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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算清闲的午后,言驭风独自一个人伫立在王府的回廊下。
一阵阵凉爽的微风吹过,不仅让花林里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也吹皱了他眼前的一方池水。
言驭风望着池中盛开的莲花,脑中忽然闪过多年前的景象。
当时,年仅八、九岁的孟巧儿跟着她爹到家中作客,贪玩的她一路跟在他身后,想要缠着他带她出去。
那个时候他似乎急着要去处理什么事情,压根儿没注意到跟在身后的小人儿,一迳地快步走着。
或许是因为太过心急,她没注意到脚下的步伐,一个不小心跌进了莲花池中,不谙水性的她马上惊慌失措地呼救。
当时他们的身旁有几名下人,他大可以让旁人去救,但他那时却二话不说地跳入池中,将吓得魂不附体的孟巧儿给救了起来。
惊吓过度的她,在他怀里哭得好不凄惨,他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将她的眼泪给哄停,可池水和泪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裳。
从此,孟巧儿像是知道他一定会保护她似的,黏他黏得更紧了。
两家的大人们知道这件小小的意外之后,笑说要他照顾巧儿一辈子,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因此爽快地点头说好。他和巧儿的婚事,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就成了两家人之间的默契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会和巧儿成为夫妻,一辈子厮守在一起,想不到竟会在成亲当天发生那么残酷的意外
虽然那件事距离现在已经隔了好一段时日,但是此刻回想起来,言驭风的胸口仍无法避免地泛起了疼痛。
可怜的巧儿,正值豆蔻年华竟然遭受这样的不幸而香消玉殒,且至今该死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这让他的心里充满了自责与罪恶感。
言驭风沉重地叹了口气,默默悼念着无缘的未婚妻。
“驭风,原来你在这儿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言驭风的思绪,他回头一看,就见他爹走了过来。
“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叹气,你该不会又想起巧儿了吧?”言老爷问道。
“是啊!”言驭风神情凝重地说:“直到现在我还没找出凶手替巧儿报仇,说起来真是对不起她。”
听了他的话,轮到言老爷叹息了。
对于孟巧儿这个无缘的媳妇儿,他的心里也是满怀同情与惋惜,不过现在可不是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
“驭风,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这么自责了,巧儿若是地下有知,也一定不愿见你如此痛苦的。”
“爹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懂,只不过只要一想到巧儿,我就忍不住要为她感到心疼。”
“唉过去的总要成为过去,而新的该来的时候也会来临。”
新的?言驭风挑起眉梢,听出他爹似乎话中有话。
“怎么了?该不会又有哪个媒婆多事地想要牵红线吧?”他皱眉问道。
“不是。”
“那就好。”
“虽然不是媒婆想要牵红线,但恐怕更棘手呀!”
“更棘手?”言驭风愣了愣,不解地问:“怎么回事?”
“刚才有几个大臣、王爷来访,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什么大消息?”
“据说皇上亲口赐婚了。”
“赐婚?”言驭风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忽地涌上心头。“皇上为谁赐婚?”
“当然是你呀!”
“我?爹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言驭风的俊脸一阵僵硬。
“我怎么可能开这种玩笑?那些大臣、王爷是听见皇上亲口说要赐婚,才先跑来向我道喜的,要不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皇上亲口赐婚,原本该是一件相当光荣的事情,但言驭风却只觉得宛如晴天霹雳、噩耗一桩。
早在巧儿意外丧生时,他就决定这辈子不再娶妻了,他爹娘都知道他的心意,虽然也曾经煞费苦心地劝过他,却因为劝不动而无奈地放弃了。
这件事情皇上也该有所耳闻,为什么还会为他赐婚?
像是明白他心里的疑惑,言老爷说道:“听说这桩婚事,是女方主动向皇上提起,请皇上促成的。”
女方主动请皇上赐婚?言驭风紧皱的眉心几乎快打成了死结,一股极度的反感涌上心头。
“这世上怎有如此厚颜的女子?她究竟是谁?”
“霄飞将军的女儿,骆依人。”
“是她?”言驭风讶异地愣了愣。
当初在皇家猎场,她的确曾说过要嫁给他,但那时他以为她只是在说玩笑话,从没有放在心上过,敢情她是玩真的?
“该死!”言驭风忍不住低咒了声。
虽然他原本对她的美丽与特别留下了难得的好印象,可现在全因为皇上赐婚的事情而化为乌有了!
她问也不问他的意见,完全不管他究竟想不想娶她,就擅自请求皇上赐婚,这算什么?
“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找不到半个男人愿意娶她吗?非得用这种手段来替自己找夫婿?”言驭风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也不是,据说是骆姑娘对你一见钟情,而这些年来霄飞将军护国有功,皇上这次召他进京商讨要事,顺便就问了他要什么奖赏,霄飞将军便说他要一个女婿,而那个女婿就是你。”
“该死!他们父女俩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论功行赏的奖品?”言驭风闻言不禁大怒。
“嗳,你别这么想嘛!骆姑娘其实也还不错,前些天我见过她,她不但长得美丽,身分也和你配得上呀!”
言驭风咬了咬牙,无法反驳爹的话。
没错,那骆依人确实明艳动人,也确实和他们堪称门当户对,但这些并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是他一来无意娶妻,二来她用这种方法逼他非娶她不可,叫他如何能接受?
包何况,巧儿才遇害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另娶其他女子为妻,这样怎么对得起巧儿?
“不!我不娶!”他气愤地说。
“不行呀!皇上都已经赐婚了,哪容得你不要?违抗圣旨的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知道才是。”
听见这番话,言驭风的脸色显得异常阴郁。
的确,倘若皇上真的赐婚,除非他想抗旨、除非他不在乎会祸及家人,否则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是该死的!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娶呀!
砰的一声,言驭风愤怒的拳头打在回廊的柱子上,胸中燃起了滔天怒气。倘若此刻骆依人站在他的面前,极有可能会被盛怒中的他一把掐死!
这天正午,同样是个晴空朗朗、微风徐徐的黄道吉日,京城的街道也同样的热闹喧嚣。
这一切都和几个月前言驭风要迎娶孟巧儿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冷着脸的新郎倌和准时抵达的嫁娶队伍。
看着身穿新娘嫁裳、头盖喜帕,被喜娘搀扶下轿的骆依人,言驭风的眼底隐隐燃烧着怒火。
距离上回在猎场碰面,已经隔了一阵子,但她那明艳的容貌和骑射的姿态他依然清楚的记得,只不过当日对她的欣赏与好感,全因为这场婚事而化为乌有,甚至还转变成了厌恶与排斥。
他这辈子最痛恨被人强迫做不想做的事情,她不但犯了他的忌讳,而且还是强迫他成亲这种重大的事情,就更加不可饶恕了!
听着满屋子贺客们不绝于耳的恭喜声,言驭风只觉得讽刺极了。
眼前这欢天喜地的气氛,本来该属于孟巧儿,结果竟然变成了骆依人的,他不禁替死去的未婚妻感到愤慨不甘。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想抛下眼前他不想要的新娘子,不顾一切地扬长而去,但偏偏他不能那么做。
生平第一次,他痛恨自己身为臣子,这也是生平第一次,他不禁在心里埋怨起皇上。
平时皇上堪称是个英明睿智的君王,怎么这回竟然问也不问他的意见,就迳自答应赐婚?
倘若不是顾虑到圣命难违,任性地抗旨会祸延家人,他才不会乖乖地站在这里和骆依人拜堂成亲。
面对着贺客们的道喜,他连一丝牵强的笑容也挤不出来,还是他爹娘帮着应付众人,否则臭着一张脸的新郎恐怕会将所有人都给得罪光了。
情绪恶劣的他,对于敬酒来者不拒,心想他若是真的喝醉了,大概就不会将那些讽刺到极点的祝贺听进耳里了。
看着儿子那副借酒浇愁的模样,言老爷和夫人互望一眼,眼里都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心。
“看来驭风是真的很不想成这个亲、拜这个堂。”
“是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夫人忧心地说。
“唉现在还能怎么办?圣命不可违,更何况他们都已经拜堂成亲,已经是夫妻了。”
“其实依人不只美丽又率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儿,霄飞将军又深受皇上的重用,这门亲事说起来其实是相当不错的。”
“是啊!可光咱们对这门亲事满意有什么用?驭风这孩子的个性你也知道,只怕将来依人的日子不好过了”
“说起来,不知道依人为什么会主动说要嫁给咱们驭风呢?”夫人好奇地问。
“大概是在之前的那场狩猎中,对驭风一见倾心吧!”
整个京城里,明着、暗着爱慕儿子的女人太多了,他们俩早就见怪不怪,不过有勇气主动追求幸福的,这骆依人倒是头一个。
扁是这份主动的勇气,就让言老爷和夫人不禁对这个媳妇儿刮目相看,只是一看到儿子的态度,他们两个老人家就不禁暗暗叹气。
看来,未来他们王府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平静了。
骆依人穿着一身凤冠霞帔,端坐在新房的床沿,静静地等待夫君的到来,心里有着些许的忐忑。
罢才与言驭风拜堂成亲时,尽管她的头上盖着喜帕,见不着他的表情,但依然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上迸发的怒气。
她知道这桩婚事他一点儿也不想要,也知道他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得知皇上赐婚肯定会相当惊讶,但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那天他们在皇家猎场比赛射猎时,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坏,她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他是欣赏自己的。
正因为如此,芳心暗许的她不想错过这么一个难得的痴情男子,所以在狩猎结束后,爹半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喜欢上言驭风的时候,她便很认真地坦白说出自己的心意。
爹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也认为言驭风是个不错的男人,因此事后在皇上询问爹要什么奖赏的时候,就顺势开口请皇上赐婚。
原本以为皇上会问过言驭风之后再作决定的,想不到皇上竟一口答应,所以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
对于皇上的赐婚,她原本猜想言驭风虽然会感到错愕与惊讶,但还不至于到排斥与厌恶的程度,但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她似乎是太乐观了些。
他大概是气她没有事先问过他的意愿,就直接请皇上赐婚吧!可她若不这么做,要如何才能嫁给因为未婚妻的死而誓言不娶妻的他呢?
虽然这桩先斩后奏的婚事惹怒了言驭风,但骆依人一点儿也不后悔这么做,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的选择,相信自己不会嫁错人的。
目前唯一需要克服的,就是言驭风对自己的怒气与敌意。不过她并不真的那么担心,因为她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她相信终究可以让他忘了孟巧儿,改而爱上自己的。
骆依人在心里默默地替自己加油打气,并继续静待她新婚夫婿的到来。
然而,过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他的人影,就在她不禁猜想他是不是一气之下不打算进新房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猛地踹开。
从那粗暴的力道,可以知道他的怒气有多炽烈。
“你们通通下去!”
言驭风一进门,不等一旁的喜娘和丫环们反应过来,便马上开口赶人。
“啊?可是”喜娘和丫环们一阵迟疑。
“怎么?没听见我的话?通通下去!”
言驭风平时不是这样暴躁易怒的人,也不太会对下人们吼叫,可今日他的情绪实在太恶劣了。
“但交杯酒”
“我知道,不必你们提醒,这交杯酒我会喝的。”言驭风冷哼了声,语气充满讥讽地说:“我可不想因为违抗圣旨,害得所有人跟着遭殃!好了,现在通通给我出去,别让我再说一遍!”
“是。”
在他的坚持下,喜娘和丫环只得无奈地退下。
当房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骆依人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虽然言驭风是个不情愿的新郎,但是再怎么说他们也已经是拜堂成亲的夫妻了,一思及此,骆依人的心里就不禁泛起一阵甜蜜,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忽然间,头上的喜帕被粗鲁地一把扯下,她怔愣地抬头,恰巧对上一双燃着怒气的黑眸。
言驭风恶狠狠地盯着她,见她唇边带笑,胸中的怒气更炽了。
“你很得意是吧?”
“我”
“你真的这么想嫁给我,是吗?”
“是的,我的确是很想嫁给你。”
“好,很好!你现在得偿所愿了,恭喜你!”
他充满嘲讽意味的语气让骆依人的心忽地一揪,忍不住问道:“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一点儿也不想娶我?”
虽然她早就知道他因为孟巧儿的死而誓言不再娶,但她还是想亲耳听听他怎么说,毕竟当初在猎场的气氛并不是出于她的幻觉呀!
难道他真的完全没有对自己动心?连一点点也没有?
“我确实一点儿也不想娶你,坦白说,我最厌恶被人逼迫着做不想做的事情,而你正好犯了我的大忌!”
听了他的话,骆依人的心头微微一刺。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用这种法子呀!可女人的青春有限,他誓言不再娶的心意又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因此除了请皇上赐婚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有任何其他可行的办法了。
在她的想法里,只要他们先成了夫妻,那么日后近水楼台,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打动他的。她的这份苦心,她相信言驭风终有一天会明白、会珍惜的。
“来吧!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是要喝交杯酒的,那就速战速决吧!”言驭风说着,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并将另一只酒杯粗鲁地塞到她手中。
骆依人才刚将手中的酒饮下,就见他迳自躺上了床。
“好了,既然交杯酒都已经喝了,可以睡了。”
“呃?你要睡了?”骆依人诧异地望着他。
“不睡要做什么?你休想我碰你一下!”
休想他碰她?难道他决心要和她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骆依人的心被他那充满厌恶的语气给深深刺伤了,但是她仍强打起精神,不许自己在成亲的第一个晚上就被打倒。
早在知道他誓言不娶而自己决心嫁给他的时候,她就晓得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得到他的真心。倘若她能够轻易地赢得他的感情,那么他就不是她所欣赏、爱慕的痴情郎了。
骆依人在心里替自己加油打气,相信凭自己的魅力一定可以打动他的。
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夫君,美丽的眼眸浮现缕缕柔情,双颊更是浮上两抹红晕。
犹豫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下定决心,缓缓地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扣。
原本背对着她的言驭风听见一阵窸?的声音,疑惑地回头一看,赫然发现她竟主动褪去了嫁裳。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皱眉喝道。
“准备就寝呀!”
骆依人一边回答,一边持续着手边的动作,不一会儿,身上的大红嫁裳已褪下,美丽的胴体只剩下兜儿和亵裤包裹住最私密的曲线。
言驭风的黑眸一眯,本想转头不看她的,却发现他的目光竟无法控制地停驻在她的身上。
褪去嫁裳之后,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几乎一览无遗,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却无法否认自己的呼吸因此而变得急促粗重了。
懊死!她的意图显而易见,就是想要诱惑他,继而和他成为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他怎可以轻易让她的“奸计”得逞呢?
“别以为你这么做会有用,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真的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还是不会碰你一下的!”
骆依人没有反驳他的话,只继续着褪去衣物的动作。
当她身上仅余的兜儿和亵裤滑落地面时,她的心脏也快蹦出胸口了。倘若不是发现他的目光凝注在自己身上,她可能早已勇气尽失地打起退堂鼓了。
在一阵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骆依人鼓起勇气,缓缓朝他走去。
言驭风咬了咬牙,很想移开目光,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她就像个浑身充满诱惑力的魔女,让人难以抗拒她的魅力。
当她来到触手可及的面前时,他甚至差点忍不住伸手抚摩她那身柔滑细致、白皙无瑕的肌肤。
一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言驭风感到既震惊、又愤怒。
懊死!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意图,竟然还差点中了她的计?
罢才说绝不会碰她一下的话仍言犹在耳,倘若他现在真的碰了她,岂不是自打嘴巴吗?
言驭风的脸色一沉,爆出一连串粗鲁的低咒。
“我只是想好好地睡一觉也不行吗?要是换成巧儿,肯定不会像你一样地惹人心烦!”
听他提起别的女人,骆依人的眼神一黯,一股受伤的感觉重重地划过心头,疼得她不禁蹙起了眉心。
虽然早就知道孟巧儿在他心里的分量,但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提起她,未免也太伤人了。
“巧儿姑娘真有这么好吗?”她忍不住问。
“那当然!”言驭风毫不犹豫地说:“巧儿是全天下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儿,谁也比不上!”
见她因为自己这番话而深受打击的神情,言驭风的心里竟涌上一股罪恶感,而那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暴躁。
“我受够了!”他忽地掀起被子起身。
“你要去哪儿?”骆依人愕然地望着他。
“去哪儿都好,只要不是和你共处一室!”恶狠狠地扔下这句话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骆依人独自一个人待在新房里,房里的布置喜气热闹,气氛却是孤单而冷清的。她深吸一口气,不许自己因此而难过退缩。
“别气馁呀,骆依人!”
谁也比不上孟巧儿吗?不!她不相信!不论要付出多少努力与真心,她一定要赢得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