的关系,他们夫妻俩都没有出现,所以直到现在澹台非也不敢确定梅行书是否是真的嫁人了,或者说是她在撒谎?
胧月温柔如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相公,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命人去请大夫?”见丈夫神色复杂,胧月下意识地心慌。
澹台非摇摇头:“无妨,咱们走吧。”话音刚落,迎面对上一个大黑影。大黑影瞧见他们只是嘿嘿一笑,高大的身躯绕过他们走进门来,直奔梅行书:“媳妇儿——夜深了,咱们该就寝啦!”说完也不等梅行书回答,径直扑过去把她手上的书本夺下扔到一边,再轻轻松松把媳妇儿抱起来,一溜烟就想跑,梅行书连忙拍他胸膛,柔声道:“有外人在呢。”她声音低低的,很是温暖,像是能在房间内回荡一般。
铁柱哪里是注意别人眼光的人,他撇了撇嘴,不肯放她下来,大脸上一片傻笑:“媳妇儿,咱回房去吧,啊?”
“那你也等我把账本收起来,吹灭灯,锁上门哪。”哪能就这样直接回去呢,柱子这个笨蛋。
“那我来!”说完,莽汉便将心爱的媳妇儿放下,桌上那一摞账本他稀里糊涂地摞起来,然后拉开抽屉往里面一塞──接着回来抱起梅行书,把灯吹灭,赶在那对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夫妇前走到门口招呼:“哎哎哎,你们快出来,俺媳妇要锁门了。”那架势,跟赶人似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澹台非夫妇出来后,铁柱一死不肯让梅行书下来锁门,于是她就在他怀里锁好,然后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被铁柱抱着跑了,书房离他们的院落不远,跑过去分分钟的事儿。
剩下澹台非和胧月傻站在书房门口,怎么也想不到梅行书这样的女子,所嫁的居然是如此粗鲁莽撞的男子,他们之间根本一点儿都不搭!难道世人所说“骏马却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就是这个道理?这实在差距也太大了!
梅行书跟铁柱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反正他们过他们的快活日子,管别人呢。刚到房间,铁柱把妻子放到床上就去给她张罗洗脸水,梅行书坐在床上晃着两只小脚,面上仍是微笑,但眼底的深情和温柔却是掩也掩不住。谁说他们家柱子不好,谁说他配不上她,事实上如果这世上要有一个男子能够配得上梅行书,那么也就只有铁柱了。世人总是太尊崇门当户对,也太过以貌取人,全部忘记了一切要用心。“柱子,别忙啦,你刚刚练完武,是不是还没洗澡?”
“俺洗了!”闻言,铁柱觉得备受侮辱。“俺洗过了才去找你的!”
“是吗。”梅行书挑起眉头,她倒是没注意,只是想找个话题让他别再这么忙活而已。
其实在梅府做事都是十分轻松的,日常生活自有仆佣打理,水和布巾都是准备好的,铁柱要做的只是端过来而已,他喜欢伺候梅行书梳洗,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辱男子气概。
那张小脸连他巴掌大都没有,铁柱是个粗人,做什么都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对待梅行书的时候总是无比地温柔。他给她擦过脸,便端过洗脚水,粗糙的手指调皮地挠着她软嫩的小脚心。梅行书瘙痒难耐地耸起肩膀蜷缩脚趾,咯咯娇笑,铁柱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的笑:“媳妇儿,方才那俩人就是澹台家的少爷跟少夫人哪?这么晚了他们找你干啥?”
“他们哪,想太多了。”梅行书还是忍不住笑,她怕痒,很怕很怕。“澹台少夫人是怕我跟她抢丈夫,澹台少爷呢,则是怕我以如此‘高龄’赖上他,不过我都说了他们不必担心嘛,而且他们在那里说了那么久的话,居然都没注意到我是做妇人打扮。”
铁柱得意地扬起眉头:“你是俺媳妇儿。”
美丽的脸庞隐忍着笑,梅行书轻轻弹动小脚丫:“洗好啦。”
给她把莲足擦干净,铁柱开心地擦擦自己湿漉漉的双手,直接将媳妇扑倒。床铺十分地柔软,两人直接就陷了下去,铁柱嫌被子碍事,一把揭开,然后跟条狗似的在梅行书脖子和胸口乱嗅乱啃,他的脸上微微长了层胡茬儿,梅行书不准他留胡子,本来就长得够吓人了,络腮胡再一长,估计得把人吓死。但铁柱每天刮还不行,早上刮过晚上就有胡茬儿,长得特别快。“媳妇儿,你说那澹台家的少爷跟少夫人是怎么想的?”两家早就解除了婚约,他们到底是在自作多情个啥劲儿?
“谁知道呢。”梅行书伸出藕白的胳膊环住铁柱的头,将他的唇瓣压下来靠近自己,轻笑“懒得管他们,不来打扰咱们就成了。”
嘿嘿,说得对,只要不来打扰他们,管他们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