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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天色格外清朗,宛如水晶一般净洁的天空中,没有一丝哪怕最轻最淡的云朵。朝阳的光芒在这无云的清晨显得格外晶莹剔透,似乎可以直接照入人们的心中。
天骨山南峭壁的观天台上早早地坐满了来自各国各族的使节。牛头人族的特使一反常态,比所有人都早一步来到了观天台,抢了最前排的座位坐下。秀人国的特使山灵似乎极为不满他抢了自己最喜欢的座位,满脸不高兴的摇了摇头,挑了牛头人特使旁边的座位坐下。兽人族和妖精族的特使选择了离水晶魔球最远的座位坐下,他们对于今天的战斗没有一丝信心,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东北十四国的首脑陆陆续续填满了中间的座位,他们对于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了任何期盼。地精王国的特使神秘的地精商人似乎一来就已经下定决心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酒席上,对于中央的大型水晶魔球自始至终都没有瞟上一眼。
令所有特使感到意外的是,神族今天除了浪遥之外,又多了两个观战者。一个是一身黑甲,脸若寒霜的黑煞,另一个是彩衣如画,风姿卓绝的海芙蓉。
浪遥显然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到来,一见到他们就说道:“芙蓉,黑煞,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不是命令你们这一个月时间不要关心战场上的消息,尽情在天都游玩吗?”
海芙蓉一噘嘴道:“我听说乔安妮姐姐最近在前线很是威风,所以好奇才来看看。”她抢了一个前排的位置坐下,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朝着水晶魔球看了一眼,马上就被山南平原数以百万计的死灵大军震惊了。
“啊,乔安妮姐姐太厉害了,能够驱策这么多的死灵,敌人一定对她恨死了。”海芙蓉吃惊地说。
浪遥责备地看了一眼黑煞,道:“芙蓉也罢了,你怎么也来了?”
“我”黑煞偷偷看了海芙蓉一眼,脸上一红,小声道“我怕她惹祸,就跟来了。”
“你们两个真让人头疼。”浪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黑煞的身边坐下。
天骨山南平原的死灵大军早早就排好了整齐的阵势。漫山遍野的黑色死灵战旗仿佛招魂幡一样在空中飞舞,死灵步兵的方阵一个接一个,仿佛农田一般填满了平原北方所有的空地。死灵士兵手中高举的刀枪如同稻穗一样密密麻麻地林立着,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寒光。坐骑死灵战马的绝望海三国亡灵骑士手中高举着兵刃,在一个又一个步兵方阵中来回穿梭,如同在视察着自己士兵的阵列是否整齐划一,令人生出一种怪异莫名的感觉。
死灵士兵的数量显然比昨天增多了,在死灵部队的前列又增加了好几个步兵方阵,昨日战死的联军士兵们重新站立在大地之上,手中握着生前惯用的兵刃。
在死灵大军的后方,乔安妮小姐高踞在龙骨制成的四轮马车之上,手中端端正正地捧着赖以驱动百万死灵的龙筋魔琴,静静等待着西南蛮荒的军队前来应战。她仍然穿戴着昨日的一身金碧辉煌的裘衣,那太阳鸟羽翎般灿烂夺目的皇冠头盔映射着朝阳琥珀色的光华,更加显得光彩照人。这一切都让观战者由衷的震撼,一个驱动百万死灵的勾魂使者,却有着如此超凡绝代的风姿。
凄厉的战号声从东北方的森林中突如其来的传来,十数万身披银灰盔甲的士兵高举着东北诸国的战旗,排着整齐的战列,仿佛一片片银灰色的海朝从天都东北的丛林一阵接着一阵地走了出来。在这十数万将士正中央,一面橘红色的帅旗高高升起,上面用浓黑的大字写着东北元帅卓。在这面帅旗的正下方,卓天越披挂着亮银色的帅甲,握着雪亮的钢矛,威风凛凛地骑在用白银作饰甲的高头大马之上。在他的旁边,浑身乌甲的卓东亭策骑着乌甲裹身的黑色战马,一把硕大而形状奇异的火焰叉紧紧地攥在这个沉毅少年的手中。
“东亭,进入冲锋位置,这场交战我们也许无法指望西南蛮荒的军队给予我们任何支持。这是我们东北男儿的战争,去吧,别给我丢脸。”卓天越沉声道。
“是,爹爹!”卓东亭点了点头,左手猛地举起,一指身后的几名将校,高声道“你们跟我来!”说着一纵缰绳,胯下黑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四蹄一屈,只几个纵跃,便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在他身后,数名骠悍的士官挺枪催马,寸步不离。
臂天台上一阵騒动,东北兵马秘密潜入天都,并在此刻现身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浪遥霍然站起身,一双明亮的眼睛此时已经如同鹰隼一般凌厉,气势汹汹地子着显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东北十四国领袖。
这些东北降国的国主连忙纷纷道:“元帅大人请不要动怒,我们真的不知道是谁擅自调动了这些人马,一定是东莱国卓天越召集了他的旧部前来闹事。其他的一切我们全不知情。”看着他们惊慌失措,奴颜卑膝的媚态,初到此地的黑煞和海芙蓉脸上闪过一阵难以掩饰的厌恶之色。
就在浪遥想要发作的时候,站在他桌前的传音鹦鹉忽然传出乔安妮小姐安然自若的声音:“元帅阁下不用担忧,这些东北的军队正好可以做正餐开始前的小菜,就让我顺便把他们处理掉。”
“好吧,乔安妮小姐,看来西南联军似乎今天不敢出营作战,等到收拾完这些东北的降卒,请你指挥死灵部队直捣敌军营寨,将这场战事彻底了结。”浪遥沉声道。
“如你所愿,元帅阁下。”乔安妮的话语中露出一丝罕见的兴奋之色,似乎浪遥的号令激发了她久藏心底的雄心壮志。
龙筋魔琴优雅的旋律开始回荡在寂静的天骨山南战场之上。一直面朝西南而立的死灵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将后队变成前队,一瞬间已经面对突如其来的东北联军列好了迎击阵型。
望着死灵兵马整齐划一的动作,如心使臂的阵形变换,从未在与神族交锋的大战场上一展身手的卓东亭感到一阵由衷的紧张和不安。他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火焰叉高高举起,缓缓朝后望去。远处的卓天越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轻轻抬起了右手的长矛。
“呼!”卓东亭将含在口中的一口长气缓缓吐了出来,用力一挥兵刃,用平生能够发出的最嘹亮的声音呐喊道:“东北的兄弟们,跟我冲啊!”早就蓄势待发的东北大军此时此刻听到少帅震撼全场的号令声无不疯狂地大声应和着,高高举着手中的兵刃,仿佛一群愤怒的雄狮,朝着面前巍立如山的数百万死灵大军舍死忘生地冲去。整个东北联军二十万儿郎组成的攻击阵形仿佛一柄闪烁着银灰色光芒的战刀,恶狠狠地插向死灵大军的正面阵形。在这把战刀的周围马上翻起了青灰相间的污浊浪花,仿佛牠已经尝到了敌人的鲜血,又仿佛陷入了一片绝望的泥潭之中。
冲在最前面的卓东亭将手中的钢叉一个直刺,势如破竹地刺入了一名死灵的胸口,这名死灵士兵发出了一声仿佛铁勺刮击铁面才会响起的刺耳怪音,整个人化成了一片青白色的烟雾腾腾上升,只剩一副残破的白骨无助地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在他刚刚为消灭了一名死灵战士而感到振奋的时候,两名死灵战士已经凶悍地爬上了他的战马,用雪亮的战刀刺向他的胸膛。
“啊!”卓东亭惊呼一声,手里的火焰叉闪电般一摆,做出一个十万横磨的姿态,锋锐的叉头在这两个死灵战士的胸前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巨大的冲力将这两个死灵的身子击飞到天上,两声爆炸声传来。这两个死灵士兵的身躯一瞬间化成了四外飞扬的青白烟雾,两具已经被打成碎片的白骨沉重地落到地上。就在卓东亭准备向第四个死灵战士发起进攻的时候,斜刺里一个死灵战士猛地扑到他的马前,将一把雪亮的战刀笔直地插入他的爱马的胸膛。这个死灵战士随即被他的战马踏成了碎片,但是这匹初上战场的战马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牠绝望地哀鸣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身子打了一个凶狠的飞旋,将卓东亭的身子高高抛到空中。当他重重落在地上的时候,十几个死灵士兵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想要将他乱刃分尸。
生死关头,卓东亭一挺火焰叉,在地上飞快地划了一个圆圈,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死灵士兵扫倒在地。随着他们身躯着地,跟随在他们身后死灵们也受不住脚步,纷纷跌倒在地。趁着这个机会,他飞身跳出了战圈,抖手一叉,将追得最紧的一名死灵战士挑翻在地,朝着东北联盟其他士兵所在的方向奔去。
在他的周围不停传来东北士兵凄厉的惨叫声,死灵士兵悍不畏死的恶战令本来心存死志的东北士兵们的意志发生了可怕的动摇,他们下意识地胡乱挥舞着兵器,奋力将恶狠狠地扑过来的死灵士兵逼退,但是他们的攻势已经开始迟滞起来,失去了刚开始的凌厉摄人。
“大家打起精神来!别让神族人小看了我们东北男儿!”卓天越响亮的号令声从战场深处传来。东北士兵们响亮的回应声令卓东亭精神一振。他凶悍地大喝一声,将一个想要夺走他兵刃的死灵士兵掀翻在地,接着用火焰叉在他胸口刺了三个透明窟窿。这个死灵士兵刺耳大叫一声,化成了青烟白骨。就在他把另一个死灵战士的头颅用叉柄敲飞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父亲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数十个东北士兵放声大叫道:“保护卓帅,保护卓帅!”
卓东亭的心猛地一沉,他疯狂地大叫一声,舞动火焰叉在拥挤的沙场上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卓天越所在的方向急奔而去。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几溜汗水肆无忌惮地顺着他的额头留了下来,渗进了他的眼睛。他感到浑身燥热,双目针刺一般疼痛,周围的一切变成了模糊一片。在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浑身浴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的样子。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好像要跳出腔子,那种沉重的焦虑和不安令他几乎想要发狂。
他用火焰叉将挡在面前的最后一个死灵士兵挑上了天空,扯开嗓子大喊道:“爹爹,你还好吗?”
“少帅!”周围的东北士兵看到卓东亭马上如释重负地欢叫道。
“我没事,东亭,不要管我,继续作战!”卓天越颤抖的声音从一众东北士卒的背后传来。
“爹爹!”卓东亭拨开众人,来到父亲身边。只见卓天越浑身上下已经披满了斑驳的鲜血,他的长矛已经被丢在地上,右手只握着一把修长的单手剑,他的左手紧紧地按在胸腹之间,暗红色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掌缝隙缓缓流下。
“爹爹,你你伤得很重!”卓东亭急切地说。
“别管我,马上接替我指挥作战,我们的军队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不要这么轻易就被死灵军队击垮,振作起来,儿子!”卓天越断断续续地说。
“是!爹爹!”卓东亭大声应道,高高举起手中的火焰叉,大声号令道“所有人向我靠近,组成尖刀阵形,我们向里冲!”
被死灵军队海潮般的大军冲击得七零八落的东北军士兵听到少帅的呼唤,无不拼命朝着他的方向移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卓东亭身边已经聚集了数千士兵,他率领着这些战士组成了紧密的冲阵,在海洋一般浩瀚的死灵大军汪洋里拼命挣扎搏斗,将一批又一批的死灵战士变成了无用的白骨和青烟。但是他身边的战友也越来越少,一个接一个地被凶悍的死灵士兵夺去了生命。整整二十万东北战士在死灵军团的战阵中只掀起了一个不急不徐的浪头,就开始陷入了毫无希望的死斗。
卓东亭只感到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消散,手中火焰叉的重量越来越令他难以承受,终于他绝望地叹了口气,将火焰叉丢弃在地上,从腰中抽出防身的佩刀,准备作最后的殊死搏斗。就在这个时候,两声清脆的号炮声从远处的西南蛮荒联军大营处响起。两朵久违了的杏黄色礼花仿佛两只快乐的黄鹂鸟欢叫着飞上了洁净无云的碧空。
“少帅,那是联军的出战炮,他们竟然出兵了!”卓东亭身边的一位士官兴奋地叫道。
“我以为经过昨天,他们不可能再和死灵军团作战了,没想到”另一位士官激动地说。
卓东亭此时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他希望西南蛮荒联军出战,这样能够把他们救出困境。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为那些亲人朋友就在敌人阵营中的联军战士担心,如果再次作战的话,他们是否忍心和昔日的战友兵戎相见?若他们真的忍得下心来,那又将是一场令人不忍目睹的人间惨剧,如果他们始终硬不起心肠,等待他们的就是血腥无情的屠戮。但是,等到他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西南联军站在冲锋阵形前列的士兵时,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一时之间几乎不知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