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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瑚儿的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知道大爷是个孝顺的,所以决计不会让大爷为难,我会为儿子讨回公道的。”
妇人捂着自己的小腹,强忍悲愤,对着一言不发的丈夫道。
“你现在还怀着身子呢,且不可胡闹,不提瑚儿,你也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是不是?”
良久,就在妇人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的时候,丈夫慢悠悠地说道。
“……”
这样的丈夫,简直让自己失望透顶。
家族当初为了长远计,自己好好儿一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嫁入这粗俗武将之家,她本以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然后改造好这个人渣丈夫,然后再不济,举案齐眉还是能做到的。
可是这些年,贾赦终究让自己失望了。
贾张氏抿着嘴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终于熬不过困意,然后睡了过去。
躺在床榻外面的贾赦却是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一夜未眠的贾赦双目尽赤,勉强地梳洗之后,贾赦去了梨香院。
早饭还没传的国公府,满府上下就知道大爷被老爷用鞭子给抽了,而且自家大爷还喊出了不少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来。当然,老爷也没让大爷好过就是了,说若是大爷再不改了自己的那些臭毛病,他就去衙门里告儿子忤逆不孝。
贾赦简直悲愤死了,这特么的算什么事儿,自己的儿子死了,还不能彻查了?以为丢出去几个不相干的奴才来顶缸,一切就能尘埃落定,简直做梦。
而且他需要给张家,给张氏一个交代。
既然在家里求不到公平,那么他就去别人家去呗,不就是舍了这张面皮么,反正自己也不是那好面子之人,也不讲究家丑不可外扬什么的。
所以张家一大家子人刚刚用过了早膳,男女还都没散呢,就看到管家急匆匆地进来了,
“老爷,姑爷来了,看着情形不大好。”
尽管张家的几位当家的心中稍微地有些心里准备,不过在看到贾赦真人时,众人还是忍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不大好”?
自家管家简直太过含蓄了!
“岳父岳母,两位舅兄,小婿贾赦失礼了。”
张家众人对于贾府以及贾赦的观感十分地负责,只要看到贾家人或者贾赦,他们就会想起那个为了张家牺牲的闺女,似乎是被戳破了张家人的那些算计一般,尽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过也赔进去了张家唯一嫡出的女儿,张家人的面皮其实也是有些不好看的。
再想想,女儿刚刚夭折了的嫡子,张家人人竟是阴沉着一张脸,
“妹婿快起来。”
张氏的二哥,张庆辉为人活络一些,回神过来,急忙地走了过去,想要将贾赦给搀扶起来,不过贾赦抻着,张庆辉没有成功,所以他仍旧跪着。
“二哥,我今天上门,是有所求,所以让我说完吧。”
贾赦狼狈地样子让张庆辉慢慢地送了手。
“说吧,到底怎么了?这副鬼样子上我张家,你贾家的家教呢?”
张氏的父亲,对于这个女婿从来就是看不上的,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岳父岳母大人,我想分家,所以想求着岳父同两位舅兄替我主持公道。”
“分家?你满嘴胡沁什么呢?父母在,不分家,你的人伦都喂狗了?再者,分了家,你靠着什么养活妻儿?难道还要靠着我闺女的嫁妆不成?”
张大人张嘴骂道。
“就算我带着妻儿去要饭,也好过被人算计到死!我已经失了嫡长子,再不想庆阳一尸两命,父不慈,子不孝,我凭什么要一直恭顺,一直愚孝?哪怕背上忤逆不孝的名头,我也不想再委屈了自己,委屈了自己的妻子,委屈了自己的孩子!”
贾赦似乎是发疯了一般,竟是毫无尊卑,且大逆不道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震的张家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牙齿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你想要发疯,滚你国公府去,滚你贾家祠堂去,可别脏了我张家的地界儿,管家,送客!”
张大人看着这样的女婿,看着悲愤无比的贾赦,似乎是怒不可遏,直接地轰人了。
贾赦也没有多留的打算,直接地出了张家,心领神会的贾赦直奔宁荣街,绕过了自己家,直奔东府。
“大哥儿,你说什么?”
“族长,不孝子弟贾赦想要分家,再不然,能不能将我逐出贾氏宗族?”
“赦哥儿,你这一大早的到底发的什么疯?再者,你这幅狼狈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暂且起来,和叔叔说说,一切有我为你做主!”
贾代化对于贾赦一大早上狼狈上门,然后说了这么一大篓子的话来,吓的手中的茶盏差点儿捧不住,急忙地将手中的茶盏儿搁在了桌子上,然后说道。
当然,机灵地管家已经迈开了自己的腿脚,出了西边的侧门,顺着后街的夹道,直奔西府而去了。
“叔叔,我苦哇!”
看着唱念俱佳的贾赦,贾代化整个人石化了,谁能告诉自己,以往在自己身边畏畏缩缩的大侄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德行了?
贾代化对于贾赦的这番做派隐隐地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不过一个大男人做出来,总是有些违和感的。
“我聪慧的瑚儿,眼看着明年就能进学了,眼看着我的儿子就能成为娶妻生子,顶门立户了,可是竟然被人给生生地害死了,您说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能不生气吗?我想要为自己的儿子求个公道,打死几个下人奴才到底哪里不对了?可是太太说什么?我这是要闹的家宅不宁!我的儿子死了,我管个屁的家宅安宁,与其这么憋屈地或者,我还不如拼着一死,要不然分家,要不然我带着我媳妇儿,一头撞死,只希望瑚儿还没走远,我们一家人能在黄泉路上团聚,总好过这样憋屈地活着,总好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算计着,死了难道还能比活着艰难吗?”
说道最后,贾赦也许是真的伤心了,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完,最后哭的似个孩子一般,听的贾代化这个大老爷们也是心酸不已。
西府的情况他当然是知道一二的,也知道自己的堂兄为了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到底操了多少的心,可是万万没想到赦儿对于父母,并不是感激,反而是愤懑了。
在门外的贾代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就算贾代化是自己的堂弟,是贾氏一族的族长,可是儿子也不该绕过自己,去做这种事情!
“你先别哭了,瑚儿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你父亲也私下查探过,真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贾代化还算是客观,对着贾赦道。
“并不,叔叔,侄儿也查过,我这样一没人手,二没脑子的蠢货都能查出好几处的不对来,再者,我媳妇儿也说了,瑚儿是被人给算计的,再不然这么数九寒天的,这个年纪的瑚儿一大早地去花园子去干什么?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谁出门不是七八个人在看着?可是瑚儿呢?捞出来的时候都成冰块儿了,而且附近又没有瑚儿的脚印,说瑚儿自己贪玩,不慎掉进冰窝里,谁信?”
“就算如此,可是伺候的奴才不都给你打死了?你气儿也出了,如今意外酿成了,你还想如何?”
“我要分家,我要离开国公府,我也不要爵位,哪怕自己出去要饭,我也不想活在那个地方,我怕我的瑚儿死不瞑目,然后半夜爬回来找我这个当老子的。”
贾赦清明了片刻,似乎又是癔症了一般,开始胡说八道了。
这样的侄子,也怪不得堂兄不放心将爵位交给他了。
“这事儿你让我想想,再者,我也需要和你父亲商量商量,分家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赦儿,别让叔叔为难,你先回去洗漱一下,张氏如今不是大着肚子么,你难道不能为她想想,哪怕你要分家,可是你与她商量过吗?张氏愿意吗?”
看着怔神的贾赦,贾代化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暗叹一声,果然是个脾气上头的二愣子罢了。
“叔叔,那什么,我先回了,您可别告诉我们老爷,您尽快决定,决定好了打发个小子告诉我一声儿。”
理智恢复了的贾赦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贾代化嘿嘿一乐,满脸的狼狈看上去有些喜感,然后连滚带爬地离了东府,悄无声息地回了西府。
张氏哪怕是有了身孕,可是并不能好生地养着身子,太太尽管慈善无比,可是作为儿媳,每天的晨昏定省,伺候公婆用饭,这都是张氏的职责,再者说了,她是贾家的大妇,家里还有一大群的家务等着她料理呢。
这样的张氏,如果能好好儿地休息片刻,才是见鬼了呢!
日日这样熬着,张氏面黄眼发黑,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好在肚子里的这块肉还算是乖巧,并没有为张氏带来更多的负累。
内宅妇人想要磋磨儿媳,法子多的是呢,一点把柄不露,太太自然是这里头的一把好手!从重孙媳妇成为了如今的后宅第一人,太太经历的风雨岂能是张氏这种愣头青能比的呢。
贾赦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张氏才刚刚处理完家里的俗务,一脸地疲惫斜靠在软榻上,身旁的嬷嬷,丫鬟们替她揉着腿脚,肩膀。
“大爷这是怎么了?”
看着贾赦狼狈的模样,虽然早就知道是被公公给揍的,不过张氏忍着额角的抽搐,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不过是走路没看,所以摔了,让人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贾赦对着丫鬟吩咐道。
“你怎么样?孩子没有闹你吧?”
“我没事儿,一切都好。”
这其中就算是有不好,可是张氏也不会在丈夫面前诉苦,反正她的丈夫也不是有什么担当之人,她对着丈夫已经算是死心了。
如今想着,自己好好儿地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然后抚养长大,算是自己后半生的靠山了。
至于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呢。
再者,只怕是心底里,张氏对于文墨不通,弓马不熟的贾赦是看不起的,自己嫁给贾赦,也是带着几分不甘不愿的。
至于现在,长子没了,就更加只剩下面子情了。
“既然好那就好,我先去换衣服,等会儿再来陪你说话。”
张氏的疏离贾赦自然是能看的出来,也不戳破,自己直接地出去了。
“去问问大爷身边伺候的,大爷这么半日都会哪儿了!”
张氏总觉得丈夫那里不对,所以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是,奶奶!”
有个声音清脆的丫鬟低低地应了,然后退了出去。
贾赦在沐浴结束,上了药,换完了衣服之后,贾赦的行踪张氏已经知道了,当然,他的那些作为张氏也知道了,除了叹气,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蠢成了一头牛都不如的丈夫了。
这么鲁莽,要是能成事儿,那才见鬼呢!
张氏更加地失望了,看着人模鬼样的贾赦,张氏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她连遮掩的心思都没了,目光中的失望毫不遮掩。
“你也对我失望了,是不是?可是我这次是真的想好了的,等以后分家了,我会给你好日子过的,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贾赦在张氏的目光下,带着几分狼狈,不过却没有逃避,轻声地求恳道。
“你拿什么保证?”这样的话,张氏没听过百遍也有八十遍了,所以她丝毫没有任何地激动,然后评价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能再信我一回,可是这次,是真的,我已经想好了,等分了家,咱们就搬的远远儿的,然后我好生地去读书,不管是状元还是探花,我都考来给你,好不好?以后我再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了,好不好?好不好?”
这样的丈夫,这样的丈夫,坑了自己一辈子就算了,自己的儿子也被他给坑了。
张氏只觉得浑身冰凉凉的,满身地疲惫忍不住地往外冒。
“好。”
张氏已经懒得再听他废话了,所以直接地应了,然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贾赦尴尬了!
屋子里的婆子丫鬟满屋,不过所有人都是屏住了自己的呼吸,鸦雀无声,贾赦甚至能从这偌大的屋子里听到空寂的回声来。
然后他再次狼狈地离开了。
这个家,真是太可怕了,自己一定要早早地和荣国府掰扯清楚了,然后离开这里。
听着贾赦远去的脚步声,张氏这次是真的合上了眼,然后睡了过去。
贾代善从东府回来,打发人将刚回到了自己屋子里的贾赦给叫了过去,看着自己的父母都在,贾赦眸光闪闪,见了礼之后,冷淡地杵在那儿,一脸的不爽,将自己的情绪表达的明明白白。
贾代善对于他这个样子,愈加地失望,一个连自己的情绪都管理不好的人,又能有多少的出息呢?
“老大,你说说,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知道我对你有所轻慢,对于政儿有所偏疼,可是在其他方面,我对你兄弟二人也算是一视同仁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非要折腾这么一出来?难道是嫌我贾府的名声太好了?”
国公府的当家太太,史氏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泛红的眼眶,带着几分伤怀地问道。
“是吗?太太就当我是疯了,要不然傻了,反正我就是个不孝子,想要分家,想要离开国公府,太太偏疼二弟,难道不想让他承继了父亲的荣光?成了国公府的当家人?我离开了,这一切都是二弟的了,太太有了孝顺儿子,也不用为我操心伤怀了,这不是挺好的?”
似乎是想要撕破了脸面,贾赦并无往日的诚惶诚恐,冷淡地回道。
“如何与你母亲说话呢?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贾代善对于长子简直失望透顶,怒斥道。
“我本来就没有读过几本圣贤书,喜好读书的是二弟,不是吗?”
贾赦一句话,轻轻巧巧地就堵住了贾代善的嘴。
“你,你个逆子,这是要气死我?”
贾代善伸出了手指头,骂道。
“是呀,老爷早上就说了要去衙门里告儿子忤逆不孝,不是吗?我本来就是个不孝子,也是个不知人伦的畜生,您二老也别费了心思再说其他了,我只求分家,日后遇上了荣府人,哪怕是个奴才管事的呢,儿子也会躲着走的,如果老爷太太不答应,说实话,我也没想着要活,一包耗子药下去,我和张氏连带她肚子里的孩子,去黄泉路上去找瑚儿,我们一家四口也算是团圆了。”
贾赦也没有多少的激动情状,仍旧是淡淡地,不过其中的狠辣和悲凉却是将自诩是经见了不少风浪的贾代善和贾夫人给唬住了。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贾代善问道,
“儿子累了,也烦了,想要过上几天清净日子,我也不想我的儿子白死了,可是老爷却一直强调那是个意外,我能如何?能悲愤地去弄死了这一大家子人,数百口人为我的瑚儿报仇了吗?还是能将罪魁祸首揪出来,让她去地下向我的瑚儿赔罪呢?都不能,是不是?所以我就只能分家,至少张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地活下去,儿子已经对不起她了,再让她为了那些身外之物送了性命,儿子如何向张家交代,将来死了,如何有脸去见她?如何有脸去见我们的孩子呢?我也没有什么大本事,没有助力,甚至连岳家都看不上我,不会为我出头,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我还能靠谁呢?只怕张氏也是不信儿子,看不起儿子的,所以儿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可是我总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再这么下去,我只怕是要疯了!”
说到最后,贾赦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不过在这寂静的荣禧堂,贾代善夫妇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好,我同意了,主持你和老二分家,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荣国府与你贾赦一清二楚,再也不会让你受到这种迫害和压抑了,你和你媳妇儿子过自己的好日子去吧。”
“儿子多谢老爷成全,日后请老爷太太保重身体。”
贾赦完全没有当老爷是在赌气,大礼跪拜了下去,对着父母行礼,这是他最后一次跪拜父母了,是最后一次了。
荣国府分家的速度很快,贾赦甚至是家产只要了一分,说是其他的留给父母养老,算是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一份孝心了。
对外的说辞也好办的很,长子贾赦过继了出去。
宗族中断了子嗣的人不少,所以谁家也没有将嫡长子过继出去的做法啊,大家虽然都知道这里头有些猫腻,不过人家的家事儿,除非是想要结仇,也不会有人不开眼地去打听这种内幕的。
皇帝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还特意地让人去查了查,不过得出的结论么,皇帝也只能同情贾代善了。
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
权势是个好东西!
有些时候,自己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贾赦搬家的速度很快,带着大房的几十口子搬到了离着张家不远处的一处三进的小宅子里,尽管宅院太小,不过贾赦却觉得挺满意的,反正正经的主子只有他和张氏,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搬离了荣国府,张氏丝毫没有不满,冷眼地瞧着贾赦低沉了几日之后,便兴致勃勃地开始攻读所谓的经、史、子、集了。
就是不知道他能坚持几天了。
虽然对于贾赦的保证并不抱着多少的希望,不过对于贾赦打发了他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张氏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满意的,至少后宅干净,不用那些妖妖娆娆的女人碍眼,还不错。
白身的贾赦开始了自己的奋斗之路,尽管这一路上也许艰难险阻不少,可是没有亲近之人捅刀子,他真心地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不过科举这种事情并不是只靠着一腔情愿就能完成的,如若不然,也没有“五十少进士”的说辞了。
贾赦的路,还长的很呢。
没有名师引路,恼不得他一辈子都只能在这条路口打转,永远没有踏进去的机会。
不过二十五岁的贾赦将妻子托付给了岳家,然后回了金陵,去参加童生试去了。
倒也是让人挺惊讶的,贾赦的童生试很是顺利地就考过了,考完之后,他顺利地成为了秀才。
这下子,倒是让人开始刮目相看了。
这个贾赦,到底是浪子回头的典范还是说他本来就是有才的,不过是之前没有显露过呢?
如果真的是这种可能的话,那么荣国府的乐子就大了!
想想吧,刚刚又病了的那位荣府的二公子。
唔,不得不说,人们脑补起来,得出的结论挺惊人的。
贾赦成了秀才,不仅是张氏包括张家人没想到,就算是贾府阖族上下也是没有想到的,这简直比天上下红雨更加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吗?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贾赦成为了秀才!
贾夫人听说老爷昨夜在书房枯坐了一整夜之后,她自己也是长叹短嘘,心中更加地不畅快啊!
回到了京城的贾赦抱着刚刚会走路的儿子,笑的牙不见眼,
“儿子,放心,就算是为了你,你老子也会给你挣个光明的前途出来,让你日后成为可以任性纨绔的真纨绔,不跟你老子似的,即便是纨绔,也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
张氏一旁贤惠地做着针线,对于丈夫之言,颇为不赞同,她的儿子,如何就会成为一无是处的纨绔,不过如今贾赦却不是两年前的那个差点儿别逼疯的年轻人了,是以张氏只给了背着自己的贾赦一个白眼,丈夫没有看到,不过小豆丁贾琏却是看到了,咧着嘴,露出了下面的两颗小米粒般的牙齿来。
萌的张氏心软的一塌糊涂。
丈夫上进,一家人的生活平和安稳,这样的生活简直太好了。张氏觉得曾经那些起早睡晚,提防怄气的日子就跟是做梦似的,丁点儿没有真实感。
现在一切似乎都好起来了?
张氏心中希翼着她的丈夫能如同那些才子一般,也有金榜题名的一朝。
人心啊,永远都没有满足的那一天,贪婪地让外人觉得可怖,本人甚至是身边人却没有任何的发现。
对于贾赦取得的成绩,贾代善,贾代化两人是最为惊讶的,毕竟贾赦之前是个什么模样,之后搬出去了又是个什么模样,他们一直都是亲自关注着的,那么现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贾代善自持身份,自然是不会亲自上门的,不过贾代化却不同,打发儿子去将贾赦给找了过去。
毕竟他是族长,族里的大事小情地他都得操心着不是。
贾赦去了宁国府,这一年多,基本上都不会大登门,一般都是打发人送了节礼便是了。东西两府都是这个节奏,贾赦一点儿也不想给自己找罪受,大年节的,谁愿意自己被别人训的跟三孙子似的,自找不自在的事儿他是绝对不干的。
宁国府贾赦也熟,尽管细节上有不同,可是大体的格局,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便是了。
看着他面露怀念的模样,贾敬还以为这位堂弟是想起了荣国府,毕竟两府的格局是差不多的。
这位堂弟也是个可怜的。
也不知道怎么地,贾敬心中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来。
贾赦喳喳眼睛,很快地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不过刚刚的那个表情却是留给了贾敬极深的印象便是了。
叔侄们见礼寒暄毕,坐下来开始喝茶聊天,贾敬便玩笑似的道,
“赦弟,之前可没有发现你在读书一途上有天赋过啊?难不成你还学会了藏拙不成?”
“自老祖宗去世之后,我就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敬大哥哥你可要听?”贾赦露出了一个急不可察的微妙表情,然后对着贾敬道。
他说的老祖宗便是贾代善的母亲,贾府的先太夫人,抚养照顾贾赦长大的那一位,甚至贾赦的妻子都是老祖宗亲自定下来的,不过可惜的是,没有等到贾赦长大成人,老太太就熬不住地先去了。
“唔,说来听听!”贾敬露出了一个期待的表情,然后对着贾赦道。
“我发现,但凡我书念的好,学里六叔和府上的先生夸上一二之后,我房里便会多出一个颜色过人的丫鬟,如果我书念的不好,被先生责罚了之后,西府的婶娘就会怜惜地告诉我,书念的不好没有关系,反正那府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没必要和那些寒门子弟去争那些。”
喊出了那声“婶娘”之后,贾赦似乎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某种情绪,然后继续说道,
“后来我越混,身边儿人关于我不用努力,坐等其成的闲话就更多了,房里的话本子也更多了,及至后来,我开始迷恋上了金石一道,书房里的话本子总算是不见了。大哥哥,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努力读书呢?”
“身为男儿,器宇格局太小!不能成大事!”
贾敬评价的倒也算是公证。
“我自小儿长在祖母面前,也想和……亲近啊……”
贾赦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再不张嘴了。
“你呀!”
这下子,轮到贾代化父子俩叹息了。
“现在多好,我总不能让我儿子将来鄙视他爹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吧?总要为了儿子做出点子榜样,恼不得我儿子有状元之才呢?再者说了,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去要求琏儿做到呢?最不济,我成了进士,琏儿再更进一步,让别人赞一句‘老子英雄儿好汉’,你说是不是听着顺耳的多?总比‘歹竹出好笋’强,是不是?”
这话说的,好像你如今已经是英雄了似的!
贾敬父子在心中腹诽,不过解开了自己心中的一个谜团儿,今天请了贾赦过来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不过里间的贾代善是个什么滋味儿,别人就是不知道的了。
不过他发誓,哪怕知道贾政是个草包,不过也要一直地将贾政踩在底下,绝对不会让他有翻天的那一日便是了。
接下里,便是说些闲话了,贾敬是经过科举的,将自己的许多经验传授给了贾赦,希望他能早日地入朝,然后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帮手,作为未来的族长,贾敬的目光绝对长远,一个家族的长盛,自然是在于族中子弟的上进,有了人才,一切都好说。
贾赦对此感激的很,尽管贾敬并不在意,可是他贾赦不能不在意。
做人,最基本的感恩之心还是要有的。
贾赦走了之后,贾代善一脸灰败地离开了东府,回了西府,他自然是知道儿子身边的那一窝子的莺莺燕燕的,之前自己知道的大致情形便是母亲塞上两个,妻子塞上两个,儿子再自己拉上两个,这样下来,贾赦身边的女人那里能少了呢?
可是现在看来,只怕这一切另有隐情了。
大男人,尤其是贾代善这种人,刚愎自用的很,也不去查证,便认定了贾赦所言属实,对于发妻,他的观感更加地复杂了。
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三个庶女,贾代善的子嗣不算少了,这一切都和当家主母的贤惠是分不开的,可是现在,完美的发妻有了裂痕,贾代善的心情自然复杂了。
贾赦也没有想着要一下子就怎么着,慢慢来呗,反正他不着急,钝刀子磨人疼啊!
至于贾代化,贾敬父子,对于西府的情形,自然是会去后宅问问女人们的看法的。
妯娌这种生物,绝对是当面笑的欢畅,背后捅刀子捅得最狠的那种,哪怕是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不过贾代化的妻子还是将偏心眼的史氏给嫌弃成了渣渣,不仅没有替她洗白的意思,反倒是添油加醋了一番。
闻言,贾代化发出了和皇帝一样的感慨!
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啊!
对于圣眷和权势比自己更胜一筹的贾代善,贾代化心中夹杂了巨大的同情,谁说男人没有嫉妒心的?
心里顿时地觉得平衡了的贾代化决定日后要多多地关注关注贾赦,为儿子拉拢个助力这是其一,其二么,给西府天天堵,似乎也挺不错的。
至少是一件能让自己心情愉悦的好事儿。
他的身体一般,外加上皇帝要收权,所以贾代化自己痛快地交了权,龟缩在府上保养身体,他的儿子如今已经在翰林院当值了,后继有人,尽管也羡慕堂兄贾代善如今重权在握,不过想到在子嗣问题上,自己的儿子可是大大地超过了贾代善的儿子。
再者,贾代善似乎鱼目混珠,将整整能干的儿子给过继了出去,当天晚上,贾代化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多吃了半碗饭,好死不死地就让自己给撑着了。
索性饭后便溜达散步去了西府,在花院子里看了一场好戏,贾政和自己母亲身边的丫头黏黏糊糊地,看到了贾代化之后,虽然勉力支撑,不过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就是了。
贾代化尽管一脸的威严,告诫大侄儿要好好儿地温习功课,早日地回乡备考,不过心中却是笑的肚皮都疼了。
看着老实端方的贾政,感叹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贾代化去了书房,不过临走之前也暗示了,他是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让他好自为之,贾政感激涟涟。
这样一看,自己的这位堂兄在家务事上糊涂的太过!
人心真是太复杂了,偏颇地也是厉害,所以贾代化的心完全地站在了贾赦这边儿,之前他还跟着别人一起嫌弃贾赦这个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呢。
这才多久呢?
又开始看不上贾政了!
也是惹人叹息。
贾代化心情愉悦,贾赦的心情也不差,洗白和抹黑,同时进行,效果看着似乎还不错,他没道理不高兴,是不是?
回到了自己家,看着白嫩的儿子,贾赦就更加地高兴了。
这几年,他和岳家的关系也挺奇怪的,尽管张家仍旧不待见贾赦的很,不过对于自己的闺女和外孙,那简直就是百般地照顾。
张家的补偿心理张氏只怕也是心知肚明,许多的事情,如今再去抱怨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人还是要向前看,将这份儿愧疚积攒下来,然后惠及自己的儿子,这就太好了。
如今的贾赦也是上进,张氏通过这两年的缓冲,似乎是看开了许多,夫妻之间的关系尽管仍旧是淡淡的,不过也没有之前那么虚情假意了。
张氏将小家庭的一切打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反正他们也不缺钱花,就算是贾府一分的家产不给他们,他们也有老太君留下的私房,贾赦拿出了其中的一部分,然后交给了张氏,作为家里的开支用,其他的继续地藏着呗。
恼不得有一天,他能成为这个国家最富有之人呢。
算了,别做梦了,他还是去温习功课吧,想要中举,可是比秀才难了许多,贾赦虽然努力,可是诗词做的匠气十足,好在他的策论能弥补一二,否则的话,只怕下场了,也不过是名落孙山的下场罢了。
至于贾赦的策论为啥写的这么好,大家也是挺不能理解的,这就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真知灼见的策论从他的笔头子底下冒出来呢?
也只能用天纵奇才来解释一切了!
古人的天才可是比现代人强多了,大家对于天才,或者是不世出的文曲星之类的接受程度也比现代人强,所以贾赦就是这么个奇葩了。
贾赦自己还挺高兴,当然,他也是付出了很多的努力的,哪怕有些东西起初不是自己的,不过到了后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了。
他一点儿也不心虚就是了。
至于诗词无能,那又能怎样?治国也用不上诗词,是不是?
所以尽管日后这是他被人嘲笑的把柄,不过也柔和完善了一下贾赦,总不能多智近妖,异类在这个社会上总是活不舒坦,活不长久的。
有了缺点的贾赦才是有血有肉的,甚至他还因为别人嘲笑自己的诗词,不顾体面地和人下场打了几次架,有输有赢,更加地让他的形象饱满了。
皇帝用着这样的臣子,也是放心许多,贾赦是能臣,却不是权臣,可以很好地保全自己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