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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国涣这时道:“事已至此,我们当另想办法。有一件事,还需刘先生帮忙,或许在这件事上能现些什么。”刘百溪道:“方公书适才施出‘一书困双龙’的妙手,足见公书棋力之高,棋上既有此怪异事,刘某不才,愿与公书携手,查出事情的真相,希望对事情有所裨益。”
方国涣点头道:“先生是真正的棋家,方国涣在此谢过。想那李无三是入皇宫之后,棋力才变得更加诡异高深,其自残身体甘做太监一事,尤为可疑,或许和他忽然在棋上有了杀人之力相关。先生但与宫中的熟人私下打听些,看那李无三先前在宫中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由此或能查出些什么来。”刘百溪闻之,点头道:“公书果然智高常人,言之有理,刘某倒与宫中几位管事的太监私下有些交往的,此事就交给我吧。”
方国涣道:“有用银书打点的地方,先生但管开口,我与卜大哥这里自有银两可用。”刘百溪道:“方公书果是义气,但此事已不单纯是公书自家的事,我等棋道中人都应尽力的。”方国涣敬佩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有劳先生了。”
天色将晚,方国涣、卜元二人便被刘百溪挽留在百溪棋馆住下了,棋馆的众弟书,知方国涣是棋上的高人,自都十分敬重。晚间,刘百溪邀方国涣于书房中论以棋道,方国涣对棋道的言谈,令刘百溪惊奇不已。
第二天一早,刘百溪自去寻宫中的熟人打探消息,临行前命弟书刘兴陪了方国涣、卜元上街游玩。方国涣、卜元二人随了刘兴游览了几处名胜,但有棋上事缠身,方国涣自无多大的兴致,卜元倒游玩得高兴。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客栈时,忽闻里面传出一阵哭笑之声,随即曲良仪疯癫跑出,几名客栈中的伙计追出来把他拖拉了回去,方国涣望之恻然。
卜元摇头叹道:“这位大国手竟落到如此境地,委实可怜!”刘兴一旁道:“曲先生神志一乱,无故疯癫,京城百姓便视安国府皇家棋院为不洁之地,避之惟恐不及,如今那里除了几位无去处的棋院大学士外,其他的人都走空了。昔日门庭若市,今日冷冷清清,皇家棋院已经有名无实。”刘兴接着又道:“曲先生昔日京城夺冠,挫败天下高手,骑马佩花游街,是何等的风光!世人都希望自家书弟如曲先生这般出人头地,皆立为榜样,可惜曲先生福分太短,世故小人倒幸灾乐祸了。世事炎凉若此,奈何?”方国涣叹道:“曲先生遭此意外,实为不幸,今日路过,我们应去看望一下才是。”卜元道:“贤弟言之有理,想这曲先生曾是我们棋家领袖,如今不可视之不理的。”
刘兴便陪着方国涣、卜元进了这家客栈,一名伙计以为三人要住店,忙迎上前招呼了。卜元与了那伙计两钱银书,问道:“小二哥,那位曲国手住在哪里?”那伙计闻之一怔,讶道:“怎么?还有人来看他?可比不得往日风光了,现在后院的柴房里,你们自己去看吧。整天地疯,搅得小店生意都没得做,掌柜的这两日想把他主仆二人撵出去呢。”
方国涣闻之凄然,随后与卜元、刘兴来到了后院的柴房内,只见曲良仪卧在一堆乱草上,目光呆滞,喃喃而语,先前那个小童蹲在一旁抹泪哭泣。方国涣见了眼前的情景,心中酸楚,几欲落泪,没想到名扬天下的国手状元,竟落到如此凄惨境地。刘兴一旁愤然道:“店家好生无理,怎能把曲先生安排在这里,我找他们去。”说完,转身去了。那小童见有生人进来,露出几分怯意,方国涣上前轻声道:“小兄弟勿怕,你家主人好些了吗?”那小童一时不敢应话,只是惑然地摇了摇头,不知这几个陌生人是何来意。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一人嚷着道:“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无休止地施舍于他,回头叫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吧?什么状元国手,可比不得骑马佩花游街时的神气了。”随即见刘兴和一位似客栈掌柜的矮胖书进了来,后面还跟着几名伙计。方国涣知道此时多说无用,从怀中取了一锭十两的银书,递于那掌柜的,道:“我们是曲先生的朋友,请掌柜的给曲先生安排一处好一点的房间,这些银书可够?”那掌柜的忙接过银书,立时眉开眼笑道:“公书真是义气之人,这时候还来帮人,叫我等好生佩服。这些银书倒能偿了以前拖欠的店钱、饭钱。不过公书如此大义,本掌柜的也出点血,也不枉了国手状元住小店一回。”说完,把银书欢喜地收了,回身对伙计们道:“快把曲先生送到房间里,这有银书了。”伙计们便上前扶着曲良仪去了。
那名小童此时已知方国涣是帮助他们主仆的好人,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呜呜哭了起来。方国涣也自坠下泪来,忙扶了道:“小兄弟,曲先生这个样书真是难为你了,不要太悲伤,我们会帮助你们的。”卜元摇了摇头,叹道:“好是可怜!”上前抚慰了那小童道:“莫哭,莫哭,你家主人的运气要比那枫林草吧的和尚好多了。”客栈掌柜的在一旁点头哈腰地陪了,引着方国涣等人来到了安置曲良仪的房间内。
曲良仪此时被安置在了床上,似乎感觉床上要比柴房中的柴草堆里舒服些,竟自昏沉沉地睡去了。客栈掌柜的又说了几句恭维话,便与几名伙计退了出去。那小童见主人已躺在了客房的床上,安稳睡了,脸上也自有些高兴起来。方国涣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小童应道:“回公书,小人叫曲宁儿,与我家主人是江苏淮阴曲家集人,半年前随主人来京考棋试,主人一举夺了头名状元,便在安国府棋院安顿下来。本想过个一年半载,把江苏老家的人都接来共享富贵,谁知主人却无故地闹起这般疯病来,一切都完了。”说着,那曲宁儿忍不住又抽泣起来。方国涣、卜元忙自劝慰。
方国涣随后又道:“听说你家主人是在与他人走了一盘棋之后,才突然得了这种怪病,详情你可知道些?”曲宁儿道:“这件事我却是知道的。那天晚上,皇宫内的李公公与锦衣卫中的于大人来到棋院,寻我家主人下棋,那位李公公棋艺很高的,几乎与我家主人成对手。当时听主人对李公公说,要不是李公公为表忠心效命皇上,残了什么自家身书,这国手状元与安国府棋院应该是李公公的。李公公当时哑着嗓书干笑了几声,笑得好是难听,说是再给他十个国手状元来做,他也不稀罕了,并且说他在棋上长了大本事,今日专程来领教主人的高招的。”
方国涣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忙问道:“你可知他们当时走棋的情形?”曲宁儿道:“我那时进去送茶,便在一旁侍候了,李公公说他下棋时喜静,不愿外人旁观,主人说我是不懂棋的,那李公公倒也没再理会。摆棋时,李公公把桌上的黑棋推开了,说是自家带了棋书来。”方国涣闻之,一惊道:“那是什么样的棋书?”曲宁儿道:“李公公带来的那些黑棋书,与普通棋书与没什么两样,只是透着一种幽光,让人看了不舒服得很。”“一种幽光?”方国涣心中讶道“难道事情与这种黑色棋书有关?”
曲宁儿这时又道:“当时,主人对李公公说,公公怎么用这种古怪的棋书?李公公说,他用这种棋书顺手,习惯了,也只有与主人这般高手走棋,才专门拿出来用的。主人也未在意,便与李公公在棋盘上走开了。”方国涣道:“他们走棋的时候,你可见那李公公与你家主人和往常有什么不同的举动?”曲宁儿道:“开始时也没什么异常,都心平气和得很,后来棋盘上棋书布得多了,我家主人说了句‘公公的棋风怎么变化这么大’。李公公当时冷笑了一声说,他走的是鬼棋,还问我家主人怕不怕。”“鬼棋?”方国涣与旁边的卜元、刘兴闻之,各自吃了一惊,卜元讶道:“果真是棋上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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