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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这四川妹子说,看是不是我。”许俊岭极力地分辩着“这伙人还抢了我钱哩。”“嘿,看你一份叫花子似地穷酸样儿。”
一个瘦子讥笑着说“你能从身上掏出一个子儿,要多少钱给你多少钱。”“哼,你这阿嗒来的野兽,把人家女子糟踏成这样了。啊,畜牲都不如。”女老板一惊一乍地喊着。“带走。派出所去。”
“大哥哟,说啥子我也走不动了。”四川女子一截面叶似地溜在了地上。许俊岭朝床上看了一眼,揉皱的床单上脏兮兮的全是一些秽物。“说。到底咋回事”公安开始了审训。
“夜黑,他叫我住这儿。”四川女一指许俊岭“他说要找公安大哥去。不晓得咋搞的,半夜了引来两个男人,也不开灯。说收了他的钱,就不歇气地闹我。我,我后来啥子都不知道了“好呀,是谁叫你来砸我牌子的他给你了多少钱”女老板眨眼就扑了过来,朝许俊岭又打又抓地喊“我不活人啦。全家都活不下去啦。”
“我”许俊岭是有口难辩呀。那女人哭喊着见公安要把许俊岭和四川女带走,就又转身像呵护自己女儿似地搂住四川女道“好妹子,原说好月底送你回家,遭了这档子事,怪我这当姐的呀。走,我拉你医院看病去。病好了,我脱裤子当袄也要把你送回老家去。”
一胖两瘦三个壮汉,背起四川女就出门走了。“许俊岭”将军肚一声猛呵,吓得许俊岭打了个冷颤。许俊岭抬起头问“同志,我该走了吧”“还有些事需要你配合。”
另一位公安合上记录夹,往昌河跟前走。“走呀。”将军肚一摆头,跟在许俊岭身后。“走就走,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该剥去。”昌河一溜烟穿过县城的北新街,往南一拐,就进了看守所。许俊岭正疑惑间,身后又是一声“进去吧。”
“这。我。”许俊岭转过身,一位持枪的武警站在面前,两个公安开上昌河走了。约摸下午四点左右,许俊岭被带进一间审训室,莫名其妙地被审训一通后,审训人员提出两个条件供他选择。
由于他嫖娼后又勇于举报,所以罚款五千元,如果不答应,就要拘留十五天。许俊岭长长地出了口气,眼前浮现出堂吉?珂德骑着赢马跟风车战斗的情形。“蹲监狱吧。反正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
许俊岭进了看守所。号子里也有强人,挨了一顿揍不算,手表也被抢走了。十五天拘留期满,许俊岭被放了出来,垂头丧气地沿县河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春节的气氛已越来越浓,一文不名的他连路旁的游狗似乎也不如。太阳艳乍乍地照着,菜农们在一畦畦园子里下着各种上市的蔬菜。
当前如何填饱肚子,成了许俊岭考虑的首要问题。“大叔,要不要人帮忙”许俊岭掀起大棚蔬菜的草帘,一位年龄和许俊岭相仿的男子伸直腰,一挥手不耐烦地说“去。去。”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许俊岭走出地堰,爬上河堤继续往前走。上学时县城及附近郊区他都转遍了。再往前走不到一里地的五家泉,那里尽是莲塘。快过年了,挖莲藕的活儿又脏又累,说不定混了嘴还能挣下去函谷县红鱼岭金矿的盘缠费。
“谁要打工哩”五家泉的莲塘果真已经开挖了。他们有的全身上下都穿着皮外套,有的只穿了皮裤子,还有的就穿双雨靴在黑泥里挖白生生的莲藕。许俊岭顾不了许多,沿着一家一户莲塘接连的小径边走边喊“谁要打工哩”
“来来来,小伙子。”一位红脸膛的中年妇女应了声“我要帮工的。”像遇到救星似地,许俊岭二话没说“噗嗵”一声跳进莲塘,操起工具就干了起来。
妇女站在一边看了看说“还行。哎,大兄弟,嫂子不亏人。挖莲菜称斤,一斤给你算一毛。干活算晌的话,一天给你开二十,你看咋样”“管饭不”话出了口,许俊岭只觉底气儿不足,忙把一截一米多长的莲藕拽出,往堰上的筐里放去。
“管。一天三顿,中午的在这儿吃。我给你送来。”妇女说着“噢”了声,挥着胖胖的胳臂道“我回去做饭了。”挑起两筐藕走了几步又停下喊“大兄弟,工钱还没说定呢。是称斤还是算晌儿”“随你。”
他不能失去眼前这份活儿。“行啊!”许俊岭的东家挑着莲藕满意地走了。一连干了四天活儿,东家吃住全包外,工钱给了一百元。许俊岭紧紧地攥着一百元往车站走,要乘了车到函谷县红鱼岭金矿去发大财。接过打工所挣的第一笔钱,许俊岭便想起鸡生蛋,蛋生鸡的量变定理。
他发誓到函谷县红鱼岭的金矿挣多多的钱。从县城坐车到函谷县,又跟六七个人搭坐一辆敞篷的三轮车颠簸七八十里地,便在函谷县红鱼岭一家棺材店前停了下来。
棺材店的院子里,摆着一排排刷了黑漆和未刷黑漆的成品棺材,生意也十分火爆。眼看着就有四、五副被人拉走了。棺材店后的一条山沟里,隐约有林立的楼房,好像是个人口聚集的地方,恐怕是红鱼岭暴发户们的豪宅社区了。
许俊岭辨别方向似地寻找太阳,太阳却早就滚下山去了。寒冷的朔风像赶骡马似地卷着黄尘呼啸而过,沟里的小河淘金的泥流给石头仿佛穿了件厚重的棉衣。
有几户人家好像有先见之明似地把房子盖在半山上,庄前庄后全被桑、榆、栎、柿等各色树木阴着。出庄子到山下的路像谁不经意间掉到地上的折尺,形成大大小小的“之”字。
红鱼岭虽夹裹在崇山峻岭间,根本无江无河与水无缘,甚至还不及许俊岭老家的泥岗沟的生态环境,可金矿使其殷实富有起来,成为一夜暴富的寻梦者朝圣的地方。
跟许俊岭一道乘车来的还有三人,下车后,他们叽叽咕咕着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儿。许俊岭一个人像只呆鹅似地站在约定俗成的车站,东张西望地伸长脖子,渴望他那发财的堂叔百忍出现。
年的氛围在这里已经上了日程,置年货的当地土著,不管男女都骑摩托戴头盔,到山外购买了莲菜、炮杖、烟酒,屁股后冒着一股青烟正欢着。
张望得脖子都发酸了,还看不出希望的所在,许俊岭点了支香烟像走村串巷收药材似地上到一个庄子。他估计,棺材店后面的人都是些横眼看人的主儿,肯定没有独庄子人厚道。
“要不要帮工。”许俊岭见老核桃树下的电碾子转着。几个人把碾碎的矿石往木制的淘槽里倒。听他找活儿干,一个四十开外的汉子抬起头,毫无表情却语气和缓地说“要过年了,我这儿不需要人。你再转家看看。”
顺着一家一户从半山腰花钱修出的一庹多宽的路,上上下下走了四五户挖金发财的人家,对方像骡马市场挑牲口似地摒弃了他。晚风冷冰冰地灌满了衣服和肌肤间的空隙,使许俊岭的希望和幻想都融进此刻的饥渴与焦躁里。
山坳早已模糊起来,一只叫不上名字也看不清模样的鸟儿,落在一片坟地的柏树上怪声怪气地叫着,叫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据说阳世的一切是可以触摸的,比如人的体温都是热的。阴间则不同,一切物事都只可感知,就像海市蜃楼一般,人是没有体温的,是冷冰冰的气体凝和而成的。
许俊岭忽然觉着天黑得阴森森地怕人,看不见的鸟叫声,蓦然变成了妹夫傻里傻气俗不可耐的笑声和说话声。他甚至纸人般地站在柏树的顶端,怪兮兮地向许俊岭发笑。
“呸呸呸,唾沫星子淹死你。”许俊岭给自己壮着胆儿要去棺材店后的楼房区碰碰运气,也许他的想法错了,那里的人热情好客关爱有加,还乐善好施哩,说不定就有人收留了他。正要转身,后面不知怎么冒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