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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中年汉子道:“这么说,尊驾不是要到‘西淀湖’去?”
李燕豪道:“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左边那中年汉子道:“不是最好,要是的话,我劝尊驾就此回头!”
李燕豪道:“怎么,‘西淀湖’不能去么?”
左边那中年汉子道:“‘西淀湖’已被列为禁区,严禁闲杂人等进出。”
李燕豪这:“是谁把‘西淀湖’列为禁区的?”
左边中年汉子道:“这个你就不必管了,反正是有人把它列为禁区就是。”
李燕豪冷笑一声道:“巧了,我今天非到‘西淀湖’去不可。”
右边那中年汉子手抚刀柄,突然暴喝说道:“姓李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燕豪目光一凝道:“怎么,你认得我?”
右边那中年汉子冷笑说道:“对你是久仰了,我们奉命截你,他人的闲事少管,以往的本帮不为己甚”
李燕豪截口说道:“你们一厢情愿,我可饶不了‘三青帮’。”
左边那中年汉子道:“姓李的,本帮是一番好意,见着了棺材才流泪,那可就迟了。”
李燕豪道:“我这个人天生的死心眼儿,既然管了我就要管到底,既然来了也绝没回头的道理,我找你们有份量的说话,给我带路吧。”拉着坐骑往前行去。
右边那中年汉子冷笑说道:“既然你愿意那就怪不得谁了。”
“铮!”地一声雁翎刀出鞘,跨步欺前,一抡掌中雁翎刀,当头就砍。
李鸾在马上惊声叫道:“大哥小心!”
李燕豪松了-绳,马鞭交在右手,跨步一闪,雁翎刀由胸前砍下,他右手抖鞭“刷”地一声正抖在那汉子右腕上,那汉子大叫一声丢刀抱腕,李燕豪扬手又是一鞭,那汉子脸上添了血红一条,往后就倒,砰然一声摔个结实。
李燕豪淡然说道:“给我带路,听见了么?”
另一汉子勃然色变,抽刀要上,突然,两个老头儿之中那居左的一个,轻轻地哼了一声,那汉子立即收势退后。旋听那居左老头儿冰冷说道:“回来。”
那倒在地上的中年汉子一骨碌爬起,退了回去。
右边老头儿目光一凝,犀利夺人,望着李燕豪缓缓说道:“你今天一定要到‘西淀湖’去不可?”
李燕豪道:“不错。”
居左老头儿道:“好,只要能闯过我两个这一关,我两个给你带路。”
李燕豪冷冷一笑道:“好啊!”左手拉起坐骑走了过去。
两个老头儿垂手站在路中,没动。
李鸾在马上低低说道:“大哥,留神啊,这两个老东西不好斗!”
右边那老头儿往马上冷冷扫了一眼道:“小子,这是你的媳妇儿了,有这么一个标致媳妇儿你还往枉死城闯,真够聪明的。”
凡听李鸾在马上轻轻啐了一声。李燕豪脸上一热,没说话。
“小子,你聋了?”那右边老头儿又开了口:“你要是死了,你这标致的媳妇儿留给谁呀。”
李燕豪松了缰绳,跨步欺到,马鞭一抖,直向右边老头儿脸上抽去。
右边老头儿只觉眼前一花,人已到了跟前,他吃了一惊,微退一步冷笑说道:“小子,你这一套在我这儿用不上。”他抬手要抓李燕豪马鞭。
李燕豪冷笑说道:“试试看再说。”马鞭一落,向着对方小肚子点去。
左边老头儿站在那儿一动没动,先似料准了李燕豪这后生小子不是对手。
右边老头儿身手不弱,身躯一转,到了李燕豪后边,右掌砍李燕豪左臂,左掌猛向李燕豪右肋击去,应变相当快,一招两式,也相当不俗。
李燕豪没躲没闪,砰然两声,左肋,右臂同时中了一下,可是他竟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右边的老头儿感觉不同了,他左掌像拍在一堆棉花上,左掌像砍在一根铁柱上,心神震动刚一怔。
李燕豪左手垂鞭握拳,一拳正捣在他心口上,一声闷哼,一口鲜血,右边老头儿倒了下去,没再动。
左边老头儿大惊失色,闪身扑了过来,可是他跟右边老头儿一样,没过三招让李燕豪一鞭点在小肚子上,他脸色发白蹲了下去,头上直冒汗珠。
那两个中年汉子一见不好,撒腿要跑。
李燕豪陡然一声冷喝:“站住。”那两个还真听话,硬没敢动。
李燕豪马鞭一指道:“背起他两个,给我带路。”
那两个没敢迟疑,过来背起了两个老头儿,心惊胆战地往前行去。
李燕豪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李鸾在他背后喜孜孜地道:“大哥,你本事好大啊,年轻轻的,是怎么学的啊!”李燕豪笑了笑,没说话。
只听李鸾又道:“大哥,他说我是你的媳妇,你不恼么?”
李燕豪脸上一红道:“小妹可别在意。”
李鸾道:“我不会在意的,要真能跟了大哥,那是我的福气。”
李燕豪忙道:“小妹,你怎么好”“大哥,”李鸾道:“我说的是实话,我是个江湖卖解的女子,没爹没娘没亲人,到哪儿都受人欺负,眼前连吃口饭都成问题,要能跟大哥你这么个英雄,不是我的福气么?”
李燕豪刚要说话,李鸾她跟着又是一句:“大哥,你要不要我,做饭,洗衣裳,我什么都会。”
李燕豪没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听李鸾幽幽说道:“我就知这没这福气。”
李燕豪苦笑说道:“小妹,这是什么时候”
李鸾道:“那等事完了再说,好么?”这叫李燕豪怎么回答。
他这里正感难以作答,只见前面一片树林内转出个人来,中等身材,一袭青衫,赫然是陈慕南。
李燕豪一怔,趁势说道:“小妹,又有人拦路了。”李鸾问了一声“谁”偏头向前望去。
两个中年汉子一见陈慕南,立即加快步履走了过去。
陈慕南抬手拦庄了他们,容待李燕豪坐骑行近,一抱拳,含笑说道:“在下陈慕南,忝为‘三青帮’右护法。请阁下高抬贵手,放敝帮这两位堂主回去疗伤可好。”
李燕豪碍于情面,也知道陈慕南此时不便说话,当下说道:“既然是右护法在此,我岂敢不卖这个面子。”
陈慕南又一抱拳道:“多谢了。”向着两名中年汉子一摆手道:“把两位堂主送到内堂去。”
两名中年汉子应声飞步而去。
李燕豪翻身下马,叫道:“二师兄。”
陈慕南跨前一步,换上一脸惊急神色道:“兄弟,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李燕豪道:“蒙二师兄指点,我到‘洛阳’分坛去过了,可是盖明的家小早我一步移走了。”
陈慕南道:“我知道,兄弟走迟了一步,盖明的家小前两天刚到总坛,兄弟,这样好么,我想办法把盖明的家小放回去,你赶快离开这儿。”
李燕豪道:“二师兄的好意我感激,只是我若就此回头,岂不是让二师兄难以交待?”
陈慕南道:“那你就别管了,我自有说辞,自有办法应付,兄弟,快走吧,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
陈慕南接着说道:“兄弟,忘了黄河上我跟你说的话了,‘三青帮’实力雄厚,牢不可破,不是一两个人能对付的,我说不该说的话,兄弟要来等日后多召集有志之士再来。”
李燕豪目光一凝,道:“我问二师兄一句,‘三青帮’吃的可是官粮拿的可是官俸?”
陈慕南神情一震,道:“兄弟,你,你知道了”
李燕豪道:“二师兄的这个面子我不能不卖,我现在就走,可是在这儿我要说一句话,我绝不容‘三青帮’存在”蓦地一声尖锐的哨子响传了过来。
陈慕南脸色一变,叹道:“来不及了,兄弟,接住。”抖手一掌攻了过来。
李燕豪何等聪明个人?焉有不明白的道理,当即旋掌一迎,他这一掌只用了四五成功力,可是陈慕南南趁势踉跄着退了出去。
就在这时候,一声暴喝传了过来:“二弟后退,让我来!”
人影连闪,一个连一个地射落近前,算算共有十个之多,为首一人浓眉大眼,身材魁伟,穿身黑衣,满脸凶恶像,正是当日“泰山”“玉皇观”里那位大师兄魏豪,也就是现在“三青帮”的左护法。
魏豪身后,是个俊秀年轻人,这个人李燕豪也见过,当日黄河岸跟陈慕南见面的时候,他就紧随在陈慕南的身后,魏豪的徒弟裴文。
最后,一字排列着八名高矮胖瘦不等的老头儿,一个个眼神十足,都是好手,在盖铁腿家碰见的那个“袁老”也在里头。
陈慕南脸色变了一变,向着魏豪微微躬了躬身:“大师兄!”
魏豪大刺刺的一摆手,如炯目光一凝,望着李燕豪,忽地,他一怔,道:“咱们以前见过么?”
陈慕南道:“大师兄忘了,‘泰山’‘玉皇观’”
魏豪两眼猛地一睁“哦”地一声道:“是那小子呀?小子,当日你一付土像,今天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来找‘三青帮’的麻烦,”
李燕豪淡淡说道:“‘三青帮’的所作所为,神人共愤,不能怪我找麻烦!”
魏豪一阵冷笑道:“想当初你偷偷的溜下了‘玉皇观’,我正愁找你不着,没想到今天你自动送上门来。看刚才你震退我二师弟那一掌,想必这多年来你学着工夫了,是不是?”
李燕豪道:“不错,我学着真工夫了。”
魏豪冷笑说道:“士别三日,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啊”抬眼望向马上李鸾道:“小子,这个花不溜丢的美娇娘,是你的什么人呀?”
李燕豪还没开口,李鸾已说了话:“你问我呀,他是我的当家的,你说我是他的什么人?”
“哎呀!”魏豪叫了一声,偏着头上下一打量李鸾,道:“小子好福气,好造化,几年不见没想到你能弄了这么一个花不溜丢的小媳妇儿,我这做师兄的自叹不如,自叹不如”顿了顿,接道:“不管怎么说,咱们总是师兄弟一场,应该先跟我这个师兄的亲热亲热。”说着,他带邪笑,迈步逼了过来。
陈慕南面泛异色,口齿启动了一下,可是没说话。
只听李鸾在马上说道:“大哥,你怎么有这么一个大马猴似的师兄啊?”
魏豪脸色一变,嘿嘿笑道:“弟妹那张小嘴儿好不厉害,待会儿我得好好儿拧上一拧!”说话间他已然逼近。
李燕豪马鞭一横道:“你站住!”
魏豪两眼一眯,道:“怎么了?吃味儿了,小子,别不知好歹,也许这是你唯一能离开西淀的机会,把鞭子拿开。”伸手往马鞭上抓去。
李燕豪马鞭一偏,扬手抽了过去,直取魏豪的脸。
魏豪反应快,身手也不赖,他连忙闪身后躲,躲是躲开了,可是那鞭风扫得他脸上生疼。
他暗暗一懔,又往后退了两步,道:“好身手,好工夫,真是戴着木头眼镜儿,我瞧不透你啊,过来两个!”他抬手往后一招,两个老头儿纵了上来。
魏豪望着李燕豪缓缓说道:“你两个把这个小子给我收拾了!”那两个老头儿答应一声。迈步就要迈过去。
陈慕南突然说道:“大师兄,多少年不见了,让我跟咱们这位师弟亲热亲热。”
话落人动,扑向了李燕豪,背着魏豪的时候,他向李燕豪递过一个眼色。
李燕豪一时没弄懂他是什么意思,抬手迎了上去。
这时候魏豪又开了口:“你两个去把马上那小娘们儿给我弄下来,小心点儿,别碰着她哪儿,瞧她皮肉怪嫩的。”两个老头儿答应一声扑向那匹马。
李燕豪刹时明白了,敢情魏豪是想先绊住自己,然后再对付李鸾,就是让他没个分身的机会。
李燕豪本就对魏豪没好感,如今更是火冒?他一掌逼退陈慕南,就要截那两个老头儿。
陈慕南拧身又攻了上来,又递过了一个眼色,同时一只右腕脉又递到了李燕豪面前。
李燕豪明白了,陈慕南的意思是让他制住他,以他作胁,这样不但可以阻住那两个老头儿,而且还可以脱身。
岂料,李燕豪一身傲骨,不愿领这个情,也不愿给这位好心的二师兄惹麻烦。
他一旋身躲了开去,同时抖出马鞭,马鞭抖处,叫声倏起,两个老头儿捂脸暴退,血从指头缝里渗了出来。
陈慕南怔了一怔,暗一咬牙,就待再扑。
魏豪那里已铁青着脸暴喝说道:“二师弟,回来。”陈慕南真有他的,立即纵身飘退。
魏豪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道:“你是怎么搞的,学了这么多年功夫,连这小子都收拾不下。”陈慕南面泛愧色,低下了头。
李燕豪道:“你何不自己试试看?”
魏豪狞笑一声道:“我早就有这意思。”往后一招,裴文把陵里抱着的革囊双手递了过去。
魏豪接过革囊一抖,革囊落了地,他手里多了一把厚背砍山刀,把刀往身上一横,他冷冷说道:“小子,亮你的兵刃!”
李燕豪道:“我就用这根马鞭,领教你的刀法。”
陈慕南一惊,忙递眼色。
李燕豪他看见了,可是他装作没看见。
魏豪脸色一变,哼哼一阵狞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鞭上有什么惊人的绝艺?”话落,手动,砍山刀横里扫出,带着一阵强劲的刀风向着李燕豪拦腰袭到。
怪不得陈慕南惊慌递眼色,魏豪在刀上的造诣果然不凡。
李燕豪心里明白,魏豪臂力过人,这柄砍山刀既厚又重,自己手里没兵刃,凭这根马鞭拚斗,那是会吃亏的。
当下他不闪不躲,容得砍山刀近身,马鞭一扬,闪电一般点向魏豪持刀小臂。
他这鞭攻的是魏豪所必救,如若不闪不躲,被马鞭点中,这条胳膊非废不可。
魏豪果然不含糊,只见他掌中刀一偏,变扫为点,那犀利的刀尖直向李燕豪当胸点去。
李燕豪不敢以那纯皮的马鞭硬碰,闪身要躲。魏豪掌中砍山刀一沉,忽然从上斜劈而下,李燕豪没来得及躲,只听“噗”地一声,左裤腿儿被魏豪的砍山刀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砍山刀重而锋利,只挨上一点绝不只伤皮肉,再差分毫李燕豪这条左腿就要毁在魏豪手里了。
陈慕南脸色一变。李鸾掩口就是一声惊叫。
魏豪笑了,是狞笑:“弟妹,吓着你了吧,心直跳是不?这小子不过如此。
从今儿个起,你跟我吧,包你有说不尽的好处!“他得理不让人,砍山刀一挥又攻了上去。
李燕豪双眉梢儿扬得老高,马鞭挥起,一连三鞭攻了出去,这三鞭威力又自不同,鞭影飞舞,忽忽作响,不但立即封闭了魏豪的攻势,而且把魏豪逼退了三步。
陈慕南吁了一口气,他明白,他这位师弟绝不是不行。
魏豪脸上变了色,大喝一声,砍山刀幻起满天刀影,带著令人窒息的刀风又攻了上去。
魏豪在刀上的造诣的确不凡,对李燕豪来说,算得上一个对手,难怪他能当上‘三青帮’的左护法,他这柄砍山刀怕伤过不少的侠义英雄。
李燕豪又挥出了三鞭,逼得魏豪手上一滞,第四鞭带着异啸攻向魏豪下盘。
魏豪冷笑一声,沉刀斜斜削了下去,这一刀含着变化,不但截鞭而且暗指李燕豪的右臂。
李燕豪也冷笑一声,掌中马鞭忽然扬起,灵蛇一般向着魏豪胸口点去,魏豪没来得及回刀,被点个正着,他像被人打了一拳。闷哼一声,踉跄而退,砍山刀往地上一挥,他总算没倒下去。
然而,李燕豪马鞭跟着递到,一下抵在他喉结上,软软的一根马鞭,挺得笔直,如同铁棒一般。
魏豪大吃一惊,强提一口气要拔刀,同时脚下后移要退。
李燕豪冷然说道:“动一动我就戳穿你的脖子!”
这话,在场任何一个人都相信李燕豪做得到,一根马鞭到了他手里,那能洞金穿玉,就别说魏豪一般肉做的脖子了。
魏豪脸煞白,人发抖,可是他硬没敢动。
陈慕南跨步而至,道:“兄弟,不管怎么说,咱们师兄弟一场”
李燕豪也会装着,没看他一眼,望着魏豪冷然说:“把刀放了!”魏豪没动。
陈慕南道:“兄弟”
李燕豪冷然说道:“放手!”马鞭往前一送,魏豪的头往上迎起。
陈慕南伸手把魏豪的砍山刀接了过来,道:“兄弟,大师兄已经把刀放了!”
李燕豪道:“我要到你们总坛去,你们哪个给我带路?”
陈慕南忙道:“兄弟,你这是何必”
李燕豪道:“我叫你们给我带路!”
陈慕南皱了皱眉,道:“好,好,好,带路,带路。”转身一挥手,喝道:“带路!”八名老头儿,两个满脸是血,一声没吭转身走去。
李燕豪马鞭一拨把魏豪拨转了过去,然后把马鞭抵在魏豪后心上,道:“你走在我前头,敢有一点异动,我就戳穿了你,你要不信尽可以试试,走!”
马鞭往前一送,魏豪不得不迈了步,只听他道:“小子,你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
李燕豪道:“还没到时候,到了时候你以为我会对你客气,你这种人多一个是祸害。”
魏豪狞笑道:“只进了‘三青帮’总坛,你就得陪我一块儿躺下。”
李燕豪道:“到时候再说吧,怕,我也就不来了。”
没多久“西淀湖”已呈现眼前,碧波百顷,应该是个打渔的好所在,可是偌大一个“西淀湖”湖面上,却看不见一点帆影,一艘渔舟。
“西淀湖”边,散布着十几间民房,离这十几家民房不远处,有一片大宅院,朱门红墙,相当气派,像是“西淀湖”边的大户,唯一的大户。
可是李燕豪看得清楚,进出那十几家民房的,全是“三青帮”的徒众,而且那大宅院门口,也站着几个腰佩雁翎刀的“三青帮‘徒众,他明白,这碧波百顷的”西淀湖“,全是”三青帮“的了。
其实那也容易,只消一纸公文,住在这儿的百姓,就得乖乖搬走。
一个汉子转身进了大宅院。
任何人都明白,他报信儿去了。
果然,就在一行人离大宅院不远的时候,大宅院里一左一右缓步走出两个人来,是一男一女。
男的,很年轻,一身华服,长得也相当俊,赫然是当日那济南少年黎玉。
走在黎玉右边的,是个美艳而带着几分妖媚的女子。穿着,服饰也相当讲究,看上去比黎玉大了不少,可是由于她皮白肉嫩人长得好,不仔细看倒看不出你年纪怎么大。
这个女的,李燕豪看上去颇觉面善,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他两个一出来,所有的“三青帮”徒众一起谨躬下身去,连那八个老头儿也不例外。
陈慕南更抢近一步躬身说道:“见过帮主跟夫人!”
黎玉含笑摆手,道:“二师兄少礼,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燕豪这里怔住了,黎玉竟真的会是“三青帮”的帮主,那个年纪比他大的,竟会是帮主夫人!
只听那美妇人道:“真是,这还用问么?人家找上门来了。”
魏豪认为这是机会,要跑,可是他脚下刚动,只觉后心上像中了一记千斤杵,一口鲜血喷出去,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青帮”的人脸上都变了色,连陈慕南也不例外。
可是那美妇人只皱了皱眉道:“这人年纪轻轻的,手下怎么这么狠?”
黎玉扬了眉,目光刚凝,他忽地一怔:“你”陈慕南道:“禀帮主,此人也在‘玉皇观’里待过!”
黎玉眼睁大了,道:“是你,是你,你是谭秀”
李燕豪道:“难得帮主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关帝庙里你还帮过我的忙呢!”
黎玉马上是一付惊喜笑脸,纵身掠了过来,近前就要抓李燕豪的手,李燕豪退了一步?马鞭一横道::“黎帮主,如今你身份不同,咱们的立场也不同了。”
黎玉呆了一呆道:“谭大哥,我没有一点敌意!”的确,他脸上没有一点敌意。
李燕豪道:“帮主念旧,我感激,可是我是怀着敌意来的。”
黎玉道:“我知道,那不要紧,别的咱们暂时撇开,咱们叙叙,好么。”
李燕豪道:“有这个必要么?”
黎玉道:“怎么没有,你不知道我多想你,我找了你不少年了,怎么也找不着你,在关帝庙里你帮过我的忙,不是你我上不了泰山,不是你我没有今天,我怎么能跟你为敌?”
人家念旧,也一片真诚,显得李燕豪多小气。
李燕豪心念转动,道:“我是为朋友而来,帮主真要念旧,请把盖明的家小放了。”
黎玉呆了一呆道:“原来你是那容易,放,放,这就放,我不知道盖明是大哥的朋友,要知道我早就放他的家小了”当即转过脸去道:“二师兄辛苦一趟。”
陈慕南迟疑了一下道:“帮主”
黎玉摆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二师兄快去吧。”
陈慕南看了李燕豪一眼,转身往大宅院行去。
黎玉转回头来道:“行了吧?谭大哥。”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垂下了马鞭道:“谢谢帮主了。”
“大哥这是什么话,”黎玉上前一把抓住了李燕豪的手,他的手是那么轻,那么软,没一点敌意,反之热诚让人感动:“大哥,我终于找着你了,说什么我得好好谢谢你,走,咱们里头叙叙去,先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拉着李燕豪就要走,突然想起马上还有个人,一抬头,道:“大哥,这位是”
李燕豪还没开口,李鸾又说了话:“兄弟,咱们以前没见过,可是我常听他说起你”黎玉道:“是大嫂?”
李燕豪刚要否认,李鸾已含笑点头道:“不敢当,兄弟。”
黎玉两眼一睁,叫道:“大哥,你是什么时候讨的嫂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恭喜了,大哥”一招手道:“来个人把马牵走!”他殷勤而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李鸾下了马。
李鸾落落大方,含笑称谢,可苦了李燕豪,他怎么好再否认,要否认,那不是让李鸾受窘么?
这时候,那美妇人扭着腰肢走了过来。一双似乎永远带着媚意的目光,从李鸾脸上掠过,停留在李燕豪脸上:“阿玉,你说他就是进过‘玉皇观’那小伙子么?”
黎玉道:“是啊!这就是我那位谭大哥啊!”美妇人上下打量了李燕豪一眼,道:“更俊了,也老练多了。”这位怎么这么说话。
李燕豪有点那个,可是碍着黎玉,他不便说什么。
李鸾看了美妇人两眼。
黎玉何等聪明个人?马上就觉察了,笑着说道:“大哥不认得了么?‘玉皇观’里的那位仙姑。”
经此一点,李燕豪马上想起来了,怪不得那么面善,原来是她,当初她是一身道装。如今却是这么一付打扮,难怪李燕豪没认出来她来。
按说,她应该是黎玉的长辈,如今他却成了黎玉枕边人,而且显然也还了俗,同时她成了魏豪跟陈慕慕南的弟妹了,好一笔烂帐。
李燕豪怔了半天,却只有这么说:“我都不敢认了!”
“可不,”美妇人笑吟吟地,一点也不在乎,道:“那时候我是个三清弟子出家人,现在不但还了俗,而且还是这么一身打扮,难怪你认不出来。”
李鸾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
黎玉道:“没想到吧,大哥?”
他说话的神态,多少带点得意。
李燕豪道:“没想到,真没想到。”
四个人往大宅院里走,黎玉对地上昏死过去的魏豪,跟那满脸是血的两个老头儿,看也没看一眼。
也不知道是碍着李燕豪,他不便怎么表示,还是根本就毫不关心。
进了两扇朱红大门一看,好大的一个院子,前院待客,后院内宅,后院里种着不少树,那枝叶之中,露出几角飞檐狼牙,看来黎玉不但贵为帮主,而且也很懂得享受。
刚到前院,陈慕南迎面走了过来,欠个身道:“帮主,盖明家小已经送走了。”
帮主道:“辛苦二师兄了,一块儿聊聊去吧!”
陈慕南道:“谢谢帮主,不了,我还要到外头料理一下去!”
黎玉道:“那么就麻烦二师兄一下,传话厨房做几个菜送到后头去。”陈慕南答应一声,走了。
李燕豪忙道:“帮主,我坐一会就走。”
黎玉道:“大哥这是什么话,跟我还客气,咱们是兄弟,这儿也就是大哥的家,少说也得盘桓个三五天。”
“是啊!”美妇人道:“阿玉他找你找了多少年了,难得今儿个碰在了一块儿,说什么也得多聚聚,怎么能来了就走啊!”夫妇俩热诚待人,把李燕豪当成了亲大哥,说着,拉着,硬把李燕豪拉进了后院。
进了后院再看,后院里林木森森,亭、台、楼、榭,一应俱全,黎玉让客让进了水榭。
刚落座,四名青衣婢送来了香茗,放下茶后,又一个个退了出去,黎玉含笑问道:“大哥看我这儿怎么样?”
李燕豪由衷地道:“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虽王侯之家,也不过如此。”
黎玉道:“真的么?大哥。”
李燕豪道:“帮主该知道,我向来不惯虚辞。”
黎玉眉锋一皱道:“大哥,改改称呼好么,左一声帮主,右一声帮主的,听得我混身不舒服,我是‘三青帮’的帮主,又不是大哥的帮主。”李燕豪笑了笑,没说话。
美妇人流波美目一转,道:“我看他叫你大哥,你干脆叫他一声兄弟得了。”
李燕豪仍没说话。
黎玉突然含笑拿起了面前茶杯,道:“大哥尝尝,这茶叶我是托人从京里弄来的。”
李燕豪刚要去拿茶杯,李鸾在旁说道:“多少年了,他从来就不喝茶。”
黎玉含笑叫了一声“大嫂”然后说道:“三青帮所作所为,我自己清楚,可是大哥毕竟是我的大哥,就是大哥要挑我‘三青帮’的总坛,他仍是我的大哥。”
李鸾笑笑说道:“兄弟你误会了。”她拿起茶杯浅浅尝了一口。
黎玉笑了,笑得很不自在:“大嫂,是我失言!”
李燕豪倒着觉得有点过意不去,道:“我的确没喝茶的习惯,白开水喝惯了,可是兄弟这珍品我得尝一尝。”说着,他也端起了茶杯浅尝了一口,一点头道:“的确,入口生香,不同凡响。”
黎玉笑得更不自在了。
只听美妇人道:“谭大哥这几年来,在哪儿得意呀?”好个贤内助。
李燕豪道:“还不是江湖上到处走走,贤伉俪该知道,江湖人能做什么?”
美妇人道:“那可不然哪,我看谭大哥可是个大材。”
李燕豪笑笑说道:“夸奖了。”
黎玉忽然问道:“大哥这身工夫,哪儿学来的,大哥当年离开‘玉皇观’后有什么奇遇么?”
李燕豪摇头说道:“谈不上什么奇遇,我碰上了个出家人,跟他老人家跟了几年。”
黎玉道:“出家人?必然是位奇人?”
美妇人道:“当世的奇人异土我都知道,但不知谭大哥说的是哪一位?”
李燕豪道:“他老人家自号痴和尚。”
“痴和尚?”美妇人眉锋微皱,沉吟说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抬眼问道:“这位大和尚在何处修真?”
李燕豪道:“他老人家闲云野鹤,没一定的居处。”
美妇人已然皱起了眉锋,又微微皱了一下。
这时候步履响动,到了水榭之外,随听一人恭声说道:“属下请示,酒菜什么时候送来?”
黎玉忙道:“做好了现在就送进来。”那人恭应一声而去。
转眼间步履声又起,刚才那四名青衣婢送进了酒菜,精美几样,酒壶、酒杯、筷子,全是银的,够豪华,够气派。
银筷子有一宗好处,有毒的东西绝难以遁形。
李鸾有意无意地向桌上看了一眼。
黎玉含笑说道:“匆忙之间没什么好的给大哥大嫂下酒,一壶水酒,几样小菜,不成敬意。”
李鸾道:“兄弟别客气了,自己人又不是做客。”
李鸾出身江湖卖解女,居然这么善于应付,难得。
黎玉笑着拿起酒壶-了四杯,然后他举起酒杯:“多少年了,总算让我如愿以偿地碰上了大哥,更让人高兴的是大哥给我讨了个大嫂,我心里的高兴跟一家人没两样,我两个敬大哥大嫂一杯,就算向大哥大嫂道喜。”这一杯李燕豪跟李鸾无论如何要喝的。
李鸾脸上挂着笑,很动人。
李燕豪却是苦在心头。
酒过三巡,李燕豪放下了筷子,美妇人却早他一步开了口:“谭大哥现在是个有家的人了,将来免不了生儿育女的,有家的人跟单身汉不同,你有什么打算么?”
李燕豪道:“学了这一身本事,不敢辜负,总得趁年纪还轻多做点事。”
美妇人道:“谭大哥还打算在江湖上待?”
李燕豪道:“江湖人总是离不开江湖的!”
美妇人道:“那可不一定,像我们俩,不就等于一半儿跨出江湖了么?”
李燕豪道:“我不惯这种生活!”
黎玉道:“我知道大哥的为人,三青帮这种作为,绝请不到大哥的。”
李燕豪脸色一庄道:“兄弟,你既然谈到这件事了,我要藉这机会劝你两句,兄弟应该不会怪我交浅言深。”
黎玉忙道:“那怎么会,大哥有什么教言尽管说就是。”
李燕豪道:“创帮立派,那是个人的志趣,无可厚非,可是‘三青帮’的作为,兄弟你应该清楚得很”
黎玉还没有开口,美妇人却说了话:“谭大哥不知道,‘三青帮’的所作所为,都是不得已”
李燕豪道:“难道有什么人在后头逼着兄弟这么做不成?”
黎玉道:“那倒不是,只是”
李燕豪道:“兄弟,我听说‘三青帮’吃的是官粮拿的是官俸。”
美妇人脸色一变道:“谭大哥是听谁说的?”
李鸾道:“‘三青帮’的事,我知道得很清楚!”
美妇人投过异样一瞥,道:“原来是大嫂”
黎玉此刻已趋于平静,道:“既然大哥已经知道了,那就好说话了,我不敢瞒大哥,‘三青帮’初创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可是当时帮里的情形很窘,可巧这时候官家有人来跟我接头,他们说只要我答应他们一个条件,之后‘三青帮’的粮饷一律由官家发给,他们的一个条件是‘三青帮’听官家的,我想想听他们的也出不了什么大错,于是我就点了头,谁知道他们竟把‘三青帮’当成了一个清除异己的机关”
李燕豪道:“兄弟总算已经知道了。”
黎玉苦笑,说道:“我知道了,大哥,可是我也身不由己了。”
李燕豪道:“兄弟这话何指?”
黎玉吸了一口气道:“大哥知道我在济南有个算不错的家”
李燕豪心头一震道:“兄弟的家让他们抓在手里了?”
黎玉点了点头道:“是的,大哥,上上下下,一家十几口,别人我可以不顾,可是两位老人家”双眉一扬,住口不言。
李燕豪道:“原来兄弟有这么个难处”
美妇人道:“谭大哥你要体谅。”
李燕豪目光一凝,望着黎玉道:“兄弟可知道家里的人现在什么地方?”
黎玉摇头说道:“不知道,天下都是他们的,何处不能藏人?”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兄弟,要是能把家里的人,从他们手里要出来”
黎玉两眼一睁道:“大哥的意思是”
李燕豪道:“承兄弟你把我当大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你长此这么下去。”
黎玉道:“大哥好意我感激,可是不容易。”
李燕豪道:“那你就不必管了,只问兄弟你愿不愿意?”
黎玉道:“我当然愿意,那还有不愿意的。”
李燕豪一点头道:“那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兄弟你告诉我,当初跟兄弟你接头的那个人是谁?”
黎玉摇头说道:“那个人机警得很,穿一身便服,只说是京里来的,姓胡,别的什么也不肯露,可是我知道,连他那个姓怕都是假的。”
李燕豪道:“他既然是官家派来的,总该有个凭据吧。”
黎玉摇头说道:“没见他拿什么凭据,我也没要,我点了头之后第二天大批的粮饷就到了。”
李燕豪皱了眉,沉吟了一下道:“那么每次传话的是谁,哪儿来的?”
黎玉道:“大哥的意思我懂,那没用,每次都是用信鸽传来的,那封信下留写了个一笔的胡字,只有这么多。”
李燕豪眉锋皱深了三分,没说话。
李鸾突然说道:“那么,每个月的粮饷呢,是怎么个发给法?”
黎玉还没说话,美妇人已然开了口:“每个月的粮饷都是安牡县代发的,到时候只要派个人去领就行了,都是银票。”
李燕豪道:“那么到安牡县去找”
李鸾摇头说道:“没有用的,他们做事既然这么小心,恐怕连安牡县也不会知道那些银票是哪儿来的!”
美妇人道:“大嫂这话我有同感!”
李燕豪道:“这么说线索还真难找”
黎玉道:“我看大哥”
李燕豪摇头说道:“兄弟不用管了,我自会想办法的!”
美妇人道:“那就全仗大哥了。”
李燕豪道:“自己兄弟,说这个干什么,我有几件事要问问兄弟。”
黎玉忙道:“大哥,什么事?”
李燕豪道:“三青帮为什么用一颗念珠当表记。”
黎玉道:“这个不瞒大哥说,我也不清楚,这全是那个姓胡的意思。”
美妇人道:“是这样的,当初那个姓胡的跟阿玉谈妥条件之后,从怀里拿出一颗念珠给了阿玉,让阿玉以那种念珠做为‘三青帮’的表记,那姓胡的说,将来‘三青帮’的人在外头做事,身上只带着这颗念珠,官家便不会过问。”
李燕豪道:“这么说,兄弟并不知道那姓胡的为什么要‘三青帮’以这种念珠做为表记了。”
黎玉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大哥。”李燕豪沉吟着没说话。
美妇人道:“大哥问这,是不是有特别的原因?”
李燕豪道:“不瞒二位说,那种念珠是家师多年来唯一的信物。”
黎玉一怔道:“怎么说,大哥,这种念珠是那位老人家”
李燕豪探怀取出那颗念珠递了过去,道:“这是他老人家的信物,兄弟拿去看看。”
黎玉忙伸手接了过去,只一眼,立即叫道:“可不,无论大小,形式,质地,完全一样,丝毫不差,这,这怎么那么巧?”
美妇人向着黎玉伸出她那双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玉手:“给我看看!”黎玉把那颗念珠递了过去。
美妇人水葱般尖尖两指捏着那颗念珠,看了看之后,微一点头说道:“真的一点儿也不差,大哥是不是怀疑什么。”
李燕豪道:“这种念珠是老人家的唯一信物,而‘三青帮’弟兄人人身上有这么一颗念珠,武林中人会怎么样,这是显而易见的。”
黎玉道:“大哥怀疑那姓胡的是嫁祸?”
美妇人道:“不会吧,那姓胡的是官家人,那位老人家则是闲云野鹤般江湖奇人,两下里根本扯不上关系,以我看是巧合。”
李燕豪道:“但愿是巧合。”
美妇人把那颗念珠递给了黎玉,道:“我看准是巧合!”
黎玉恭恭敬敬地出双手把那颗念珠又递还了李燕豪,道:“大哥看怎么样?”
李燕豪道:“希望只是巧合。”黎玉没再说什么。
这一桌酒是喝到了日头偏西,做客人的倒没有怎么样,身为主人的黎玉却醉了,美妇人召来两名青衣婢把黎玉扶往了后头,黎玉一边走,嘴里还含含混混的叫大哥,酒后见真情,颇为感人。
美妇人陪着李燕豪跟李鸾到了她夫妇特意为李燕豪跟李鸾安排的住处,就在水榭后的那间精舍里。精舍面对碧水,后临绿荫,清幽而雅。
精舍里的摆设更不必说,无论是外面的小客厅,抑是或里头的卧房,都够豪华,够气派的。
尤其卧房里,金猊燃香,被翻红浪,牙床玉钩,珠幔高挂,绣花枕头一对,年轻夫妇住在这儿,那可有说不出的旖旎,十足的温柔乡。
李燕豪心里颇为感动,可也暗暗直皱眉。
安置好了这两位,美妇人挺动着腰肢走了。
美妇人走了之后,李燕豪面对这间卧房,眉锋皱深了三分。
李鸾走了过来,轻轻问道:“怎么了,大哥。”
李燕豪道:“小妹,你怎么好说咱们是”倏地住口不言。
李鸾却眨动着美目,问道:“我说咱们是什么呀,大哥!”
李燕豪道:“小妹,你这是何必,你看,现在人家只给咱们准备一间屋,怎么办?”
李鸾“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这个好解决,待会儿再说不迟,现在我要跟你谈些正经事,过来,坐下!”
拉着李燕豪到了床前,把李燕豪往床前椅子上一按,她自己挪身坐在了床沿上,目光一凝道:“大哥,你真要为那位黎兄弟奔波,去救他的家人去?”
李燕豪道:“自然是真的,怎么了?”
李鸾道:“你真相信他的话?”
李燕豪微愕说道:“小妹这话”
李鸾道:“大哥,你的所学可以称高绝,胸蕴也可以称极丰,可是你的经验,历练都不如我,我看这夫妇俩不简单,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险恶!你可要提防着点儿啊。”
李燕豪道:“小妹,黎玉这个人我清楚,他是个好人家的子弟”
“好人家的子弟?”李鸾冷笑一声道:“好人家并不一定出好子弟,我只不过刚认识他,可是我已经看出他这个人很聪明,但却浮而不实,邪而不正,别的不说,就拿他两个配成一对儿,我就觉得不大对,他那位夫人比他大得多,而且美艳之中带着妖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遂把玉皇观事告诉了李鸾。
李鸾静静听毕,悚然说道:“原来你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怪不得你明明姓李,他叫你谭大哥,怪不得‘三青帮’里会有你一位二师兄,这不就是了么,明明是师姑,曾几何时摇身一变成了他的枕边娇妻,这不是乱伦么,乱伦的人会是什么好人,大哥是个明白人,还用我多说,崆峒派的人我清楚,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大哥,我这双眼不会看错人的,除了你那位二师兄外,这儿没一个正经好人。”
这句话地算是说对了,李燕豪心里明白,同时他也想起了彭千里的话,彭千里说他跟黎玉不同,而且所以救他下泰山,就是因为玉皇观里的那些人,不是什么好来路。
他沉默了一下道:“小妹的意思是说,他的话不可信?”
李鸾道:“根本就是一搭一挡,满嘴里嚼舌头,不但不可信,而且还要防着点儿,我看他夫妇俩处处透着虚假。”李燕豪没说话。
李鸾道:“大哥,听我的话没错,你们男人家就是不肯听我们女人家的,其实女人家远比你们留心,要是你们肯听我们女人家的,准保你们个个能成大事,立大业。”
李燕豪道:“小妹,我没说不信!”
李鸾道:“大哥,让我跟着你是不会错的,你虽然够聪明,可是世故不深,心地太善,往往会吃大亏,有我跟着你,多少会替你拿个主意,瞧你,让人多不能放心。”
李燕豪心里陪暗一阵感动道:“谢谢你,小妹!”
“我不要你谢!”李鸾道:“你说我护着你,不该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俩认识也没多久,可是我把我当成了你的人,一颗心也就放在了你身上!”
李燕豪心头震动,忙道:“小妹”
“怎么了!”李鸾道:“我不该说么,我这个人心里就是藏不住话,也不愿忸怩作态假惺惺的,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是挺好的,为什么我不该说,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吧,没有我跟着你,你非吃亏不可,说不定连命都会糊里糊涂的丢在这儿。”
李燕豪道:“小妹,正如你所说,咱们认识还没多久,怎么好”“认识久了有什么用!”李鸾道:“老实告诉你吧,我有个亲戚,他有个儿子,我该叫他哥哥,两个人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他那二老都有意要我做他家的媳妇儿,他也百般讨好我,可是没用,我不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瞧见他就讨厌,所以我离开他家,一个人跑出来了。”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小妹你怎么不早说!”
李鸾道:“早说?我的爷,我怎么敢哪,我要早说了,你还肯让我跟着你么,别以为我是死皮赖脸,不知羞耻,我可是可是一片真心!”她低下了头,脸上红红的,十分动人!
李燕豪笑了,是苦笑,道:“万一让人家知道,我岂不成了拐子了!”
李鸾猛然抬头,脸上红晕未退,道:“拐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该跟谁还不知道?”
李燕豪道:“小妹,我是说拐诱良家”
“胡说!”李鸾道:“我没卖给他,姓的又不是他家的姓,凭什么说你诱拐我,到那儿说都一样,我自己愿意。”
李燕豪道:“小妹,咱们认识”
“又是认识。”李鸾道:“我刚才怎么说的?”
李燕豪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李鸾道:“不管你有什么事,我能吃苦,我能受累,我能冒风险,我愿意跟着你大哥,让我跟着你帮你,随时拿个主意不挺好么,你自己看看,你身边能没个人么,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李燕豪苦笑一声,没说话。
李鸾道:“大哥,我还要告诉你,那个三姑娘,她明明是来了‘西淀’,你听他俩提了么,她出来见你了么,我告诉你吧,那个三姑娘是官家的人,‘三青帮’的太上帮主!”
李燕豪两眼一睁道:“真的,小妹!”
李鸾道:“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俩,当然了,他俩绝不会轻易承认,你问问你那位二师兄看!”李燕豪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上。
李鸾道:“想说什么说呀?”
李燕豪微一摇头道:“没什么!”
李鸾道:“我可是把一颗心都给了你了。”
李燕豪道:“真的没什么!”
李鸾道:“真的没什么那就算了”顿了顿,道:“还有那颗念珠,你以为是巧合么?”
李燕豪道:“我不这么想!”
李鸾道:“那你怎么想?”
李燕豪道:“世上可以当信物的很多,‘三青帮’人不是佛门弟子,为什么偏用一颗念珠当信物。”
“这不就成了么。”李鸾道:“这道理谁也想得出来,为什么他俩还帮那姓胡的说话,大哥长,大哥短的,到头来谁近谁远呀,大哥,醒醒吧,你那么对人家,人家可不那么对你呀!”
李燕豪道:“依小妹看是”
李鸾道:“分明就是嫁祸,这还不够明白么。”
李燕豪道:“可是老人家跟官家的人”
李鸾道:“你想想看,官家的人哪儿来的,天生是官家的人么,还不都是江湖上的人靠过去的,再说,老人家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清楚,他们让武林中人误会老人家是他们的人,把赃栽到老人家头上去,这是很有可能的。”
李燕豪两眼一睁,道:“小妹,谢谢你!”
“又来了。”李鸾道:“我不要你谢,我只要你知道,有我跟着你有益无损就行了。”
李燕豪刚要说话,忽然抬手摸腰,脸色微变。
李鸾忙道:“怎么了,大哥,哪儿不舒服么?”
李燕豪道:“小妹说那个三姑娘,是‘三青帮’的人?”
李鸾道:“是啊,怎么了?”
李燕豪没说话,伸手进怀摸出了那根旱烟袋,把旱烟袋锅儿扭下,往里一看,他脸色大变。
李鸾忙道:“怎么了,大哥,有什么不对么?”
李燕豪缓缓说道:“这根旱烟袋里,藏着一件东西不见了。”
李鸾道:“是什么东西?”
李燕豪道:“半张藏宝图!”
李鸾神情一震,道:“半张藏宝图,大哥哪儿来的半张藏宝图?”
李燕豪当即把彭千里临终赠宝的事说了一遍。
听毕,李鸾脸色大变,一双美目之中闪过两道森冷厉芒急道:“大哥,是谁,莫非是那个三姑娘?”
李燕豪道:“我不敢说,可是她的嫌疑最重!”
李鸾道:“她的嫌疑最重?怎么回事?”李燕豪遂又把客栈酒醉的事说了一遍。
李鸾咬了咬牙道:“大哥,她怎么知道你这根旱烟袋里”
李燕豪道:“我告诉过她。”
李鸾道:“好好儿地你跟她提这个干什么?”
李燕豪苦笑说道:“小妹不知道,在洛水之滨,我碰见了李自成的徒众,拚斗了一场,脱身之后她问我怎么跟他们结的仇,我提起了这根旱烟袋”
李鸾道:“只有她一人知道那位彭老人家把这根旱烟袋给了你,这根旱烟袋里还藏着半张藏宝图么?”
李燕豪道:“除了家师跟我之外,也只有她了。”
李鸾咬牙说道:“那就不会错了,准是她,好厉害的女人,大哥啊,这是个教训,逢人只能说三分话,怎好尽掬一片心,唉,大哥,你的经验历练太浅了,太浅了”李燕豪苦笑一声没说话。
李鸾道:“大哥,这就是要你看看,别人是怎么对你的,说起来我也该庆幸,要不是那半张藏宝图,只怕今天我就没你这个大哥了,今后要没我跟着你,怎么行,怎么行啊,大哥,现在怎么办?”
李燕豪双眉一扬道:“我不在乎那藏宝,可是我不能让藏宝图落在虏贼手里,同时我也不能辜负彭老人的重托,她既是‘三青帮’的人,这半张藏宝图就不怕迫不回来!”他站了起来。
李鸾抬手一拦道:“使不得,大哥,别动声色,慢慢来,既然她偷走了那半张藏宝图,她就绝不会还待在这儿的。”
李燕豪道:“那么以小妹说,应该怎么办?”
李鸾道:“从长计议,先弄清楚她上哪儿去了”
忽一凝神,用力闻了几闻道:“这是什么味儿”
李燕豪道:“怎么了,小妹。”
李鸾忽地站起来走向墙边那高几上的金猊,从金猊里捏起一些粉末闻了闻,一声冷笑道:“上好的檀香啊,可惜我们无福清受。”转身过去拿了一杯水倒进了金猊里。
李燕豪道:“小妹,是”
李鸾道:“别问,运气试试。”
李燕豪没说话,旋即脸色一变道:“毒?”
李鸾道:“可是觉得真气呆滞不畅?”
李燕豪道:“正是!”李鸾冷笑一声道:“幸好我发觉得早,要不然咱们俩就是一对儿废人了。”
李燕豪扬起了眉道:“我没想到他竟会”
李鸾道:“你想不到的事儿多着呢,什么都没说了,把这颗药丸儿吃了吧!”
只见她玉手一翻,不知何时手掌心里已多了两颗赤红的药丸儿。
李燕豪道:“小妹这是”
李鸾道:“解毒的,不会害你的,快拿去,留一颗给我。”李燕豪捏起一颗药丸儿,毫不犹豫地放进了嘴里。
李鸾自已随郎也吞服了一颗,道:“青竹蛇儿口,最毒妇人心,一点儿也不错,咱们已经见过两个了,这是崆峒派所制的一种毒药,闻多了再好功夫的人也是废人一个,要不是我发觉得早,过不了今儿晚上,咱们就得听任他们摆布了。”
李燕豪好不感激,道:“小妹”
“别谢!”李鸾道:“我不爱听。”
李燕豪赧然一笑,改口说道:“小妹怎么闻出味道不对来了。”
李鸾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路走多了,懂的自然也就多了,这就是经验,这就是历练。”
李燕豪道:“以我看小妹的所学也不错。”
李鸾道:“怎见得?”
李燕豪道:“就凭小妹那句‘真气呆滞不畅’”
李鸾道:“说穿了不值一文钱,我既然知道那是什么毒,自然也就知道中了那种毒人会怎么样。”
李燕豪只觉得这位姑娘有点高深莫测,正心念转动间,只听一阵轻捷步履声传了过来。