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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晚上玉玦都在呜呜咽咽的喊疼,疼了也喊疼,不疼了也喊疼,总之就那么一夜。二日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玉玦连哭带折腾累极酣睡,孔泽瞿近乎一夜没睡可到点儿也就醒来了,醒来执了昨儿晚上玉玦被炸那手翻看,手上印记早就不见,就两三个小时之前这孩子还喊着她疼呢。
大年初一往年孔泽瞿是没这个概念的,该去哪里就去哪里,今年却是没动,躺着那么看房顶,他去了哪里身边势必得跟着一堆人,今年暂且就不出去了,别人不同他,人家兴许也是有老有小的那么一大家子正过年着呢,经了昨晚那么个年夜饭,孔泽瞿也才想起这些个。
躺着看好半天屋顶,无解的东西终归是无解,这个世上倘是生身父母养的,就做不到只活着自己个儿,一个人那么个活法儿如他孔泽瞿,也是做不到什么都不管,他是孔家老四,就注定什么都得有个规矩。翻身看玉玦,孩子眼下发青,这会儿睡得极熟,正打着小呼噜串子那么睡着,翘起的嘴唇红嘟嘟的半张开。因为玉玦眼下的青色,孔泽瞿伸手指摸摸那块儿,见玉玦眼皮子微抽就收了手,隔了那么一个巴掌的距离看玉玦,半晌凑上去在那半开的唇上亲了亲,这孩子这样毫无防备坦然的睡着,软糯如同幼儿,孔泽瞿看的心下发软,只怕自己再有什么动作惊醒玉玦,于是就翻身下床。
才刚刚下楼,睡衣都没来得及换,门铃就响了,约莫猜出这个时间是谁来的,孔泽瞿神色一整然后去开门。
果然,门外的人显是从外面刚回来,身上还穿着外出服,车队也还跟在身后,这会儿就来他家了。
“怎么脸也没洗。”来人说着就进屋了,一进屋就看见还摆在客厅没收拾的塑料袋,于是指着那塑料袋问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孔泽瞿没想多说啥,只倒了杯水给兄长,蓦地想起什么然后走进厨房,半天了端了两碟炸果出来,“尝尝,玉玦炸的。”
孔泽瞿大哥捏起一个果子尝了尝,稍微腻了些,于是就不再吃了,可谁知他那老幺弟弟看他神色起身又从厨房端出来几个碟子,上面无非就是些过年的吃食,然后摆在面前让他吃,最后总有那么一句“尝尝,玉玦做的。”
如此孔泽瞿大哥就再不动筷子了,半天了叹息一声,他家的老寒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吃惊,可倘若今天做出这些东西的是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哪怕是个痴儿傻儿要饭的他也是同意的,好歹能让老四吃上热饭,可唯独这女子就是不行。
看孔泽瞿睁着眼睛看他,那双眼睛难描难画的漂亮,里面映出了一两分的期待,他家老寒儿子,眼睛里倘流出一两分的意思,那一两分就已经代表了全部,孔泽瞿大哥低头喝了口茶,装没看见孔泽瞿眼神。
“爹年龄也上去了,昨天没去今天就去看看。”
孔泽瞿没言声儿,只夹了个果子自己个儿吃。
“事情该过去的都过去了,那总是你老子。”
“你知道我已经没记恨了。”
“没记恨为什么不去看看。”
“只是……没什么意思……没多少感情又。”
于是孔泽瞿兄长只是生气,可再是没多少话,想起今天早上来也不光是为了看孔泽瞿,”从易前几天跟我说话了,说到了年龄,那送来的孩子接他身边养着也是一样的,族里的事情早点接触也是好的,这都好几天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早点把那孩子送回去,该转交的也转交。”
这话一出来,孔泽瞿知道这已经不是兄弟之间的对话了,而是上司对下属的说话,这是工作,容不得其他了,于是只垂了眼皮,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水,抬眼看兄长,兄长是个不容置疑的神色,孔泽瞿于是就咽下了“昨儿我吃了碗长寿面。”那话,再是没提饭的事儿,也没提玉玦这茬,只那么坐着。
坐了半天,外面又来人叫了,孔泽瞿就送兄长到门口,站门口看兄长往出走。他大哥比他大二十四岁,整整两轮,他出生的时候他大哥已经成了朗朗少年,肩宽腿长意气风发,他顶算是大哥拉扯大的,记忆中兄长就长成天神的模样,永远腰身挺直,现在看着却是老了,膝盖也打弯了,肩膀也耷拉了,直看着人从视线里消失孔泽瞿才进屋,进屋就默默将昨儿买来的那些袋子一个个收拾,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归类的归类,然后开始准备做早饭,打火的时候又将火关了,开始准备剁馅儿包饺子,若是包了饺子,那孩子该是欢喜的。
果然玉玦睡醒下楼之后看见案板上一个个儿滚圆的饺子咧嘴笑,嚷嚷着这才是过年,然后就又要出去放鞭炮。
“小心手。”孔泽瞿说了声儿,玉玦装没听见一溜儿就跑出去了,一会儿又跑进来让孔泽瞿给她发压岁钱,说唐尧拿着压岁钱在门口晃荡显摆呢。
“自个儿去拿。”孔泽瞿指了指玄关上的钱包,于是玉玦又闹哄哄的拿了孔泽瞿的钱包跑出去,在院子外面跟唐尧两个人瞎比试。
我的童年那么短,任性又那么有时间限制,孩子气也那么要挑人,我仔细着仔细着用,也才省下来在这几天才能挥霍。
如此,过年这几天玉玦说什么孔泽瞿都应了,转眼间就六天过去了。今天大年初六,距离新年已经过去整五天了,严格来说这家的年在初三就尽了,孔泽瞿照旧是早出晚归,有时候晚上回来的比先前还晚,年一过,年前发生的政治动荡以更大一轮的阵势开始了,一圈一圈的地震在各处都响起,孔泽瞿忙的分身乏术。
今天玉玦照旧是一个人,只是这会儿坐沙发上玉玦往后那么靠着,渐渐觉得身子发软自己坐不住,于是就势那么面朝下躺着了,半天了一点声息都没有。
今天是与父母说好的时间,搬山下去,等手续都办好她继续去西班牙完成自己的学业然后回南洋。
孔泽瞿今天回来的比往日稍稍早了一点点,在门外的时候看见家里灯暗着,以为玉玦又去找宁馨了,然开门进去才看见玉玦坐在沙发上,看见他回来也没有如同往日一样跑回来缠住他,于是心下一沉,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可以为会久一点。
“怎么不开灯。”孔泽瞿换了鞋进来,没注意自己大衣都没脱就进来了。
“忘了。”玉玦看孔泽瞿,抑制着自己开口,两只手绞的死紧那么坐着。
孔泽瞿就那么穿着大衣坐在沙发上,想伸手给自己倒水,然拿起杯子就听见那孩子说“孔泽瞿,我今天要走了。”
“嗯。”孔泽瞿端着水壶很稳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只应了一声旁的再也没多说。
“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让人一会送你下山。”
死命的绞着自己双手,玉玦听完这句话猛地看孔泽瞿,如果她不拉着自己的手,她怕自己会冲上去打孔泽瞿,泼妇一样的什么都不顾抓花他的脸。她等了六七天,这几天一直等着,以为他多少会有点行动,多少会争取点什么,可直到方才这人还什么都没说,甚至表情都没动说了让人送她下山。他不是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么,她家那么成百口子人都要听他的,甚至只要他不如意大半个国家的政要都能换掉,可为什么关于她的他什么都不做。
如此,心都木了。我一点都不介意我那么爱着你把着你,干尽了男人该干的事情,把我的全部毫无保留的献到你嘴跟前,没有丝毫女孩子的矜持,我不在意那些的,原本以为你稍微会稀罕一点,我甚至会因为你没过过生日而疼的自己心口发麻,做到这个份儿上你该是稀罕我的了,哪怕没有任何情感成分可总是喜欢有人知冷知热的生活的,然方才一瞬间就知道你不稀罕,丁点儿都不。
出生我选择不了,性格大半是你养成这样了,我就是这么个人了,做不到看着父母那么个样子,也做不到推掉自己该担的那份责任,也能理智的自己不认识,我毫无办法的爱着一个人,以为你会争取点的,然后就成了这样。
终究是没有冲上去,玉玦怕自己不趁着还有这点怒气一会该是走不了,猛地吸口气起身,上楼搬出自己的行李。
两个超大的行李箱,里面囊括了她在这个屋子里十几年的所有记忆,所有她的痕迹一丝不剩的全收拾了,今天要走,玉玦以为自己再回不来的。她想着这个男人是个连对联都不贴的人,往后若是有个女人在身边也是挺好的。
两个行李箱玉玦一次搬下来了,孔泽瞿站起来就那么看着,没上前说那么大个箱子他搬搬。
“我叫人送你。”
“不用了,我让唐尧送我了。”玉玦拉着两个箱子往门口走,瞬间陌生的孔泽瞿都不认识了,头都不回,声音清晰冷静。
玉玦一点儿都不敢回头,她怕一转身就走不了了,怕一看见孔泽瞿就箱子都拉不动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孔泽瞿还在原位站着,玉玦该是头都不回的要出去的,只是终究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孔泽瞿,看了这屋子客厅一眼,然后就出去了。
出去的瞬间无声张嘴,方才看客厅的时候终究是看了那人一眼。明明知道只要孔许两家人没死绝,她和孔泽瞿打交道的地方很多,明明知道她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了可至少名义上还是叔侄,可泪如大雨滂沱而下,眼泪落得过于多了些,玉玦都措手不及。
已经很久了,孔泽瞿还是站在沙发旁,是玉玦走之前那姿势,好长时间之后有电话打进来,孔泽瞿动动身子接了,电话是唐尧打来的,说将玉玦送到了之前住的那公寓里,那公寓一周之前就打扫好了。
挂了电话孔泽瞿环视自己这屋子,住了这么些年,头一回觉得这屋子太大了,空旷的稍稍动动手指都能有回声。
玉玦有那么一瞬间恨孔泽瞿是对的,这个男人在情感上过于不主动了,甚至不主动也完全用不在他身上,他应该不懂爱,或者不懂如何去爱,只等着有人将感情放在手跟前他半推半就的碰碰,若是人家放的距离远些,他就不再动手了。爱了的人,哪怕胳膊断了,那点距离又不是隔了万水千山,怎么就捧不住了。这是有天雷让喝的酩酊大醉闯进孔泽瞿家骂孔泽瞿的,那晚孔泽瞿看雷让在自己家里耍酒疯,然后将雷让扛出去扔在了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