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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为难
待长辈们围了一圈儿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的时候,梅行书觑了个空子回到胧月身边,望了隔着珠帘在偏厅说得口沫横飞的人,纤纤素手搭上胧月白皙的皓腕,柔声问:“嫂嫂为何不肯让我把实情说出来?”
胧月的眼睛闪了闪,半晌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麻烦你帮我隐瞒,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她嘴上虽如此说,可眼睛里却充满遗憾和忧伤,梅行书看得分明,心下不由自主地便怜惜起来:“嫂嫂此事若不挑明,你应该知道会为你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吧?”
是啊,如果不说出来,那么可她宁愿把所有的错都一个人担着,也不想自己的丈夫颜面受损:“多谢你为我操心,但我心意已决,如若爹娘他们问起,还需要妹妹帮我圆这个谎才行。”
“嫂嫂,并非是我不愿帮你,而是你得知道,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可义兄不是,既然问题出在他身上,那么他就需要接受治疗,如果你不肯我说出实情,那么也得让我给他诊脉,好断定是为何你们无法绵延子嗣,也好找个解决的办法,难道你不想当娘吗?”
梅行书的劝说虽然温和,可一字一句都像是针一般紮进了胧月的心坎儿上。她闭上眼,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当然想当娘,可这个心愿和丈夫的面子尊严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为了爱情,她必须选择放弃一些才行。
梅行书见她神色凄楚,想来心中被此事也是郁结许久,当下已经没有旁的办法了,如果不知道澹台非的状况,那么一切都是徒劳,就算是想调理解决都没有办法。正待张嘴再说,一旁冷不丁地传来个声音:“你说的是真的?!”
竟是澹台非!
胧月见到,脸色陡地一变,她连忙否认:“夫君,你在说什么呢?我跟妹妹是在开玩笑,你可别当真了啊。”
“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澹台非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脸色铁青地冲到梅行书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的,可有半分虚假?!”
梅行书淡淡地看了胧月一眼,对那双柔情的眼睛里的泪水和恳求视而不见,轻声答道:“对,没有错。嫂嫂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所以问题肯定是出在义兄你的身上。不知义兄可否愿意让小妹诊脉,试试看到底是何原因导致?”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一种多大的侮辱!澹台非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血气从脚底冲到头顶,眼花缭乱的看不清面前的世界。竟然是他的问题,多年没有子嗣,原来并非妻子的毛病,反而是自己的问题!他是个没有能力让妻子怀孕的男人!
良久良久,他转头看向胧月,她正眼含泪水的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如同一朵脆弱的凤仙花。“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沙哑的问。
“夫君头一回出门三个月,妾身在家连连恶心不止,原以为是有喜了,可大夫却说不是,只是吃坏了东西,弄得肠胃不顺。他随口告诉我说,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还祝福我们早得贵子”胧月说不下去了,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怕被公婆听到。
原来如此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她怎么能告诉他呢?要怎么说呢?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跟自己最爱的男人说:不是我的错,是你没有办法使我受孕吗?他是那么骄傲那么高贵,她怎么能够抹杀他的尊贵?!哪怕自己一辈子没有子嗣,哪怕丈夫有一天会因此而纳妾,她都不能做任何伤害到他的事情啊!
“既然嫂嫂选择不说出来,义兄也千万莫要辜负了嫂子的一片苦心。”梅行书轻声道,看了一眼外面激烈讨论的长辈们。“不如这样,私底下寻个医德兼备的大夫来为义兄诊治,在这之前,便将一切事情先瞒着干爹干娘,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胧月当然没有异议,可澹台非却不同意:“不行,我不相信外人!你来给我治疗!”他霸道地指着梅行书,大喇喇地说。
梅行书微微皱起眉头:“我医术不精,再说还有儿子需要照料,不过我会为义兄寻得最好的大夫,义兄大可放心。”
“不行!”澹台非还是不肯答应,他似乎就认准了梅行书,硬是要她给他诊治。“我绝对不相信别人!”
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梅行书有心不答应,却又要顾及干爹干娘的心情,二老待她极好,她又怎能忍心不报答呢?可若是答应了,必定要少不得孤男寡女相处,这人云亦云万一传扬出去,她家柱子还不得气疯了?所以她沈吟了片刻道:“二位且稍等,我去去就来。”
走出去才发现自家那傻大个正挤在长辈圈里口沫横飞的说些啥,梅行书直接把人给薅出来,将澹台非的要求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问他答不答应。铁柱傻乎乎地挠挠头,问:“媳妇儿,你干啥问俺啊?”
“你是我夫君,是当家的,不问你问谁呀?”她轻笑,踮起脚尖捏了捏他厚实有肉的大耳垂。
于是铁柱想了想:“不答应的话,对干爹干娘不好,可答应了,俺心里又不痛快”当真是左右为难。
夫妻俩伤脑筋了好一会儿,梅行书蓦地道:“这样好了,我答应他,但是每一次诊治你都要在我身边,这样总不会落人口实,你也不会生气了吧?只是咱们得跟爹娘他们保守秘密,可不能说漏了嘴,知道吗?”
铁柱乖乖地点点头,嘴里犹自嘀咕着:“装什么装嘛,自己有问题还不敢说出来,没见过这么爱面子的,活该生不出孩子,要俺说,肯定是他床上功夫不行,没力气又软趴趴,这样肯定不能让媳妇生孩子”
梅行书听得好笑,可他越说越不像话,最后简直不知所云了。
赶紧制止某人越来越不积德的嘴,梅行书轻轻拍了下铁柱的脸颊,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义兄,算是一家人,更何况爹娘与干爹干娘素来交好,即便到了咱们这一辈情分生疏了,也至少得念念旧情。这忙帮了,日后即便有什么事发生,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铁柱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但心里一想仍然是不舒服。他就是不喜欢那个澹台非,倒不是因为极度,而是因为男人与生俱来的遇到敌人时的敏锐和危险。那男人看媳妇儿的眼神叫他看了就生气恼怒,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扇掉那令人恶心的笑。“媳妇儿那要是你治不好他可咋办呀?他要是万一赖在咱家不走了呢?或者再怪你治疗不力,害得他好不了?”
他越想越是恐怖,简直有点杞人忧天了。梅行书听得愈发好笑,敲了敲他的脑袋说:“太夸张了,就算我治不好,那也是正常的。我只是略通医术,还算不上专精,义兄此番向咱们求助,那也得我仔细研究病理才能对症下药,如若我没有丝毫头绪,那即使他再要求,我也是不会再继续下去的。既然算是一家人,那么自然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他,至于之后的事情那是他自己的,我可管不着。”她并非稚童,自然看得出澹台非对自己若有似无的一丝情意,但梅行书同样也很清楚,自己如果处理的不好,那么就很容易让两家反目成仇,即使爹娘长辈们一如既往,但是澹台非心里定然会有芥蒂,日后说不准会后患无穷。“走吧,先去看看他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
澹台非与胧月正坐在一起小声的说些什么,胧月的神色略有委屈,但都掩饰在眼底,粗心的男人自然没有看见,可梅行书却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澹台非要做什么。
胧月最先看到她和铁柱,勉强笑道:“妹妹妹夫来啦。”
“嫂嫂不必起身,好好休息才是。”梅行书连忙上前去扶住胧月的肩膀,将她又摁回床上,因为这个大幅度的动作,使得水袖拂过澹台非的脸颊,一阵淡雅梅香传来,澹台非忍不住吸足了一口,险险压抑住自己满心的渴望和痴迷。
就如同一个爱好古董的人某一天突然在别人家的墙上看到一幅精致的美人画,因为那极致的美丽而心动,后来得知这画本应该是属于自己的,而画的现任主人却是个不懂收藏的门外汉,只是因为美丽而舍不得放弃,那种愤慨和无奈恐怕也只有澹台非才能感同身受了。因为梅行书就是那幅画,而他就是那个收藏家,至于铁柱自然就是那个无比讨人嫌的门外汉了。
可是谁规定的门外汉就不能拥有一幅好画并真心诚意的热爱呢?谁规定的?
当然不是澹台非规定的,但是他觉得这样的观点并没有错就是了。他的眼光落在梅行书身上,实在是太过热烈,就连梅行书想要刻意地忽略都不可能,铁柱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清楚,他把拳头攥得咯咯响,看那表情,像是已经隐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将澹台非狠揍一顿了。胧月则是眼底含泪,可又怕被人发现了,小媳妇儿似的垂着脑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充聋作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把曾经属于自己的温柔和专注的眼神投注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唯一还不受干扰的就只有梅行书了。她先看了一眼胧月,松手放开她,走到铁柱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以安抚他眼看就要暴走的情绪,然后将他推到椅子上坐下,温声道:“且稍等我一会儿。”
铁柱那暴脾气,要不是有梅行书压着,早爆发了,他从鼻孔里愤愤地哼了一声,丝毫不给面子地白了澹台非一眼,气哼哼起坐下了。
梅行书这才重新走到床边示意澹台非将手腕露出来。他却不愿:“就在这里诊脉?”这么多人,长辈们都在,胧月和铁柱也在,如果不是单独相处,他还要诊什么脉?!
“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都是你的事情。”梅行书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余光瞄到胧月眼底含泪,心底不由得轻叹。“反正也与我没有关系,再说了,我还需要照料我的儿子,时间也不是很多。”
澹台非咬咬牙,算是忍住了,将手伸出来。梅行书素指两根轻轻搭上,片刻后,眉头慢慢拧起来,问:“义兄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重伤?”
澹台非也跟着皱起眉头“只在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过,但是时间太久了,已经不记得当时伤的怎么样了。”难道这还跟小时候的伤有关不成?
“想必那伤势一定不轻。”梅行书收回手,澹台非立刻便觉得少了那温暖的馨香体温,整个人也就垮了下来。“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她毕竟是女子,话不好说得太清楚,彼此心里明白病因就可以了。“我先开几副药调理一下,每七日金针过穴一次,应该不是大碍。”
一听说媳妇儿有办法治,铁柱立马来了精神,几个大步奔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双手捧着文房四宝,笑眯眯的,丝毫不见了之前的愤怒。“媳妇儿媳妇儿快来,赶紧写药方写药方——”终于要摆脱烦人的澹台家了!
瞧他那兴奋的模样儿,梅行书也忍不住笑了。她轻移莲步走过去,提起笔开始写药方,铁柱显得特别兴奋,就差没手舞足蹈了。胧月从始至终都坐在床上,眼含欣羡的看着他们夫妻俩的互动,有时候看一眼澹台非,眼底酸楚的神色更是令人心疼。
将药方交给胧月,梅行书叮嘱道:“嫂嫂,这药方便交给你了,一日两次,早晚服用便可。”
胧月面带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多谢妹妹。”
“不必客气。”梅行书起身,经过澹台非身边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声“不若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