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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萝洗着洗着淋不到水,拢着粘满泡沫的黑发仰头男生把花洒挡住了。像个最坏最坏的坏蛋一样,做了坏事理直气壮,甚至还居高临下看她。“干嘛?”“”“让一让。”“”“啊让一让!”
陈萝垫脚扒拉,嗯没扒动,只能转到许一暗身后旋转开关,换成小花洒出水,拿着继续洗,他站一会儿。看她洗得差不多,于是独自钻进浴缸。
长手长脚摆开,修长的指插到发中,将额前的发揽到后头,分明的下颌聚着两滴清亮的水。陈萝冲完身子,小声道“我出去了。”他没说话。
女孩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一声不吭抱着胸,抬脚往浴缸加塞。一直冷着脸的某人,眉眼终于舒展开。
抱住人牢牢箍在胸前,他深出口气看她的侧脸,眸光说不出的怜爱“怎么受伤了也不说”“就是磨起泡嘛。”陈萝抿下唇,生怕自己事太多招他烦。
如果变成祥林嫂的话,所有的痛苦不论有多痛苦,都只会被人取笑她完全习惯痛苦,因而也不必麻烦他。已经麻烦他太多了。水温正好。泡着舒服极了。
陈萝昏昏欲睡,侧躺在许一暗怀中,全身心都很安定。男生闭目沉默许久,喉结动下,温柔亲她头顶。“我想你在我前面大口吃饭,不用管淑女那套。”
“睡觉的时候别靠床沿,别让被子,要照顾自己。”
“痛了就说,不想就不要,晒黑、不那么好看也没关系我们一起慢慢变老,总会长皱纹的。”
陈萝下唇上抿,极力克制感情,可是眼泪还是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和水混在一起。这些从小养成的习惯跟了她很久很久。
确保她不给人添麻烦虽然不至于讨人喜欢,但也不讨人厌。从来没人告诉她:陈萝,别这样。别这样。“看,又把脸皱起来,”他捏她脸,叹气“就算哭,怎么也不肯好好哭呢?”
“脚还疼吗?”他起身,带出一片水。陈萝坐起来,眼睛红通通的不停冒泪,肩膀也在抖“疼。”
“我看看。”她抬起脚。许一暗握着看了好一会儿,毫无征兆俯身亲了下。陈萝脸一红,往回缩,抱着自己的脚惊恐道“怎么亲我脚!”“我愿意。”泡够了。
男生拿来浴巾帮她擦干身子,打开吹风机慢慢烘头发。陈萝自己打理,常常扯得头皮生疼,他来,不仅不疼还很舒服。
女孩甩甩清爽的头发,缩进被子,下意识往床沿靠。触到男生无奈的眼,又毛毛虫一样挪到正中。“暗”她掀起被子,招招手,声音又软又甜“进来睡觉啦。”
新生培训结束后,一卡通也发下来。经管学院和文学院离得太远,也没公共课程,有时候中午时间紧,两人连饭都不能在一处吃。大学校园只有室友。没有同桌。
形单影只的人走到哪里都特别形单影只陈萝没有相近的朋友,跟赵欢欣三人关系也不好,偶尔回寝室睡个午觉,基本不讲话。这导致开学以来,她基本没和同龄人聊过天。本该舒适的大学生活,竟然过得比高中还累。
今天许一暗晚上有课。陈萝从图书馆借了书到寝室看。入秋后,北方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昨夜过后,学校里的梧桐树竟然一夜间掉光校工用编织袋将叶子归到皮卡,整整运了好几车。陈萝喝口水,手指按着书放到桌上。
宿舍窗外的树全都成了光杆司令,就连草皮都是黄且秃的,风一吹,沙尘就扬起来,道路就变得灰蒙蒙。南方很少看到如此衰败的场景,她不太适应。
赵欢欣吃完宵夜回来,没想到陈萝在宿舍。另外两个女生去洗澡了。赵欢欣拉开凳子坐下,朝她说话“你怎么不住校啊辅导员还发信息问,是不是我们宿舍不团结。”陈萝摩挲书页“宿舍会断电,我在外面方便些。”“这样啊。”赵欢欣拉着椅子又坐过来些“你是立华毕业的,看过那个视频吗?”
“什么?”
“就是那个视频啊!”赵欢欣够过身子“据说视频里面的男生也在我们学校,好像是经管学院的。”
陈萝偏过头,定定看她。琥珀色的眼睛极浅极清,平时跟人说话很少直视对方,常给人一种怯弱怕事的感觉,但一旦认真起来,有点渗人。赵欢欣被盯得发毛“问问嘛,那个男的也是立华的,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对方拿来手机,滑动一会儿找出视频。播放键一点,再想按暂停来不及。陈萝低头,面无表情看着暗淡的屏幕,瞳孔渐渐缩成一点,数次转码后画面已经很糊了。声音也满是杂音,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第一眼认出视频中的主角是许一暗。耳钉刺入肌肤。
那种痛怎么也不可能轻微吧。“哎,你竟然第一次看吗?”赵欢欣奇怪道“视频都传遍了。据说里面打人的女生家里很牛,事闹大后,终于送去精神病院”陈萝关紧书。
搜索相关信息。八月份,临江学生sm视频传出,正值暑假,不论怎么删,兴奋的学生都在疯狂传播。
于此同时,普渡河下游发现两具高度腐烂无法辨认的尸体,警方请求广大群众提供线索,消息很快被淹没在sm视频的热度下。
再然后,网上只剩一些零星的讨论帖子和网页快照,而无名尸体的新闻彻底消失。只能到官方网站,通过专用窗口进入,才能搜索到相关信息。
这也就是陈萝担惊受怕许久,却始终没怎么听到新闻的原因公众的视线转移了。被话题度更高的桃色事件攫走注意力。
同时因为视频当事人身份敏感,一旦爆炸,公众舆论必然爆发,因此媒体、警方各方都在协调,疯狂进行危机公关。相比之下,两具无名尸体的事,怎么都算不上大事了。
“哎,你脸好白!”赵欢欣后退一步“别告诉我看点这种视频就受不了。”陈萝拿上书包,径直出去。赵欢欣嘀咕一句,收拾东西洗澡。天气变冷,夜晚在学校闲逛的人明显减少。总是抢不到位置的长椅空空荡荡,只有落叶躺在上面,随风颤抖。陈萝行在人行道。
虬结的树根突破地砖,横在路中,把道路撕裂了。女孩没来由心慌她不知道树根到底多深。
就像她不知道,许一暗到底有多少事没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下课铃声响起。陈萝坐上校内公交,穿过大半个荒凉枯萎的校园,来到许一暗上课的地方,她站在门口,搓搓冻红的手指。
鼻尖也是红的。授课老师说完分组作业要求,学生如潮水从里面涌出。阶梯教室爆满。这是经管学院的公共大课,老师很有名气,除新生外,还有很多校外跑来旁听的,过道上坐的都是人。男生随人潮出来,正低头看手机。陈萝眼疾手快,伸手穿过人流一把拉住他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